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记一次不太愉快的飞行

    “前往上海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东方航空NL038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了。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出示登机牌,由32号登机口登机,谢谢。”

    “Ladies and Gentlemen, may I have your attention please......”

    工作日的清晨,松江国际机场只有稀稀落落几波旅客。地勤人员穿戴整齐,站在门口指引大家有序地进入。

    突然,一个胖子鬼鬼祟祟,探头探脑,抻着脖子使劲往候机厅里瞅。

    地勤嗅出一丝不对劲,走到胖子面前:“先生您好,这边是国际出发入口,请问您要飞往哪里?

    “我飞库姆堡。”

    赵小涛眼珠转了一圈,没看到狗仔,长长呼了口气,对身后的人说,“程儿,里面暂时安全,可以进入、可以进入。”

    听到仿佛恐怖分子接头的暗号,地勤更怀疑,“麻烦您出示一下身份证。”

    “程儿,把身份证拿出来……咦,人呢?程儿?程儿!”

    被前前后后看了身份证和护照,又进行了防爆检查,赵小涛拖着行李急吼吼跑进出发大厅,终于在问询台左侧看到了正在打哈欠的自家艺人。

    “呼......”他抹了一把汗,“祖宗,你怎么自己走了?”

    程奚使劲揉揉眼睛,内双愣是被他揉成了三层眼皮,“我不走等着被扭送到警察局么。”

    “我知道你嫌我丢人,但昨天你刚出丑......新闻,现在还在热搜上挂着呢,如果被狗仔蹲到就完了!我必须得侦查好嘛!”

    “嗯,以你的侦查能力,神盾局没请你去当特工真是可惜。”程奚乜了他一眼,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他的睫毛很浓,从这个角度看人时眼尾微微上挑,配上一头张扬的红色头发,总有种浓墨重彩、惑而不媚的美感。

    赵小涛着实噎了下,但很快便原谅了他——毕竟长得好看的人天生就更容易被原谅嘛。

    问询台旁边人多,怕被认出来,赵小涛带头去取票机,边走边盘问哈欠连天的程奚:“你昨晚又没睡着吧,因为丑......新闻还是失眠?”

    “单纯失眠。”

    赵小涛掰掰手指头,面露担忧:“你都连续三天失眠了,接下来的《旅程》是一场硬仗,这不要命了么。”

    说到综艺,他叹了口气:“等开录之后,节目组肯定会问起这次的事情。切记千万别正面回答,能打太极就打太极,打不了就闭嘴。”

    “我又没做过,”程奚神情坦然,“干嘛怕他们问。”

    “我的小祖宗,你知道你没做过,他们不知道啊!话说你真确定不澄清?”

    ——这是赵小涛今天第三次问同样的问题。

    程奚垂下眼,睫毛颤了颤,停顿片刻后说:“我确定。”

    答案在意料之中,除了叹气赵小涛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反应了。

    他垂死挣扎,有气无力地继续劝:“傍金主的黑点短时间内洗不掉,就算不在意名誉,难道不考虑考虑前途吗?你不是最想开演唱会么,今早我看了下,你的粉丝已经从169万掉到143万了,站子也关了仨。这么发展下去,积攒不起来粉丝,演唱会遥遥无期。你没日没夜的练习三年,到最后心血全打了水漂,能甘心?”

    程奚一共仅有六个站子。关了仨,相当于关了一半。

    而另外三个没关,很有可能是站姐还没起床,没来得及看热搜上挂的消息。

    “......哦,”程奚怔了下,随即无所谓地摆摆手,“没关系,铁打的粉丝,流水的爱豆,掉就掉吧。”

    没成想小新人这么豁达,赵小涛一时间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怒其不争,纠结半天,绝望地决定先去办托运手续。

    耳边终于清净,程奚懒洋洋地靠在柱子上,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无意识地动来动去。

    不由自主掏出了手机。

    打开微博客户端,切到小号,两个提示弹了出来:

    【您的特别关注@宝贝回家基金会、@解救阿芳基金会发布了新动态】

    程奚仔细看了遍内容,顺手给每个基金会捐了十万块钱。然后点进搜索框,一一搜索“炽程”、“Only1007”、“HelloC”、“下自成蹊”、“HeartBeat_程奚个站”、“1007小橙子”。

    这六个是站子的名字,程奚记的清清楚楚。

    果真如赵小涛所说,其中三个已经换成了纯黑色头像。另外三个从昨晚到现在没发布动态,不知是在观望,抑或犹豫不决。

    他深吸口气,给站子们点了一圈赞。退出搜索框,点开热搜界面。

    #程奚晚宴#的词条热度比昨晚降了些,从热搜前五滑到了中段。

    昨晚,有媒体曝光了一组照片,照片拍摄于松江市最大的娱乐会所对面。

    透过包间窗户,程奚和七八个老男人围坐一桌,并且时不时起身给他们敬酒。

    别看老男人们一个个顶着光头啤酒肚,实则全是娱乐圈大鳄,如果换个正经场所,就是一场文化产业高峰论坛。

    可在声色犬马的地方意义便不同了,尤其是他们都带着作陪的小美人。

    在公众眼中,显然是一场污秽淫丨乱的聚会,程奚自然也被列入“作陪”的小美人之一。

    而且宴会结束后,他跟一个老男人出了门。老男人手放在他后背上说着什么,关系十分耐人寻味。

    再联想到以一首数字单曲出道,仅仅半年便上了两档大热综艺的程奚,资源如此逆天,背后有靠山不言而喻。

    用脚后跟都能脑补出一出可歌可泣的、小明星为出名委身金主的戏码。

    点进词条,里面的内容同样不堪入目。

    【从他莫名其妙刷脸开始,我就知道迟早会翻车,没想到这么早。哈哈哈烂橙们还闭眼吹你家哥哥美颜盛世、天降紫薇星吗[狗头]】

    橙子是程奚粉丝的名字,烂橙是黑称。

    【啧,一次性伺候一桌,也不怕得病】

    【加V.15687231877看程溪x.i.ng爱视频,叫.的声音.不要太大】

    【弱弱的问,这个小哥哥是谁?颜值完全长在我的点上,有亿点点心动】

    【每日一问:CX今天糊了吗?哦dbq他就没火过,一直糊着hhhh】

    【娱乐圈的下线真是越来越低了,什么烂人都能进,迟早药丸】

    “程儿,走吧。”

    这时赵小涛回来了,程奚收起手机,若无其事地和他一起去安检处。

    过了安检,背好背包,赵小涛总觉得程奚情绪不高,跑去贩卖机买了两瓶可乐,递给程奚一瓶,一瓶自己拧开。

    然而没等喝到嘴,身后突然有人喊:“前面的胖子,麻烦让让。”

    二人应声回头,只见一群黑西装保镖围着一个男人,正迅速朝他们这边走来。

    人数粗略算起来得有十二三个之多,赵小涛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侧身便准备让路。

    下一刻,手臂被人拉住,他听见小祖宗的声音:“他不叫胖子,不知道怎么称呼的话可以叫先生。”

    语调懒洋洋的。

    动作却异常坚定,分毫不让。

    赵小涛怔住,为首的保镖闻言也是一怔。但后面一大票女孩马上追过来了,最后仍强硬地挤开了赵小涛!

    “哗啦——”可乐瓶随着保镖动作晃动,深棕色液体撒了程奚一衣襟。

    程奚下颌线绷紧,这是他生气的典型表现。赵小涛赶紧拦住他,“程儿,谢谢你帮我。我没事,你别生气!”

    “放开。”

    “我真没事,程儿,上个黑料还没过去呢,你难道想坏事成双?”

    两人拉扯了半天,直到人群走的看不见了,赵小涛才放开程奚。

    其实保镖的动作看似推搡,实则没用力,赵小涛没受到任何伤害。

    可那三个站姐黑漆漆的头像眼前不停转,加上前襟黏糊糊、湿哒哒的触感......

    程奚下颌线绷得更紧。

    他大步流星走到VIP候机厅,推开门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刚才那个是谁?”

    赵小涛粗略扫了一眼,候机厅内此时只有一个男人,个子很高,正背对着他们站在墙边打电话。

    赵小涛在程奚身边落座:“我听说今天陶老师也从松江机场走,估计是他。”

    “姓陶的那么多,你说的是哪个陶老师。”

    “就是陶时延啊!”赵小涛诧异,“拿到几乎所有国际A类最佳男主角的那个陶影帝、陶时延!我跟朋友打听过,他也确定参加《出乎预料的旅程》了,你不会不知道他吧?”

    谁会不认识陶时延?毕竟是华语电影金字塔尖上的人物。

    “原来是陶影帝啊,”程奚冷哼一声,“怪不得派头那么大,跟皇帝出巡似的,就差让人三拜九叩迎驾了。”

    这句话没刻意掩饰,很快传遍候机厅每个角落,高个子男人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小祖宗!”

    赵小涛眼前一黑,感觉自己的脑血管岌岌可危,“这儿还有人呢!”

    程奚瞥了墙边的男人一眼,男人动作未变,若不是存在感太强,怕是会被当成一座完美的雕塑。

    “随便听。”他生起气来一向不管不顾,嫌刘海碍事,向后耙了把头发。

    透过玻璃墙,他白皙纤细的脖颈、晶莹剔透的耳垂,以及耳廓上缘凸出的一小块骨头一览无余。

    尖尖的,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小精灵。

    男人明显出神几秒。

    赵小涛则是第10086次念清心咒。

    感觉出经纪人已在脑梗边缘,程奚不想没到英国先去医院,生硬地转移话题,“这衣服不要了,等到库姆堡直接扔了吧。”

    “三十多万的高定说不要就不要,太浪费,”赵小涛心疼,“等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弄干净。”

    “对了,”程奚好奇,“又不是参加时尚活动,你给我穿这么正式干嘛,还特意把我表架翻了出来。”

    今早走的匆忙,是赵小涛帮他选的衣服。

    “我正想说你,大几千万的表架不放保险柜,多危险,至于今天的打扮……”

    赵小涛大手一挥:“万一在机场碰到陶老师呢,穿的周正点,给人家留个好印象嘛。”

    不对,等等!!!

    话音刚落,赵小涛使劲拍了一下自己不成器的嘴。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程奚一字不落全听见了。

    “见他?还用穿高定?”

    他精致的小脸皱起,语气相当不满,“那是不是还得来个拥抱?我迎接我爸都没这么热情好吗!”

    说完他仍嫌不解气,拽开表扣一甩,腕表脱手而出。

    表盘磕在地上,金属与理石交击,发出一声价值二百多万的锐响。赵小涛心脏都要疼抽抽了,赶紧撅起屁股追。

    追到门口,候机室门突然被推开,端着咖啡杯的女人进来,“延哥,你要的咖啡买回来了。”

    “……”

    不会吧?

    没听错吧?

    延哥??

    不会是……陶时延吧??

    赵小涛和程奚齐齐抬头。

    看到了陶时延的助理张静。

    又齐齐回头。

    看见了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的场景。

    只见高个子男人已转过身,双臂环抱,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们。眼窝深邃,挺鼻薄唇,是那种冷淡薄情的长相。

    偏偏下巴左边一条不甚明显的疤痕,让这张脸生出几分独属男人的性感。冷淡中多了一丝欲,于是就像维纳斯的断臂,不完美反而造就了他的完美。

    程奚:“......”

    赵小涛:“......”

    窒息.jpg。

    如此独一无二的、具有辨识度的脸,见过一次绝对忘不掉。

    何况这人时常出现在大荧屏和电影节颁奖礼。

    ——不是程奚刚骂过的陶时延,又他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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