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放把这小家伙捡回来之后，一共就听见它叫了两次。牧放摸摸小灰狗的脑袋，慈爱道：
“小灰是个文静的孩子呢。”
小灰：“……”
它默默地扒拉开被子，钻了进去。
哄好了别扭的小狗崽，牧放便盘腿坐下，开始修炼了。
不让人间知晓修士存在，这是一条底线。
天道平衡，扰乱人世间的后果，且看近几个朝代帝王将相追求仙道就知晓了。好在他们所寻求还不算太过狂热，否则倘若再有一次让帝王看见登霞成仙的机会，等待这世间万万黎民百姓的，恐怕皆是蠹伤。
因此牧放重生以来，一直都使用的一些不必使用灵力、凡人也能做到的小术法。
在人间他不会展露出修士的能力，现在修炼，也仅仅是为了方便一点，像是打扫卫生、收拾衣服这种可以用法术解决。
嗯……房子太乱了，需要收拾，所以他要抓紧修炼。
凡人入道，第一步便是引气入体。行气以御气，随后进入练气期。
天地之间气息辽阔，不论是生气、灵气、浊气，皆运行不休。虽然凡界灵气不比修真界，不过对于练气期也已经足够。
不一会儿，灵气便在牧放的周身聚拢起来。
而闭目调息的牧放没有看见，在他入定之后，原本埋在被子里的小狗崽偷偷探出头来。
小灰狗看看牧放，仰着脑袋轻嗅空气当中的纯净灵气。随后眼睛一亮，吧嗒吧嗒走到牧放的面前。
它仰头看看闭目的牧放，伸出爪子轻轻戳了一下对方的腿。
不动。
它又戳了一下。
看样子牧放现在对外界没有知觉，小灰狗放心了，轻轻跳到对方的腿上，踩了踩，然后在他身上趴下。
纯净的灵力围绕着它，从四面八方涌入它的身体。周身被温暖的热度包围，小灰狗惬意地眯了眯眼，随后打了个呵欠。
*
牧放悟性根骨都自认不错，况且有前世的修炼经验，等到他睁开眼的时候，已经突破了练气二层，成功到了练气三层。
牧放伸了个懒腰，感受着身体当中久违的充盈感觉。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低头一看，灰色的毛茸茸的狗崽子趴在他腿上睡得正香。
牧放笑了笑，揉了一把它身上的毛。往外面看了一眼，现在正是午后，他只打坐了不到一个时辰。
小狗崽往牧放的怀里拱了拱。
牧放没有叫醒它，掀开被子抱着暖烘烘的小灰狗躺了进去。
牧放觉得“人怕出名猪怕壮”这句话果然没错。他还没有睡够，便被外面乱哄哄的声音吵醒了。阴着脸看向外面，一圈人正围着他寒碜的房子。
牧放顿了顿，冲外面喊：“干什么呢？”
见牧放醒了，一群人扒着墙往里看，齐问牧放：
“你真的会厉害的神通？妖怪都怕雷火，你能召出雷火，那么看来你不是妖怪了？”
牧放于是明白，原来是自己的名声传开了。
这正合他的目的，牧放被吵醒的火气消了一些，好脾气地回答：
“是啊。”
“挥挥手能够召出天火？”
“算是吧。”
“你是怪物，能够长生不老吗？”
牧放眯了眯眼，“去，你不才说我不是怪物么。”
“能不能啊？”那人追问。
牧放懒洋洋道：“长生不老不能，但是长寿秘法倒是有一些。”
问话的那人转头就对身后的人说：“不能长生不老，看来道行比不得真玄先生。”
牧放：“……”
还带这样的？
牧放扒着墙头，问外面的人：“你们怎么就知道那什么真玄先生就能长生不老了？见过？”
对方说：“人家真玄先生在山林中生活了百年之久，现在仍是不惑面容，岂不就是长生不老？”
牧放嗤道：“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又没有亲眼见过。”
那人犹豫：“……这倒是……”
他一犹豫，旁边的人又开始说真玄先生多么多么厉害。牧放嗤之以鼻，心想看来自己想要进宫面圣的话，还是得和真玄先生对上一番。
毕竟这个真玄先生如此苦心经营自己的名声，目的应该就是要让天子听闻，然后入宫面圣。
他思绪一转，于是等到有人问他为什么突然变得厉害了的时候，牧放故作一脸深沉表情，说道：
“我从鱼腹中出，天挺灵骨；后来逐渐通悟，脑中自有仙方传承出现，于是能够使用真仙神通。”
他这么一说，围在外面的人不禁都表情赞叹。
牧放适时候说：“你们快快散去吧，吾要坐定修行，免人打扰。”
外面这些人全都安静下来。牧放装模作样的开始打坐；有些人原本还想要偷看牧放如何修行，发现他只是坐着不动之后失望地离开了。
等到外面没有人，牧放睁开眼，一眼就看到了蹲在自己面前面无表情的小狗崽。
不知道为什么，牧放竟然从它眼中看出了淡淡的鄙视。
“嘿——”牧放把它提溜过来，揉了一把毛，“你个小东西，懂什么，我这是在经营名声！到时候进宫面圣，把皇帝哄开心了，整天吃香喝辣！”
小灰目光似乎更加鄙夷了。
“对了，”牧放突然说道，他捏了捏小灰白色的爪爪，“你叫一声给我听听？”
小灰：“……”
“快呀，叫一声。”
小灰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嗷。”
牧放说了一声“果然”，然后坐起身，摸着下巴，满脸愁容。
小灰一点也不想知道牧放在愁什么。
“有了！”牧放突然一拍手掌，拎起小灰，风风火火走了出去。
小灰被拎在手里晃了一路，半刻钟之后才终于被放下来，在地上晃晃悠悠地站稳了。
随即身体一僵。
在它的身前，是一只棕黑色毛发油光水滑的大狼狗。它还没有对方小腿粗，这只大狗的喘气呼哧呼哧地喷到它耳朵的毛毛上。
小灰整只兽都僵硬了，悄悄挪动着爪爪，想要往后退。
偏偏那个叫牧放的坏人还蹲在它身后，往前拨拉它：
“去，和同类交流交流感情。”
小灰狗慢慢抬头，大狼狗伸着舌头，牙齿尖利，泛着吓人的光泽。
小灰狗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牧放见推不动它，小灰看样子似乎并不想和同类交流感情，于是只好遗憾地亲身上阵：
“小灰，看我的。”
牧放站起来，从一边拾了根细枝条去逗弄狼狗。
大狼狗凶狠：“汪汪汪汪汪——”
狼狗被拴着，想要往牧放这边扑却以失败告终。牧放溜达回了小灰身边，蹲在它面前，问：
“听到了吗？”
小灰：“？”
牧放：“听见人家是怎么叫的了吗？学一下。”
小灰看着这个奇奇怪怪的人，犹豫：“……嗷？”
只见牧放顿时一脸痛心疾首，怜惜道：
“可怜的崽子，出生没有母亲教导，连叫都不会叫。”
小灰满头雾水。
便见牧放再次捡起枝条，又去戳那只大狼狗。对方被骚扰，气愤地冲牧放叫唤：
“汪！汪汪汪——”
牧放转过头看向小灰，一脸鼓励：“听到了？要这样叫，你来一遍。”
小灰看看大狼狗，又看看牧放。
“……嗷！”
牧放恨铁不成钢：“不对不对，你再听听。”
这样重复了几遍，那只大狼狗都懒得理会牧放、不再叫唤了，小灰还是很可惜地没有学会要怎么叫。
牧放用一种看蠢笨学生的惋惜眼神看着小灰，只好亲身上阵：
“来，跟着我：汪！”
小灰：“嗷？”
牧放：“不对，不是这样叫的，要这样——汪汪！”
“嗷！”
“汪汪！”
“嗷呜！”
“汪！”
“嗷！”
“汪！”
“……”
“汪！”
“……”
小灰沉默地看着牧放。
而牧放终于察觉到不对，自己蹲在地上学狗叫算是怎么回事？他看向小灰，发现小灰看他的目光竟然格外沉静又睿智。
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牧放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若无其事地站起来，理了理衣服，“咳，走吧，学说话这个不急于一时，我们明天再继续上课。”
*
牧放名声流传得快，毕竟他从鱼腹里被剖出来、天生是个小怪物的事迹已经在范县流传了十多年，对于他的讨论也一直都没有断过。而现在突然他就成了惊世神通，能够勾一勾手指召引来“天雷地火”，这样的转变足够让所有知道他的人大为惊奇了。
第二天一早，门口竟然摆了一堆旁人送来的“供奉”礼物。
早饭不用再出去买，牧放喜滋滋地把这些东西收下了，同时心里思忖着自己要不要什么时候也宣讲一番道法，不然要怎么和那个真玄先生竞争呢。
进去屋里，小灰狗刚从被窝里钻出来，趴在枕头上伸了个懒腰，抖了抖毛。
牧放递过去一个肉饼，在小灰狗鼻子前面转了一圈。
小灰循着味道看向牧放，突然就眼神警惕起来，担心牧放还要教它“说话”。
好在今天的牧放没有昨天那么闲，一人一兽吃完了早饭，要开始办正事了。
“先去会一会那个真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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