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Episode136.纸里终究包不住火

    一夜之间，因为被布莱克错当成哈利而险些遭遇毒手的罗恩成为了霍格沃茨新的名人，人们对于他的讨论超过了所有其他人和事，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围过来，让他一遍又一遍地复述昨天夜里那惊心动魄的经历。

    就连《霍格沃茨月刊》的编辑部也将镜头的焦点对准了罗恩，奥利维亚领着几个助手在学校里围追堵截，采访的内容写满了整整三卷羊皮纸，报刊的头条文章也变成了“红头发的幸运儿，从布莱克手中死里逃生的第一人”，而不是什么莱西娅和哈利之间的绯闻澄清和拉文克劳院草西里尔不为人知的人生经历一类。

    莱西娅也从其他人那里得知，布莱克之所以能趁夜潜入格兰芬多休息室，是因为纳威弄丢了用来记录口令的字条。

    因为卡多根爵士朝令夕改，他实在是记不住那么多花样繁复的句子，于是索性把一整个星期全部的口令都写在了一张纸上，布莱克捡到了它，通过说对口令的方式大摇大摆地在卡多根爵士的眼皮子底下钻进了休息室。

    于是作为结果，卡多根爵士被解雇了，他的画像又被挪回了原处，而纳威则是被麦格教授狠狠地训斥了一番，并且作为惩罚，他被剥夺了前往霍格莫德的资格，并且收到了一封来自他祖母的吼叫信。

    而自从那一晚在奖杯陈列室的经历后，莱西娅和德拉科就再也没说过话，因为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觉得至少应该在斯内普和麦格教授面前低调一阵，于是不约而同地都选择了夹着尾巴做人，小心翼翼地避免再引起两位院长的注意。

    直到周五早上，一只不那么显眼的谷仓猫头鹰将一封信投递到莱西娅的餐盘旁边，她将羊皮纸展开，立刻就认出了德拉科龙飞凤舞的字迹：尖叫棚屋。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字，但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莱西娅在羊皮纸的背面写了一个“好”字，便将信封重新系回猫头鹰脚上，望着它顺着天花板上的孔洞飞了出去。

    星期六的早晨，和以往每次前往霍格莫德一样，莱西娅与其余学生在麦格教授的指挥下坐上了马车，出乎意料的是，昨天晚上睡觉之前赫敏忽然坐在床上宣布她这次要留在学校，而卡桑德拉听了，几乎是立刻就决定自己也要留下来陪她。

    当莱西娅独自一人爬上马车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大概是整个霍格沃茨最重色轻友的叛徒……

    天气晴朗，整个霍格莫德笼罩在金灿灿的阳光里，从一张圣诞贺卡变成了一套乐高积木。

    莱西娅在蜂蜜公爵逛了逛，偶遇了几个认识的合唱团成员，在她们的推荐下买了一些新口味的糖果和点心，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后，就出了门往尖叫棚屋的方向去了。

    有了平安夜那次的经历，莱西娅现在再看到尖叫棚屋的时候，心底会莫名地滋生出一种特殊的情绪来，那原本野草丛生、潮湿荒凉的花园和看上去摇摇欲坠的破房子此刻在她看来也变得惹人喜欢了不少。

    德拉科早来了一会儿，当莱西娅发现他的时候，他正抱着手臂靠在篱笆上，用不善的眼神盯着眼前的山坡，仿佛是已经将几个顺着小路爬上来、想近距离观察尖叫棚屋的学生活生生地给瞪走了，在看到莱西娅的时候，他终于如释重负地舒展了眉头。

    “这破破烂烂的地方有什么好的，怎么这么多人愿意来？”他抬手指了指背后的棚屋，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

    “这里可是全英国最出名的鬼屋，而且霍格莫德一共就这么丁点儿地方，你还想让人家去哪儿啊？”莱西娅无奈地走到他身旁，忘了一眼棚屋旁边那棵歪脖子树，想起平安夜当晚发生的事，恍惚间仍觉得就在昨天似的。

    “麦格教授没有让你去做义务劳动？”德拉科也转过身去，和她望着同一个方向，问道。

    莱西娅摇摇头：“布莱克闯进城堡两次了，我猜老师们都不想让学生再冒着夜里碰见他的风险去做义务劳动，所以麦格教授只罚了我写检查。”

    “哦，那就好。”德拉科简略地回答。

    “嗯。”莱西娅也短促地应道。

    然后两个人齐齐地盯着尖叫棚屋的烟囱，上面落了一只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鸟，谁都没有再说话。

    直到那只鸟扑腾着翅膀飞走，德拉科才回过神来，清了一下嗓子，用难得的严肃口吻问道：“《预言家日报》上那篇关于沙菲克庄园的报道，你看了么？”

    莱西娅有些惊讶他竟然会主动提起这事，点了下头：“看到了。可是——”

    虽然西里尔已经亲口承认过报道内容的真实性，但莱西娅还是想知道德拉科对于这件事的看法，于是在短暂的停顿过后，她试探着问：“你觉得那是真的吗？”

    德拉科微微皱眉，依旧望着棚屋的方向，似是犹豫再三，才迟疑着回答：“……我不知道。但我能肯定，沙菲克庄园里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连我爸爸都不知道。”

    “指的是报纸上所说的，和沙菲克夫人有关的吗？”莱西娅问。

    “……不只是这些。”德拉科的神情有些阴郁，“你没想过，西里尔当时为什么要突然邀请你去他家做客？仅仅是因为在对角巷和你一见如故？”

    “你不觉得太突然了吗？”他扭头看向莱西娅。

    被德拉科这样一说，莱西娅方才想起自己在收到西里尔的邀请信时第一反应也的确是觉得十分突然，只是后来在庄园里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就将这个疑问抛到脑后去了。

    “我当时还以为你们这是你们巫师界的习俗……”她回看向德拉科，“而且那时候我的注意力也没在这上面，所以后来就也没再去想。”

    德拉科叹了口气，抬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说道：“你对陌生人都不设防的吗？这不叫单纯，也不叫勇敢，这叫傻。”

    莱西娅脸一红，拍掉他的手，一边揉着鼻子一边说：“西里尔当时也只是个刚满11岁不久的孩子，而且你不是应该最了解他吗？他能做出什么坏事啊？想多了吧你。”

    “……我的意思是，你没有想过西里尔接近你是带着什么目的的吗？”德拉科似乎是非常不愿意说出这句话，简单的几个词在嘴边硬生生地转了好几圈，才终于艰难地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莱西娅心头一跳，老实说，她并不是从来没有怀疑过，只是她实在想不到西里尔有什么理由这样做，为了搭讪或者展示个人魅力？根本不可能，西里尔绝不是这种人。

    唯一的解释——

    “或许和我的父母有关。”她抬眼望向德拉科，“沙菲克先生年轻的时候和我的父母曾经是很好的朋友。”

    德拉科沉思片刻，摇摇头：“真正的原因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所以我一直要你少和西里尔接触，可是你傻乎乎的从来都不听。”

    而后他又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瞬间闪过一丝慌乱，忙解释道：“当然，我是出于你的安全考虑才这么说的，不是因为——”

    他戛然住嘴，显然是非常不愿意说出那个词。

    莱西娅笑吟吟地打量着他，没有接话。

    “……反正你以后长点儿心就对了，也别想着去帮帮他还是什么的，与这样古老家族有关的事，就算你像八爪鱼一样长了八只手也管不过来。”德拉科移开目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严肃一些，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会请求我爸爸去和魔法部的人支会一声，最近的《预言家日报》真的是太不像话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文章都往上面登。”他一脸厌恶地说。

    莱西娅见状，忍不住笑出了声，虽然嘴硬，但德拉科脸上浮现出的可疑的红晕却在一瞬间就出卖了他心里的想法。

    “其实你也很关心西里尔，对吧？”她凑近他的脸，笑着说，“只是嘴硬，不愿意承认。”

    德拉科的目光在她近在咫尺的脸上转了一圈，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喉结，在他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叫喊，活像是在大白天里见了鬼一样。

    “你们在干什么——”

    两个人齐刷刷地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忙循声望去，只见罗恩正站在十几步开外的地方，震惊不已地伸着手指，张大了嘴，下巴几乎快要掉在地上，仿佛看到了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莱西娅，马尔福是不是欺负你了？”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莱西娅，似乎是在竭力地想要否定自己脑海中浮现出的猜想，于是迫切地向她求证地询问，“如果是的话，你就说出来，我和哈——”

    他停顿了一下，生硬地改了口：“我帮你修理他一顿！”

    莱西娅没想到罗恩会突然出现，直觉告诉她，他一定是看到了、并且猜到了什么，这让她感到十分惊慌，张了半天嘴想给出一个听起来合理一些的解释，结果脑子却像是中了混淆咒一样，乱糟糟的仿佛塞满了东西，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相比之下，德拉科竟显得镇定许多，他皱起眉头，换上一贯在面对格兰芬多学生时那种挑衅的表情，一边咄咄逼人地朝罗恩走过去，一边轻蔑且冷漠地说：“修理我？我看你是想修理一下你家的破房子，所以才来这里捡木材的吧。”

    罗恩的脸立刻涨成了砖红色，几乎要暴怒地朝着德拉科扑过来，但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了衣服一样，拼命地迈着腿却怎么都向前挪不动一步。

    “德拉科，你不许这么和罗恩说话——”莱西娅拉住德拉科，想阻止他继续出演挑衅，以免二人发生不可挽回的冲突。

    罗恩目瞪口呆地看莱西娅抓着德拉科的手，目光在二人脸上飞快地打了无数个来回，像是一只受了惊后疯狂乱窜的地精。

    “……你、你们两个——”他像是撞见了鬼魂，眼睛瞪得简直要从眼眶里冒出来，又仿佛是有人给他的嘴里应塞了一大桶鼻屎味的豆子，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厌恶、甚至可以说有些反胃……

    “莱西娅，你是不是在关禁闭的时候被斯内普灌了什么药？”半天之后，罗恩才艰难地回过神来，仿佛是被人掐着嗓子似地问。

    “韦斯莱，说话小心点儿。”德拉科怒气冲冲地上前一步，警告道。

    罗恩气急败坏地用手指指着德拉科的鼻子，几乎是歇斯底里地朝着莱西娅咆哮：“你忘了他对别人都做过什么了吗？这个混蛋，他千方百计地羞辱哈利、给哈利使绊子，侮辱赫敏是——”

    他不想说出那个词，于是硬生生地停顿了一下，把它咽了回去。

    “他爸爸搞的那些肮脏事险些让金妮丢了性命，这个学期他又因为自己挑衅巴克比克让海格背锅，他的手几天就好了，巴克比克现在却在魔法部受审呢！卢修斯·马尔福不知道会用什么手段对付海格，巴克比克随时都可能没命！你现在竟然和他在这儿——在这儿——”

    罗恩吼到上气不接下气，完全没有办法再继续说下去，仿佛接下来的话说出来会让他觉得厌恶，留在嘴里又令他感到恶心，一时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绿，让人忍不住觉得他下一秒又要开始不停地从嘴里往外吐鼻涕虫了。

    罗恩的话像是一把接一把的刀子，直直地戳进莱西娅的胸口，并毫不留情地朝着心底里隐藏得最深的痛楚狠狠地刺进去，疼得她喘不过气，脑袋里像是有一堵墙被推倒了，墙体坍塌的轰鸣声在耳边久久不散地回荡着，震得她眼前发白。

    她艰难地吸了几口气，勉强迫使自己保持冷静，企图向罗恩解释：“罗恩，你冷静点听我说，我——”

    德拉科却是不等她说完，而是上前一步把她朝自己身后一扯，气势汹汹、居高临下地盯着罗恩，很明显是被他刚才的一番话彻底惹怒了。

    “韦斯莱，我原本以为你只是脑子蠢，没想到你是根本就没脑子。”他冷冰冰地说，“你以为审判是什么意思？审判是双方实力的一场博弈，不是看谁可怜就把胜判施舍给谁。”

    “魔法部可不会因为那个巨人在法庭上哭哭啼啼、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就放过那只愚蠢的畜生，如果它最后被判死刑，那只能说明魔法部里还是脑子清楚的人占多数，这个魔法界也还没堕落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德拉科，你别再说了——”莱西娅看了一眼罗恩山体滑坡一样的脸色，有些崩溃地想把德拉科拉走。

    然而没等她伸手去抓德拉科的袖子，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就发生了。

    只听“啪”的一声，德拉科的脑袋朝旁边歪了一下，淡金色的头发上突然糊满了烂绿色的泥浆，泥水顺着发丝淌下来，流得满脸都是。

    莱西娅与德拉科都是一愣，德拉科用手慌乱地抹了把脸，惊悚地望向烂泥飞来的方向，却只能看到一团安静的空气。

    莱西娅则是下意识地看向罗恩，见他脸上毫无惊讶之色，神情中甚至还有明显的痛快，只差一边拍手一边大呼过瘾，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事情的原委，同圣诞节前那次一样，是披着隐形衣的哈利做的。

    只不过上次她拦住了哈利，这一次她却不知道该怎么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拦，她知道这件事情错在德拉科，他应该为自己的过错和口不择言承担责任，只是看到德拉科这样狼狈的模样，她又控制不住地觉得于心不忍。

    这是莱西娅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竟然这样一个毫无章法的人，也是她第一次为了自己没办法妥善地解决德拉科和哈利、罗恩等人之间的矛盾而感到无比无力和自责。

    在她犹豫不决的几秒钟里，又有几团发臭的绿色污泥被接二连三地丢到德拉科身上，罗恩也终于忍不住了，盯着德拉科狼狈而惊慌的样子笑出了声。

    “你快走吧！”莱西娅终于还是看不下去了，想推着德拉科离开这里，在她跑上前来的时候，刚好又有一团泥巴飞了过来，在德拉科被推开之后，不偏不倚地刚好打在了莱西娅的脸上。

    那味道简直像是有人朝着她的脸上丢了一个粪蛋，莱西娅抽了口气，几乎要被呛得直接昏过去，刘海和鬓发上都沾上了泥汤，一缕一缕地贴在脸上，一些裹着杂质的泥水撞进眼睛，强烈的刮蹭和刺痛感让眼泪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罗恩愣住了，似乎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一旁隐藏着的哈利大概也是一怔，一时间忘记了继续朝德拉科丢泥团，周围陷入一片寂静。

    “你们在干什么？”又一个声音传来，带着隐隐的薄怒。

    达芙妮与西奥多从三把扫帚酒吧出来，打算顺路到尖叫棚屋附近转一转，没想到刚巧看到罗恩和德拉科对峙的混乱场面，莱西娅满脸污泥地站在二人中间，正用手捂着眼睛，看上去像是在哭泣一样。

    “看看你们两个做的好事！”达芙妮快步上前，捧起莱西娅的脸仔仔细细地查看她的眼睛，怒气冲冲地对德拉科和罗恩说，“这么脏泥巴进了眼睛是要发炎的，你们两个吵归吵，不要殃及别人好吗？”

    “……莱西娅，要不然我帮你清理一下吧——”罗恩说着从口袋里拿出魔杖，一边在脑海中纠结着到底应该用“清理一新”还是应该用“旋风扫净”。

    “滚开！离她远点儿！”德拉科一把推开罗恩。

    达芙妮漠然地瞥了罗恩一眼，冷冷地说：“收起你的魔杖，韦斯莱，除非你想把她的眼珠从眼眶里剜出来。还有你——”

    她又转向德拉科：“你也别跟过来，除非你想通了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

    说完，她扶着莱西娅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带着她往坡下走去，把两个手足无措的男生丢给了西奥多。

    莱西娅依旧张不开眼睛，那些裹着脏东西的烂泥就像是粘性极大的胶水，任凭眼泪怎么冲刷都牢牢地黏在眼睛里。

    “疼吗？”达芙妮小声问。

    “疼。”莱西娅回答道，想用手去揉，被达芙妮及时拦住。

    “别揉，越揉越严重。”她一只手扶着莱西娅的肩膀，一只手攥着她的手腕，带着她缓缓地走下山坡。

    “我们回学校，去医疗翼，让庞弗雷夫人给你上些药，很快就会好的，别担心。”达芙妮在她耳边柔声安慰道。

    莱西娅忍着疼痛，乖乖答应下来。

    十分钟后，在达芙妮的陪同下，她坐上了回霍格沃茨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