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迷迷糊糊睁开眼。
秦妄在他正对面，桌边一圈人都睡了个东倒西歪，只有他闭着眼正襟危坐着，脸上好似覆了层冰霜，没有因为在休息的状态柔和半分轮廓，反倒是看起来更加严肃了。
估计这人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样子，不会同人说笑，也没人会跟他玩闹。
这么想想，还不如自己。
只不过，这张脸总会迷惑到不了解他的人，因为……实在是太惊艳了。
楚辞身边的人，哪怕讨厌如同穆寒，也照样容貌端秀，更何况他还有从小在修仙世家浸润出来的底气，据他所知，还是有不少女修士对他有意的。
但秦妄不太一样。
他就好像是神亲手雕刻出来的样貌，眼长眸亮，鼻梁高挺。
如果硬要人挑骨头的话，那大概就是眉眼间的霜意太重了些，衬得他整个人就如同冬日新雪般一尘不染，让人心生退缩之意。
楚辞收回目光，闭着眼伸长手臂缓慢地伸了个懒腰，再睁眼把手放下的时候，对面的人已经睁开了眼，没什么温度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楚辞与他对视上，不免有些尴尬，忽然想起自己似乎还未开口答谢过对方的救命之恩，正巧这时没什么人醒着，便压低了声音道，“昨夜之事，还要多谢秦公子出手相助。”
秦妄盯着他，神情有些纠结，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
楚辞特善解人意地主动开口道，“公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秦妄抿了抿嘴唇，道，“昨夜的火不算小，你就睡的这么死，一点感觉都没有？”
楚辞：…………………………
这人有病吧？
有病吧？？
正当楚辞认真思考自己该怎么让秦妄闭上嘴的时候，祁安特别恰到好处的睁开了眼，刚睡醒的嗓音有些沙哑，“你们在说什么？”
楚辞皮笑肉不笑，扯了下祁安的手臂，“没说什么，醒了就走吧，我想回客栈睡。”
随着其他人陆续醒来，这个刚开了个头的话题便不了了之，楚辞板着脸不愿意说话，搞得穆寒一脸莫名其妙，觉得这孙子是不是吃错了药，刚睡醒就想跟自己打架。
岑楠看着楚辞风风火火的背影笑出声，自言自语道，“楚辞这个人，很有意思。”
秦妄瞥了他一眼，虽说岑楠对谁都是一副温和面孔，但论起清心寡欲，他甚至快要赶上秦妄，这还是第一次从他的口中听见这样的评价，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很喜欢他？”
岑楠的目光追随着楚辞的背影，对方搂住了祁安的肩膀，似乎又说了什么让穆寒去揍他的话，灵活地侧过身子躲避对方挥过来的巴掌，眸子笑得弯成了一轮月，一边躲一边做鬼脸，差点没把穆寒气的当街拔剑。
岑楠语调很慢，像是穿过久远的时间长流，落在了楚辞的身后。
“我只是觉得他很亲切。”
就像是，上辈子自己也曾经这么用目光追随着他。
……
众人重新在客栈落脚，这回因为特殊情况，两人一间房，为了防止楚辞跟穆寒一刻也不停歇的斗嘴，池默把穆寒拉到了自己房间里，而凌霄门那边的人，自然是秦妄一间，岑楠与温胥住在一起。
秦妄却在众人上二楼休息之后独自离开了客栈，找到了昨夜起火那间客栈的掌柜，从袖袋里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低声道，“这些应当可以用作修葺客栈之用，你且收下，如若不够的话，再到悦来客栈找我。”
掌柜连忙摆手，“若不是各位仙君昨夜出手相助，恐怕这客栈里不知有多少无辜性命会命丧火海，恐怕连我自己都逃不开，就更别说修葺的事情了，这银子，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再收了。”
秦妄疑惑地蹙起眉，“再收？”
“是啊，昨夜那位穿着黑衣的仙君已经给了我许多了，”掌柜比划了下，“就是比您矮一点的那个，生的很是俊朗的仙君。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秦妄垂下眼，抿了抿嘴唇，“是。”
掌柜接着连连道谢，甚至还想要请他在附近的店里用饭，岑楠不在，秦妄实在应付不来这样的热情邀约，略生硬地婉拒几句，起身回了客栈。
他在离开客栈之时在附近布下了结界，若是普通百姓踏入，便不会有任何反应，但若是有修为高深之人靠近，便会牵动岑楠所制的长音铃，将在客栈的其余人给唤醒。
这长音铃非修道之人不可听，掌柜所住的客栈离他们那家不过一街之隔，往返之程皆未有任何动静，直到他快要抵达客栈之时，长音铃疯狂地晃动了起来，发出刺耳而尖锐的声响。
秦妄也顾不得这是在街上，拔剑飞往长音铃指引之处，只见一抹黑影在触碰到结界之后朝秦妄的方向看了一眼，便飞快地往后撤去，几乎是在眨眼间消匿在了人群中。
对方披着宽大的衣袍，兜帽与面具将他整个人遮掩的严严实实，但从身形来看，应当是个男人。
秦妄眉间的痕迹越发深起来。
街上的百姓疑惑的看着一脸阴沉的秦妄，纷纷绕道离去，却又忍不住不住回头来看他，嘴里嘀嘀咕咕，不知在揣测一些什么。
楚辞第一个提剑赶到，“发生了什么？方才那人就是昨夜纵火之人么？怎么跑了？”
秦妄转脸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嫌弃，“怎么不把衣服穿好？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楚辞低下头，未束起的发顺着肩膀散落下来，他打量了下自己，也没有秦妄说的那么严重，只不过因为方才来不及，他便只着中衣赶下来了而已。
他道，“怎么就到成何体统的地步了？大家都是男人，我又不是没有穿，也不会怕被你看去了什么要你负责，不至于说的这么严重吧？”
秦妄斜了他一眼，“无人关心你是否被人看去什么，只是觉得有碍观瞻罢了。”
楚辞：？
其余的人也陆续赶到，温胥胆小，拽着岑楠的一只衣袖小声道，“刚刚长音铃怎么响了？”
穆寒一看见楚辞这幅打扮，只觉得辣眼睛的不行，吐槽道，“楚辞，你是在大街上洗澡了吗你？”
楚辞：……我打死你！
秦妄简明扼要，“我在客栈附近布下了结界，方才结界被触发，应当就是昨夜纵火之人。”
他顿一顿，道，“追不上。”
众人的神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秦妄道，“我先回房间传信给家师，再做决议。”
池默道，“好，我也要回禀一下。”
这群人便又跟着秦妄回客栈去了，留下一脸愤然的楚辞。
祁安试探道，“你们刚刚……说什么了？”
楚辞拽住祁安，“渊落，我问你，我这模样很不堪么？不堪到有碍观瞻的地步？？”
祁安：……
……
楚辞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仰头倚在竹椅上，百般无聊等着况清尘那边的回复。
神秘人的实力暂且不知，但到现在为止，暂时还没有要到取他们性命的地步，若是说有什么别的目的，似乎也没有可信度高一些的。
只是单纯想把他们赶走，不让他们调查魔物之事？
那完全可以在他们来襄陵的途中做些手脚，不断阻挠便罢了，何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楚辞猛地摇了摇头，想把纷乱的思绪给甩出去，却把坐在身侧的穆寒给吓了一跳，“楚辞，你做什么？抽风啊？”
楚辞转头看他。
穆寒道，“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楚辞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道歉了吗？”
“道什么歉？”穆寒一脸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向你道歉？”
楚辞抬脚踹了下他屁股下的竹椅，“谁稀罕你的道歉？我是说祁安。”
穆寒愣了下，目光越过楚辞看向祁安。
祁安轻声咳嗽，暗示道，“楚辞，算了，不是什么大……”
“是大事。”楚辞道，“说错了话，就应该道歉。”
祁安满脸为难，按住了楚辞的手臂重重掐了一记。
楚辞不为所动，连眉毛都未动一下，对穆寒道，“怎么，还不道歉吗？”
穆寒憋住了满脸的不服气，站起身来向祁安拱手行礼。
这件事的确他错，因为一时的愤怒而口不择言，但因为是当着楚辞的面，还是让他很不爽。
好像自己是被迫于楚辞的压力而道歉似的。
“抱歉，我不应当那样说你。”穆寒顿了顿，道，“你其实不差，只要不跟楚辞鬼混在一起。”
楚辞道，“嘿，怎么说话呢？什么叫鬼混？”
穆寒道，“……不想着怎么提升修为，天天就想着玩。”
“你懂个屁，”楚辞道，“我志不在此好吗？你想着飞升上仙给你爹长脸，我又没有这样的追求，干嘛要逼着自己整日修炼个没完？”
穆寒重重哼了声，“没志气。”
楚辞无所谓地摊了下手。
况清尘的回复在此时抵达，灵力凝成的金色字体漂浮在半空中，只有短短两字，“速归。”
祁安沉吟道，“恐怕凌霄门那边也是一样的回复。”
池默道，“此话怎讲？”
祁安道，“这样的状况，显然不是我们可以应对的，魔界结界被人强行破除，又捉了魔物出来炼化，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事情？”
楚辞突然出声道，“魔君的轮回，是几百年？”
众人一齐看向他。
祁安记性最好，当即回答道，“是三百年。”
楚辞追问道，“自他入轮回至今，有多少年？”
祁安皱起眉，“……快要三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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