生活不过是一片混乱，充满了各种可笑的、龌龊的事情，它只能给人们提供笑料，但是笑的时候却禁不住满心哀伤。——《月亮和六便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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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作家。”
面对着门口的李智孝一眼就瞧见了来人，站起来鞠躬的同时还不忘拉了旁边不在状态的女孩一把。
南在星跟着她的动作起身，回头。
只见拉开门走进来的女人留着一头知性优雅的齐肩短卷发，妆容细致、五官柔和、气质清雅，一眼望去周身似乎还环绕着种经过时间沉淀的馥郁女性香气。
“好久不见，李室长。”对方笑着和李智孝打过招呼，接着视线便落在了鞠躬后恭顺立在旁边的女孩身上，“南在星xi，第一次见面，幸会。”
南在星挤出官方营业的专用微笑，伸手：“韩作家您好。”
今日她们约见的人，也就是面前的这位女作家全名叫韩善美，是一位参与过不少大热剧集以及电影剧本创作的专业作家，资历深厚、经验丰富。前年由对方首次担任主创的那部小成本电影，以跌宕起伏的剧情和反套路的结局直接成了当年韩国电影市场的一匹黑马，她也因此一战成名，纵身一跃为韩国影视界最炙手可热的编剧之一。
但此时，这位来头不小的作家却牢牢握住女孩的手不放，双眼盯着她的脸来回打量：“这是你的素颜？”
南在星一愣。
因为韩善美在见面之前就有说过需要看她素颜的要求，而且昨天临睡时李智孝还特地打了电话嘱咐不要化妆，所以现在南在星脸上干干净净，甚至连防晒都没涂。
虽然说是按照要求来了，但对方这语气，也未免太像质疑了些。
尴尬回答：“是素颜。”
像是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有些冒犯，韩善美收回手，脸上带了些许歉意：“对不起，我并不是质疑你的意思，只是因为实在是太漂亮了，所以很想确认一下。”绽开笑容，“一直都听人说你很漂亮，但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话音刚落，韩善美又盯着面前的女孩仔细端详起来。
头小脸小，颅骨饱满，就算是未带妆，五官也依旧鲜明昳丽、动人心魄，是十分适合上镜的骨相。
可能是因为角色需要严苛减重的缘故，女孩脸色有些苍白，可这种苍白到近乎透明的状态非但没有损害容貌，还为对方带来了一种如同柔韧花枝般脆弱又倔强的病态美感。
忍不住感叹：“真的是相当漂亮的孩子呢。”
面对如此直白的夸赞，就算是南在星也不由得面红耳赤起来，结结巴巴开口：“谢、谢谢。”
“那我们就先坐下？”看着眼前神色略显羞赧的漂亮女孩，韩善美笑得愈发和善，“今天并不是很正式的场合，用不着这么拘束，你把我当做一个亲近的阿姨就好。”
南在星牵起嘴角，没把这话认真听进去，权当做对方客套。
三人落座。
“其实我看过你的作品，但说实话……”韩善美表情看起来有些为难，“你在《釜山行》里的演技顶多只能称得上是灵气自然，甚至还不如你在MV里的表现带给我的印象深刻。”
李智孝瞥了眼坐在一旁的女孩。
说对方在电影里的演技还比不上MV，这话听起来不免会让人感到略微难堪。
但南在星却像没听到似的，始终面带微笑、镇定自如。
韩善美宽慰般地对女孩笑笑，补充：“也有可能是由于题材限制，角色对你来说并没有多少发挥余地才这样。”接着她打开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已经装订好的剧本递给南在星，“在没见到你本人之前，我原本是不想让一个爱豆来饰演宋恩星这个角色的……”
意味深长的目光旁落，最终定格在对面精明干练的女人身上：“不过，幸好智孝xi用你的经历说服了我。”
她的经历？
南在星刚想打开剧本的手一顿，奇怪地皱起眉瞟了李智孝一眼。恰巧这时候刺身被送了上来，韩善美的声音随餐盘一起落下，打断她的思路。
“剧本的灵感其实源于我女儿写下的一个故事。”
疑惑：“女儿？”
“对。”韩善美解释，“她叫孝恩，比你大概要大个两岁左右。”
闻言，李智孝心里有些吃惊。
光从面前人的外表来看，她完全想不到对方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女儿。
随后马上反应过来：“作家nim看起来太年轻了，一点都不像有这么大孩子的样子。”奉承，“有这么好看的妈妈，孝恩xi肯定也很漂亮。”
“她长得一般。”韩善美蹙起眉，神色稍稍不耐，“还又笨又呆，不知道随谁。”
看对方的模样明显是不想谈论这事，于是眼力见十足的李智孝明智地打了个哈哈止住话头。
但正在翻看剧本的南在星却在此时突然开口：“她是我的饭吗？”
“应该是。”
韩善美的视线跟着转移到少女身上，看着那张顶漂亮的脸，她的神情陡然变得柔和起来，就算是讨论自己厌烦的女儿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她好像很喜欢你，房间里全是你的海报。”
*【BGM：Tiger JK/Jinsil《Reset》】*
很喜欢她？
南在星沉默不语，看着面前一字一句让人无比熟悉的“故事”桥段，纸张上的铅字在视野里逐渐变得模糊而扭曲。
因为韩语是表音文字，发音上重合的人名实在太多，她居然一时间没能想到。
孝恩，大两岁，她的经历，宋恩星。
十指收紧，随着逐渐加重的力道，纸张上的褶皱一点点蔓延开。
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自己能够拿到这个角色了。
在脑海中，无数掩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在眼前徐徐展开。
——初见。
“我、我叫金孝恩。”微胖的女孩涨红脸，鼓足勇气问她，“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吗？”
——夸赞。
女孩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在星，你真好看。”语无伦次地赞叹，“就像画报里的明星一样好……不……比她们都要好看。”
——某天的悄声抱怨。
“在星你什么都可以做得很好，不像我又丑又笨……”女孩语气失落，“就连妈妈都看不起我。”
画面飞转，最终停滞在某个小巷里，对方在威胁下匆匆丢下她逃走的背影，以及贴在校园公告栏里的那些所谓“知情人爆料”的惨白色纸张上。
疲惫和过度节食导致的恶心眩晕逐渐占据脑海，南在星突然就感觉到这间宽敞的和室似乎开始变得逼仄起来，不禁让人有点呼吸困难。
“对不起。”她脸色苍白地站起身，勉强周全礼数，“我要去一下洗手间。”
随后仓皇逃离。
***
卫生间内。
南在星趴在水池边，胃部痉挛，却什么都没吐出来只是在干呕。
她撑在洗手台边缓了会儿，打开水龙头。
在哗哗的水声中，南在星抬头看向镜子，那张苍白又昳丽的面容半边陷没在黑暗中。
女孩定定地瞧着这张脸，半晌才扯出个弧度讥讽的笑容。
“什么……”嗤笑出声，“破故事。”
不过只是把发生在她身上的那些事删删减减，加上滤镜美化，最后再给了个悲壮结局拼凑成的产物而已。
如此看来，李智孝近来的异常也可以解释了。毕竟在南在星刚进公司的时候，为了方便某些必要的公关处理，她跟对方说过一些自己曾经的事。
但让南在星没想到的是，当初信誓旦旦让自己相信她的智孝姐姐，居然也会用她曾经的痛苦经历来谋取利益。
女孩的视线慢慢下落，转移到放置于镜子左下角的装饰玫瑰上。
就像眼前的玫瑰，明明每簇都鲜艳欲滴、含苞待放、香气芬芳，可南在星却隐约嗅到了掩藏在其下的腐烂气息。
关上水阀，她从挎包里拿出帽子和口罩仔细地给自己戴上，随后走出洗手间。
她并没回到刚才的包厢，而是直接走出餐厅拦了辆出租车。报上宿舍地址，待车辆缓缓起步离开日料店后，她这才给李智孝发了条信息。
【星：欧尼，我身体不舒服，先走了】
不到片刻，南在星的手机便接二连三地震动起来，屏幕上弹出的全是对方发来的消息，语气火急火燎。
【智孝欧尼：你走了？】
【智孝欧尼：星星，你不能这样丢下作家就走！太失礼了！】
【智孝欧尼：我知道你生我的气，这件事我们可以回去再谈，我跟你赔罪都行，现在你先回来！】
……
后面的消息都大同小异，她没再看下去，也没回复对方。
在南在星放下手机的刹那，铃声蓦地响起，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明晃晃地挂着“智孝欧尼”四个字。
她没有接。
屏幕亮了又熄，熄了又亮，反复几次才消停下来。
南在星以为对方终于放弃了，结果还没能安静多久，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人的电话紧接着打了过来。
盯着屏幕上“姜代表”的字样，女孩犹豫几秒，划开屏幕接通。
接通后，对方半天没说话，于是南在星只得率先开口打破僵局。
“代表。”
“南在星。”低沉的男声紧接在她的话后面响起，“你现在在哪？”
女孩望向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神情晦涩：“车上。”
“回去。”不容抗拒的命令式语气，“别让李室长难做。”
南在星一言不发，只是沉默。
对面的人还在严肃地训她：“你这么任性地跑出来有考虑过后果吗？且不说角色会不会泡汤，万一……”
“代表。”
南在星舔舔唇打断他，嗓音干涩：“我不想回去，也不想接这个电影。”努力压抑着微微颤抖的声线，“我之所以坦诚我的过去，是为了避免可能会因此惹出的麻烦，不是让你们利用我的伤口去赚钱。”
那边的人罕见地沉默了会儿才再次开口：“李室长和韩作家那里我帮你解决。”
“你现在来公司，我们需要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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