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108章

    要是说长崎赌坊的一楼是金碧辉煌的销金窟,带着些暴发户穿金戴银的土气,那么二楼便是走低调内敛的路子了,延年跟在经理屁股后面登上木制台阶,逐渐远离嘈杂的喧闹。

    看来隔音效果不错。

    穿过一条长长的红木回廊时低眉敛首的侍女跪下来朝他们行礼,一副传统的大和抚子打扮,脸蛋却比一楼的短裙姑娘们精致许多。

    礼毕她悄无声息地转身,打开一侧的推拉门跪行而入。

    那里边是一间特设赌室。

    不过延年的注意力不在美人身上,他一直盯着墙上挂着的书画,不由有些心神荡漾。

    小野道凤“橘逸势”体的真迹、藤原行成的浮世绘、“假名书道”宗师级代表作……

    延年正严肃考虑要不要把眼前的胖子打晕,摘掉墙上所有的书画都塞进储物卷轴里,他们终于来到了回廊最深处的屋子。

    “请。”

    经理躬身,轻轻打开推拉门。

    延年瞥了他一眼——果然犹豫就会白给、就会错过一个亿。

    他走进这间素净的和室,眼神直直落在中央那副占了整面墙的巨型浮世绘上——美术教科书扉页的作品……不过,按理说…它现在应该躺在火之国博物馆里。

    他回过神,目光转向了屋子里的或站或坐的三个人。

    延年:“……”

    和室里只摆了一张长木桌,或许也可以说是赌桌,上面搁着一支斜插山茶花的白瓷瓶、一套茶壶茶杯、以及橘子气泡水。

    鼬正坐在左侧上首,默默品茶;穿黑底红云风衣的飞段靠墙歪歪扭扭地站着,叼着吸管撮饮料;最后一名陌生的男人端坐在正首,晓袍领子高高竖起,背后就是浮世绘上铺天盖地的惊涛骇浪,而他在天地变色间岿然不动。

    延年很快认出了男人是谁,在晓组织的情报文件里见过,那双非常奇特的、红底绿珠的眼睛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这时飞段撮完最后一口橘子气泡水,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子扫一眼来客,顿时“噗”得喷出饮料。

    鼬瞬身到右上首,没被溅到半点唾沫星子。

    “我没看错吧?彦彦,你……你怎么在这儿?”飞段站直身子:“难不成,你就是另一个赌客?”

    延年绷紧脸略一颔首:“好久不见,飞段兄。”

    飞段脸上笑意加深,那是一个包含恶意和趣味的笑容,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他道:“我找了你很久,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重逢…这就是宿命的缘分吧~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我要向邪神大人献上双份祭品。”

    延年觉得自己似乎被莫名的眼刀剜了一下,他摸了摸鼻子,问道:“……你找我做什么?”

    飞段笑嘻嘻说:“你是我邪神教的左护法啊。”

    延年:“我什么时候成了邪神教左护法了?”

    飞段:“当然是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你难道忘了么?你通过了完整的入教仪式,你已经是邪神教的人啦!”

    延年还想说什么,就听到“嘭”得一声轻响,鼬把茶碗跺在桌子上,轻飘飘问道:“角都,你把我们叫来这里干嘛?”

    然而飞段没有被转移话题,他非常不识趣地靠近延年,继续笑嘻嘻道:“彦彦,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妥善处理你曾经欺骗我的事儿,干脆你也加入晓组织吧,我俩组个队。”

    延年也皮笑肉不笑道:“教主大人,我想问问,退出邪神教该去哪儿办理手续?”

    “你俩先别吵了。”

    角都终于冷冷开口,他把目光移向延年,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你就是川木靖彦吧,久仰大名。你虽然不是晓的人,但跟很多晓组织成员都有关系。”

    “看来情况属实。”

    延年:“……”

    角都:“不过即便是这样,我也得请你把刚刚赢的钱吐出来。”

    区别待遇?

    延年指了指一旁正襟危坐的人:“那宇智波鼬呢?他赢的钱呢?”

    角都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也得充公,作为晓组织经费。”

    延年:“……那怎么吐?我白送给你?”

    角都想了想:“看在宇智波鼬的份上,我俩公平地赌一局吧。”

    延年:“怎么赌?”

    角都:“随意。”

    口气蛮大的嘛,延年笑了笑:“那就玩儿21点吧。”

    角都:“成交。”

    延年放柔了声音:“想必角都兄您就是长崎赌坊的老板吧,这里挂的书画都很漂亮,您是个欣赏品味不错的收藏家呀。”他顿了顿:“我的筹码是刚刚赢的钱,那您的筹码呢?不如赌这些字画吧。”

    “收藏家?”角都冷笑一声:“我只喜欢收藏心脏,至于那些被涂鸦过的纸,不过有很大的升值空间。”

    角都:“你赢的钱只够买走廊上的东西,你得加码。”

    这时飞段轻快拍手,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插嘴:“那就赌宇智波鼬的一只手吧!要是角都赢了,让我把他的右手砍下来作为邪神大人的祭品!”

    延年静默一瞬,那瞬间青年人身上温和的气质陡然变成了危险的森然之气。

    他脸上还保持着笑容,不过多了些狠戾的意味:“那么要是我赢了,我就把你的脑袋砍下来,炸成碎片埋在地底下。”

    角都沉默片刻:“虽然晓组织不许自相残杀……不过一只手,倒也无所谓,反正我也很想要他的命。”

    鼬举起茶碗啜了口茶,仿佛没有听见对方拿他的手当赌注,而己方还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在延年的认知里,就算他输了,鼬的分/身大不了变成一团白雾;至于以后飞段和角都会不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那就是他自己的事儿了嘛!毕竟鼬没有承诺他会老老实实等着被人砍手。

    “啊嘞啊嘞,这么狠心呐。”飞段垂泪作西子捧心状,不过随即戳了戳角都的肩膀,催促道:“还愣着干啥?快答应他!”

    延年瞥向鼬,鼬对上他的视线,微微一颔首。

    于是赌局正式开始了。

    按理说21点是用4副扑克洗在一起发牌,但是双方都防备彼此奇好的记性,不约而同选择了8副扑克——一个花色便有32张牌,谁都说不清楚下一张牌到底是什么。

    现在延年全神贯注集中注意力,在一楼的赌局中,他估算自己的上限是记住6副扑克牌,于是赢钱赢得游刃有余。

    不过他倒也没半点紧张的意思,毕竟输了便光光滚蛋,左不过鼬的分/身炸成白雾。

    ……要是赢了,他就可以把那间地处木叶中枢区的和宅买下来了!

    一夜暴富!

    延年抬手:“补牌。”

    角都:“补牌。”

    21点的规则非常简单——赌客手中扑克牌的点数相加,高者取胜,但最高不能超过21点。延年补了四次牌,5点、7点、4点……

    他的手指揭开扑克一角,仿佛看到胜利女神在向他招手示意——奇迹般地没有算错,他最后一次补到的牌是5点!

    此刻角都却继续道:“补牌。”

    延年微微蹙起眉,角都已经补过5次牌了,这意味着他每轮补到的牌几乎不超过4点……

    “我赢了。”

    角都道,他把五张扑克摊开,分别是两张3点和三张2点。

    “什么鬼?”延年蹙起眉。

    “《赌博游戏大全》第48页29条,21点的特殊规则:所谓五星,即3点、3点、2点、2点、2点。”角都说:“这些最弱的牌凑在一起,便是至弱胜至强。”

    延年:“……”

    在飞段捧腹的哈哈大笑中延年缓缓吐出一口气,捏了捏眉心,把手提箱推了出去,“愿赌服输,这里是全部的筹码。”

    飞段立马接话,扛起镰刀嘻嘻笑道:“轮到你了,宇智波鼬。”

    一面说着,还一面朝延年飞了个媚眼,延年顿时有种给他一闷锤的冲动。

    鼬波澜不惊地放下茶杯,在整个游戏过程中他都沉下心来喝茶,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输赢。

    他站起身来走到飞段跟前,延年已经悄无声息地退到门边,准备等鼬的分/身消失之际就破门而出。

    ——跑得快的话还能顺走小野道凤“橘逸势”体的真迹。

    飞段呐呐道:“一只手……似乎还有点便宜你。”

    角都:“站远点,血别溅在画上了。”

    鼬面无表情地伸出右手,把黑色衬衣的袖扣揭开,仔仔细细挽上去。

    没人注意到他的眼睛一瞬而红。

    几乎毫不犹豫地,飞段举起血镰向下劈斩,延年已经左脚点地准备破门而出了,下一秒却硬生生地顿在原地。

    那刻他的脸色惊恐又狰狞得好似恶鬼。

    鲜血喷溅而出,鼬的眉梢微动,被细心挽起来的衬衫还是沾染上点血迹,他的左手稳稳抓住了垂落的右手。

    飞段露出相当恶劣的笑容,从头到尾他想要的根本不是鼬的手——而是他的命。

    飞段伸出舌头舔了舔镰刀上的血:“祭祀开始。”

    不过他没能画出圆形三角的阵法。

    “你怎么敢……”

    延年颤颤巍巍地吐字。

    在话音落下的同时,奇异的威压从天而降,离火跃动的白骨大门在半空安安静静地燃烧着——和室的屋顶几乎在一瞬间消失了,木板触碰到白火的边缘便化为灰烬,外面是一片漆黑的天幕。

    夜已经深了,白骨门铺天盖地遮住了月色。

    鼬第二次见到那扇门,似乎比上次大了一倍,门上繁复的纹路也更加清晰起来,而栗发青年站在天欲门下,眼睛中极尽冰冷而暴虐的光。

    仿佛熔金流淌,那是一片非常陌生的、居高临下的俯视之色。

    他轻声说:“冥遁·天欲门,第二重,开。”

    阴风呼啸,寒意从灵魂里透出来。

    那股威压太森的气势不是缓缓升起的——从最开始便达到了极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的暴怒,有罪之人必须跪地臣服。

    飞段发现自己被一股奇异的力量锁定了,于是动弹不得。

    这股力量让他有种莫名的亲切和熟悉感,不过亲切只是一厢情愿的,对方对他的杀意浓郁到几乎实质化的地步。

    灵魂正被无数双骨爪拉出体内,他突然想起了那个恐怖的幻境——邪神大人剥夺了他永生的权利,长刀贯穿头颅,他永远地闭上了眼。

    在这一刻,飞段虽然舔到了宇智波鼬的血,但与鼬建立的契约却被一刀斩断了;另一边角都跪地低吼,他失去了一颗心脏,巨大的黑色触手怪物从后心冲出,撕裂晓袍后化为虚无。

    延年没有分给他们半点眼角余光,巨大的天欲门仅仅出现了几秒,瞬间的暴起后他拉着鼬冲出和室——本来想用抱的,发现身高差有些别扭,只好改为半搀半扶。

    没有记错,长崎村的中心医院在村子另一端…

    及时就医的话还能完好恢复。

    夜色中两人在屋顶上狂奔着,延年几乎不敢去看那只血骨伶仃的手,他红着眼艰难而断断续续地道:“你不是说、说这是分/身么?你为什么骗我…啊?又骗我!”

    儿时护送美子的噩梦又当头罩顶,鼬倒在冰雪中的血泊里——这傻逼打小就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仿佛随时都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

    兜的话同时在脑海中浮闪而过,“写轮眼的副作用嘛……失明……器官衰竭而亡……”

    鼬无奈地微微一笑:“本来是分/身,但昨晚调回来了。”

    “傻逼!”

    延年恶狠狠骂了一句,声音响得震破夜空。

    “没关系,我其实……”

    鼬刚想说什么,却见到栗发青年扭过脸来——眼睛通红呲牙咧嘴,那副模样无论如何也谈不上好看,鼬的心头却微微一动。

    “你把你的命仔细看好了。”

    延年压低声音一字一顿说,好似许下某个浸出血色的诺言:“要是未经我的许可随随便便就死掉……就算下地狱我也会找到你的!”

    鼬:“……”

    鼬:“别跑了。”

    他突然停在屋顶上。

    延年已经跳到下一个房檐,随即转身惊愕地瞪眼:“你又作什么妖蛾子?”

    他冲过来想揪鼬的领子,却看到猩红的写轮眼一闪而过。

    于是断手幻象消失了,鼬伸出完好无损的右手,轻轻拍了拍延年的脸蛋。

    “刚刚那是我做假的,是幻术。”

    延年:“…………”

    延年:“你他妈快点给爷爪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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