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
应榆把鞋子拎到阳台上
夜色很浓，天空像是被墨染过的一般，只寥寥又遥远的挂着几颗星星
少年的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
目测他此刻和原本站定的位置之间的距离，很轻易就能判断出他刚转身离开没多久
浅棕色的瞳孔映着那道身影
心脏突然像是被什么扯了一下，露出一小条细缝
*
等级再评定后
下降到F班的人数骤然增多，张艺兴也顺势公布要带部分练习生们去参加《快乐大本营》录制的消息
深夜
冷风时不时吹过，安静得能听见被冷风惹起树叶碰到一起而沙沙作响的声音
应榆坐在宿舍楼前的台阶上呵欠连连
整个人窝在厚实的外套里，还是会冷得打颤
林超泽叽叽喳喳的在旁边说着话，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要跟着张艺兴去录制快本的兴奋
“你能不能回去睡觉？”
林超泽：“不行，我睡不着”
应榆嫌弃的看了林超泽一眼
万万没想到他大半夜把自己从被窝里挖出来，是因为他自己兴奋得睡不着
仰头看了眼漆黑天空上挂着的不太显眼的星子
无奈的一声轻叹：“可是我真的很困”
林超泽伸手轻轻拍了拍应榆的头，抬头看着天空，有些向往：“一一，出道了…是一种什么感觉”
应榆打了个打呵欠，眼眶微微泛红
晚风吹红了鼻尖，开口的声音里夹杂着明显的鼻音：“大概就是，出门会被认出来；很久没联系的同学也会突然联系你；微博里粉丝数量暴增，有很多人喜欢你，也有人在骂你”
“不过，最明显的…大概是你身上发光的那个点，变成了某一部分人眼里的太阳”
应榆揉了揉鼻头，知道自己鼻炎的老毛病又犯了：“既然决定了参加这个节目，那就先努力把眼前能做的做到”
“你快回去休息吧，明天去录节目你难道想精神萎靡的去？”
不顾林超泽还坐着不动
应榆整个站起身，原地跳了两声，缓解被冻僵的腿
视野里突然出现一道欣长的身影，少年高挑的身材即便是在夜色下也能一眼认出来
应榆：“？”
又一个兴奋得睡不着的？
漂亮的双凤眼眨了眨，应榆弯腰拍了拍林超泽的肩膀，朝着蔡徐坤走过来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有人来陪你了”
林超泽视野里看见蔡徐坤先是一愣，然后一脸凝重的扭头看着应榆：“他大半夜来这里做什么？”
应榆眉头一挑：“我怎么知道”
蔡徐坤脚下的步子在两人面前站定，他手里还拎着冒热气的关东煮
应榆当下眼睛一亮，接过少年递过来的纸杯，掌心一下就开始暖了起来：“谢谢”
林超泽喝了一口暖呼呼的汤，才想起来问蔡徐坤：“坤坤，你怎么会过来？”
蔡徐坤指了指林超泽手里捧着的关东煮：“给你送宵夜过来”
“俊毅哥说你来找应老师了”
应榆吃完一串鱼丸，把手里的竹签放回纸杯里，眉头一皱，下意识要把纸杯递回给蔡徐坤，显得十分赌气：“你们吃独食居然不叫我”
蔡徐坤无措的看向林超泽，眼底疯狂发送‘求助’的信号
林超泽吃完手里的鱼豆腐，伸手要接应榆手里的纸杯：“那你给我，我吃”
应榆手一缩，扭头瞪了林超泽一眼：“你还抢我的”
林超泽顺势笑起来：“你不是不要吗”
‘哼’了声，应榆转身坐回台阶上，慢条斯理的继续吃手里的关东煮
脑海里似是想起什么，少女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抬头看向站在台阶前的两个少年：“你们真的是明天要飞长沙去录快本的人吗？”
林超泽、蔡徐坤：“？”
“这么晚不睡觉，是想明天带着黑眼圈去录节目吗？”
带着鼻音的女声听上去有些可怜兮兮，藏在外套帽子里的小脸看上去更小了些
林超泽和蔡徐坤对视一眼，脑海里不由得想象出第二天带着两个厚厚黑眼圈的自己
当下惊得浑身一颤
林超泽：“那我们回去了”
蔡徐坤：“应老师你早点休息”
又一个呵欠
应榆摆了摆手，站起身往宿舍走
两人都站在原地看她的身影越走越远
林超泽扭头看向蔡徐坤，某个念头一闪而过：“坤坤”
蔡徐坤：“嗯？”
“我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才跟一一熟起来”
林超泽想起第一次在老师的工作室见到应榆时，少女就如同现在那些媒体所评价的那样高冷、沉默
直到熟了之后，才真的了解到应榆骨子里其实个腹黑又温柔的人，前提是她划进范围圈里
抿唇思索了片刻，却还是没把嘴边的话咽回去：“她是个很真实的人，喜欢就接纳靠近，不喜欢就远离”
“从骨子里就开始骄傲的人，从来都不屑做什么表面功夫”
蔡徐坤面露疑惑，没明白林超泽究竟想表达什么
林超泽：“节目录制到现在，至少我看出来她不讨厌你”
蔡徐坤抬头看向那间刚亮起灯不久的阳台，抿唇笑了起来：“那我就不担心应老师真的会抓我小辫子了”
林超泽听出他言辞里的玩笑
木然的看了他一眼，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在心底捶胸顿足
‘他竟然听不懂自己的话里有话’
无奈的摆了摆手，率先迈开步子往男生宿舍的方向走
蔡徐坤：“？”
我是哪个重点抓错了吗？
*
翌日中午饭点
应榆难得睡到自然醒
洗了个澡清清爽爽的从宿舍出来，劲直往食堂走
她一贯不是一个耐饿的人，胃里一空脾气就很不好
F班训练教室
应榆拎着饮料推开木门，里面的练习生们一副蔫蔫儿的模样，像是被什么抽走了身体里的精气神
左手屈指敲了敲木门，把练习生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少年们在看见她的那一刻，眼睛都亮起小小的光芒：“应老师好”
应榆点了点头，顺手把门关上，缓步走到落地镜前：“练得怎么样了？”
秦奋从角落里站起身，默默走到应榆的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大家都有点丧气，练得不太好”
应榆拍了拍手，盘腿席地而坐：“声乐方面还有问题吗？”
卜凡快速的挪了过来：“应老师，我总感觉自己的声线跟他们合不上”
漂亮的双凤眼眨了眨，从背包里拿出自己的iPad，目光认真的落在卜凡身上：“那你先唱一遍，我听听看”
*
教室里摆了一地外卖餐盒
应榆自中午到了训练室，就始终待在教室里
耐心的给每一位学员指导了声乐方面的问题，从发声到音准再到如何找歌曲里的气口
花样百出的提问真的是让应榆大开眼界
在她看来小儿科的唱歌，竟然是那么多练习生在演艺道路上的拦路虎
看了眼手表的时间，已然深夜十一点多
应榆环视了教室一圈，不少的练习生都开始打起了呵欠：“都回去休息吧，一个个都跟国宝大熊猫似的”
“谢谢应老师”
“应老师再见”
少年们纷纷礼貌有序的离开，还不忘把自己吃完的外卖餐盒带走
把自己身边的打包盒收拾了，一手拿起歌谱，另一手撑地站起身
盘腿坐了太久，她的腰实在受不了，酸痛不已
*
应榆整个缩在棉外套里
心底忍不住抱怨廊坊的冬天真的冷得能冻死人
一路小跑冲回宿舍
习惯性的把鞋子放到阳台，下意识目光落在台阶下的位置
却没有记忆里那道欣长的少年身影
屋里被随意丢在床上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
应榆把脑海里的思绪扫了出去，转身回房间里，找到丢在被子上的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少女的眉头蓦的紧蹙，隐晦的厌恶在眼底闪过去
任凭铃声响到最后
应榆抱着iPad，专心致志的看亚妮刚发给她的曲谱
练习生们第二个任务是组队舞台表演
作为导师，应榆要提前熟悉这些经过改编的歌曲
手机反复响了三四次，应榆看了来电显示都没有接
最后一次响起时，少女烦躁的正准备接起来发作，就见来电显示的名字已然换成了‘应启然’
那一股怒气一下就散了，乖巧的飞快接起电话：“二哥，怎么了？”
“阳阳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为什么不接？”清冷的男声从话筒那头传来，应榆翻了个白眼
“不想接”
耳畔传来小姑娘任性的口吻，应启然无奈的轻笑：“过几天是你的期末考，你跟节目组导演请个假，先回来考试”
“嗯…知道了”
听到考试，应榆这惊觉已经期末：“我明天把期末的编曲作业给老师发过去”
应启然在电话这边点了点头，对应榆的回应很满意
小姑娘任性归任性，大事上却从没出过错，倒是让人省心不少：“在节目组适应吗？”
“我听说你不让阳阳过去廊坊照顾你？”
‘居然还打小报告’
小声的嘟囔着，应榆点下iPad的暂停键，口吻里的懒散一收，十分正经：“我在这挺好的”
“在这些练习生们身上看到了一些，我没有的东西”
“二哥…我发现，我好像不是一个合格的偶像”
应启然手上转笔的动作一顿，听出少女口吻中的不确定：“我不知道你合不合格，但你的粉丝觉得你很好”
“家里一直都很尊重你的选择，以前是，以后也是”
应榆垂眸思索了片刻，最终没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跟应启然定了回上海的时间，就把电话挂了
整个人平躺在床上，看着纯白的天花板
那年她突然决定出道，家里除了应楠不赞成她这个决定以外，其他人都表示尊重她自己的想法
就连远在美国的应柯都慎重其事的打电话回来问她是不是认真的
明明那时候还很肯定的答案
自从跟环视文化解约，阿绮选择留在原公司之后，就开始动摇
第一次遇见阿绮，是在B市大学城附近一间她们朋友的清吧
她站在主唱的位置
和一起组乐队的盛杳、闻初桐以及另一位吉他手第一次站上舞台演出
唱的是她们自己创作的歌曲
那天约了人去那间酒吧的阿绮坐在台下
听完她们那首歌之后，就找到酒吧的后台，直白的问她想不想出道
当时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喜欢音乐，喜欢在五线谱上把各种音符组合在一起的感觉
当即就敷衍了阿绮一两句，说自己会考虑
却没想到阿绮为了签她，特地飞到上海，开始了一段死缠烂打的纠缠
最后打动她的
是阿绮突然来找她那晚
带着她在B市演出的视频，告诉她，站在舞台上的那个她有多么自信、耀眼
看着视频里眼底闪烁着光芒的自己
她动摇了
回忆到这，就戛然而止
心头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住，闷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阿绮是发现她才华的那双眼睛，是让她决定站上舞台做一颗明亮星熠的起源
离开环视文化，是为了将来更好的发展
可这一切没有了阿绮
她仿佛失去了站上舞台的动力
‘你曾经的梦想是做一个像应柯那样成功的制作人，而不是靠外表或流量出现在大众视野的花瓶’
‘应榆，不管你多有才华’
‘出道后，一定会因为外表而遭人诟病’
‘我不想你受伤’
应楠泼她冷水的话时不时还会在脑海里响起
思绪每每触及，应榆就会下意识的再把自己的曝光度降低
一面向往着幕后那单靠才华撑起整个音乐世界的应柯，一面不忍心让像阿绮这样喜欢她音乐的粉丝失望
这个矛盾在她心底扎根了很久
却始终得不到平衡
‘也许应楠说得对’
她并不适合做舞台上那颗散发光芒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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