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之行在即,王婉君的骑术愈发熟练了。
经过近一个月的练习,她的骑术虽不能与李治相提并论,但在女子中到底也算是不错的。
踩住脚蹬,借力一跃而起,翻身坐上马鞍,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然后握紧缰绳,挥舞着长鞭,在校场策马奔腾,只留下一抹倩影。
这番下来,王婉君与踏雪便培养出了默契,感情也愈发好了。
王婉君甚至还亲自用刷子给它清洁马背,把踏雪脑袋上长长的绒毛分成两束,各编了一个麻花辫,末端用红绸扎好,垂在两侧。
又重新命人做了一副皮质马鞍,以彩缎作边,将它装饰了一番。
踏雪虽然是公马,但却似乎很喜欢这样打扮,对王婉君也越发温顺恭敬了。
紫宸殿内,李世民正与长孙无忌等人商议骊山狩猎之事。
“此行以御林军六千人充作卫队,分前中后三小队穿插入队列,护佑整个队伍的安全。若有异状,可及时调整队列抵御。另外,在大家的肩舆四周增设了骑兵和弓箭手若干,另有东西南北四方彭排,圣人大可放心。”
李世民满意的点了点头,不忘吩咐道:“卿家思虑周全。狩猎期间,凡有军国大事,可直接送往骊山行宫。”
“行宫早已打点妥当,一应饮食药材供给齐备,服侍的宫人亦充足。”
“围场现况如何?”
长孙无忌道:“愚派人预先查探过狩猎场,林中猎物颇丰,鸟兽栖息,草木繁茂。”
李世民听此言,面露笑意道:“看来今年能同各位卿家畅快狩猎一番了。”
至此,却听近侍阿生从殿外进来,通报道:“回禀大家,晋王殿下在外求见。”
李世民心中疑惑,问他道:“今日既非朝会,又无重要的国事,雉奴前来所为何事?”
阿生俯身,如实作答道:“奴也不知,殿下只说要找您,现下候在殿外等您传唤。”
李世民摆了摆手道:“罢了,让他进来吧。”
李治跨入大殿,先向殿上叩拜道:“晋王李治见过圣人,圣人福禄安泰。”
李世民心中皆是骊山之行,心情甚好,便抬手温声道:“快起来吧。”
李治站起身,看向殿上之人,却没有着急说明来意。
“吾正与几位卿家商议骊山狩猎的事,雉奴是否有要事,这才入宫觐见?”
李治仍旧是没有回答李世民的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扫了扫立在一旁的长孙无忌等人。
李世民见他进殿时行色匆匆,如今却未置一语,便道:“殿内皆是肱股之臣,你且说来便是。”
李治也不再拘谨,一手提起衫袍下摆,跪地再叩首道:“适才,儿去东宫探望了太子阿兄。”
此话一出,长孙无忌等人侧身而视,似乎想要从李治的神色中看出些什么。
李治薄唇轻抿,神色如常,起身仍旧跪着,拱手道:“阿兄如今知错,在东宫内日日反省,抄写戒文,面容憔悴,身形瘦削,儿见了着实忧心。”
“儿知道阿兄先前言行确有不妥,但请您念在他是母亲的儿子、和您的父子情分上,宽恕他,让阿兄也跟随着您去骊山散散心吧。”
也是。
他也没想把自己儿子关上足足三个月,先前在殿上也只是碍于大臣在,才随口说了三个月的期限。
想来李承乾在东宫关了这些日子,肯定烦闷得慌,李世民也早想寻个由头将他放出来透透气。
如今李治开了口,倒是正好把这事提了出来。
这些年,自己光顾着舒缓太子李承乾和魏王李泰之间的兄弟关系,倒是把他和观音婢的这个小儿子忽略了。
雉奴自小恭谨孝顺,才学书法同他的兄弟们比也是不分伯仲的,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就是从前被观音婢照顾宠溺,性格太过仁懦了。
李世民闻言没有发话,只是看向了长孙无忌。
李世民一脸和蔼的看着殿下的长孙无忌,嘴角竟生出了笑意,倒让殿下站着的长孙无忌看着一惊。
他这位妹夫,惯会把他往前推的。
罢了,反正眼下几个力谏惩处太子的同僚不在,他替李承乾说几句好话便是。
长孙无忌何尝不知道李世民对李承乾的宠爱,便依着意思顺势劝道:“太子已在东宫禁闭近一月,小惩大诫,也算够了。”
得亏褚遂良与杨师道等人不在,否则再谏言来谏言去,这事还不一定能成。
殿下其余几位大臣见长孙太尉都发话了,唯有马首是瞻,附和之余,还不忘夸赞李治,使劲的拍李世民的马屁。
“晋王殿下纯直仁孝,是圣人教导有方,实乃我大唐社稷之福啊。”
旁边的几位仍旧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
李治恭谦的向那位大臣拱手道:“承蒙足下谬赞,愚心中惶恐。”
李世民见众人皆赞同,便借坡下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允了雉奴的这个提议吧。”
他侧身吩咐阿生道:“阿生,去一趟东宫,就对太子说今日晋王李治为他求情,我便宽恕了他,允准此次同行骊山,望他自此谨慎稳重,莫要再生事端。从此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便罢了。”
阿生拂尘一挥,微微福身道:“奴即刻就去。”
太子的事情解决了,李世民的心情愈发好了,不忘夸赞李治道:“雉奴此言,吾心甚慰。”
李治略略弯腰,向殿上正襟危坐的李世民拱手。
低头的瞬间,他的脸上显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
很快便到了骊山狩猎之时。
李世民命羽林军一路护卫,诸位皇室宗亲和朝中重要大臣随行,依照李治的要求,撤销了太子李承乾的禁锢,许他伴驾跟随。
一行人清晨出发,黄昏便到了骊山行宫。
天□□晚,狩猎不便,李世民便命宫人安排好行宫住处,又在正殿设宴,与亲眷群臣宴饮。
王婉君跟随着李治,在住处安顿下来后,更衣装饰一番,便一同入了宴席。
两人在席面上端坐着,位置颇为尴尬。
不知道是哪位黑心肝的把李治和王婉君的位置,安插在了太子和魏王及其妻子的中间。
两人本就不睦,尤其是李承乾,前些时被关在东宫,本就憋了一肚子火,现下看见李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王婉君虽坐在中间,却能感受到左右两边那种迫人的寒意。
敲敲瞥向左边,只见李承乾剑眉紧蹙,目光不时投向李泰这边,手中的杯盏被紧紧攥住,若是再大力些,没准就能给大家表演一个徒手碎杯的绝活了。
反观李泰那边,亦是紧咬牙关,斜眼瞥向李承乾,拳头紧握,似乎要在木头案桌上锤出个洞来。
两边凌厉气势,尴尬的氛围让王婉君不敢轻易再向左右看去。
今夜,李治似乎心情并不佳,吃了一口酒,便把玩着酒盏发愣。
薄唇轻抿,指腹顺着酒盏边缘的纹路缓缓拂过,王婉君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只是觉得他有些心不在焉。
或许是今日行路,累着了?
王婉君轻声唤他道:“殿下?”
李治似乎仍在沉思,看着酒盏上的花纹,并没有应答。
王婉君干脆把手伸入案下,轻轻扯了扯李治的衣摆,重复道:“殿下?”
李治这才回过神来,看向身侧的王婉君,笑道:“怎么了?”
王婉君身子稍微侧倾,放低音量在他耳畔道:“殿下有没有觉得,左右的两位要打起来了。”
李治拍了拍她的手,继而牢牢握住道:“别怕,若是打起来,我会护着你的。”
“咱们往柱子后头躲,便伤不着了。”
王婉君固然知道他在说笑,嘴角仍勾起一抹浅笑,捏了捏他的手道:“好的。”
宫宴之上,丝竹之声响起,便有七八位盛装舞姬款款上前,盈盈起舞。
李世民坐在殿上,面前满是珍馐美食、佳果酒饮,又见殿中舞蹈,心下畅快,不由得多吃了几杯酒。
宫宴上的舞蹈不比往常,少了许多庄严肃穆,多了一些轻快灵动。
几位舞姬露出白皙的手臂,肩上的绫纱披帛甚为轻薄,隐隐透出细嫩的肌肤。
王婉君因拘于晋王妃的身份,不敢畅快,便只捧着酒盏小酌,一边用余光从殿内诸人的席面上一一撇过。
直到落到了角落那一抹湖蓝身影上。
那粉黛浓妆的人,不是武媚娘又是谁!
王婉君心中的警铃敲响,暗道不好。
她怎么也跟着来了。
武媚娘今日装扮甚为隆重,乌发高盘,金钗玉饰戴满头,一身湖蓝襦裙,配上胭脂色的披帛,容色动人。
肌肤白若天山之雪,朱唇艳如盛放芍药。
眉心的那片朱红花钿,妖冶的绽开着。
纵然是坐在角落,也难掩佳人美貌。
王婉君下意识的瞥向了身边的李治。
李治仍是低头在把玩着那酒盏,没有观看舞蹈的意思,也没有享用美食的兴致。
更别谈看什么武才人了。
王婉君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只在心下祈祷,李治今日多发些呆,千万别看那边。
待到王婉君再看向角落那边,正对上了武媚娘的目光。
武媚娘满面笑容,双手捧起酒盏,隔空朝她这边敬来。
两人目光相触,王婉君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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