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清沉默,他不动声色瞥了几眼远处的村民,“去找锄头和铲子。”
老许一惊,欲言又止。
裴宴清没理会他,自顾朝村里走去,村民们害怕地跑了。
老许等人拿着锄头铲子去了孙家的坟山,刨孙家虞的坟。
村子里的人听说外地人又在挖坟了,连忙去阻拦。但见裴宴清诡异,不敢上前,只得去把族长找来。
族长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他愤怒道:“你!又是你!”
裴宴清缓缓站起身,像幽魂似的朝他走去,众人情不自禁后退。
“昨晚裴某同鬼嫁娘商量好了,今天晚上与她结亲,你们谁敢阻拦这桩好事,她便找谁结阴亲。”
此话一出,人们全都不敢吭声。
有人胆子大,不满道:“你同鬼嫁娘结阴亲,挖我孙家的祖坟做什么?!”
裴宴清冷笑,阴恻恻道:“那是因为鬼嫁娘是你们孙家人的祖宗,今天我与她结亲,你们这些孙子都得叫我一声祖宗。”
众人顿时被激怒,却不敢上前招惹。
裴宴清步步逼近,他的五官明明俊朗风流,此刻却泛着不正常的青白死气。艳丽的红唇衬托出眼尾的妖,苍白的手上爬满了尸斑,整个人显得狰狞可怖。
人群中有人小声道:“他是活死人,别让他靠近。”
“这……难道是尸变?”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族长镇定问:“村子里的反扣碟可是你们动的?”
罗二连忙道:“昨晚鬼嫁娘来过,我们哪有那胆子敢半夜出门!”
众人半信半疑。
裴宴清如行尸走肉般,伸手触摸冰冷的墓碑,“鬼嫁娘说孙家人欠了她血债,今天晚上她会来向全村人讨还。”
这话把众人吓住了,族长激动道:“你莫要胡言乱语!”
裴宴清阴深深道:“有没有胡言乱语,开棺一验便知。”
人群开始骚动,一些人不明所以,连忙问道:“族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啊,我们孙家跟鬼嫁娘有什么关系,她到底是谁?”
面对众人的询问,族长也是一头雾水。
老许等人给力,很快就把泥土刨开了大半。
一股异香忽然从墓地里飘出,罗二诧异道:“这是什么味儿,好香。”
裴宴清道:“挖。”
随着刨开的泥土越多,香味就愈发浓郁,人们既惊恐又好奇,纷纷探头观望。
老许不满道:“这墓穴有异,你们是孙家的子孙,还杵着做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
所有人都看向族长,他沉默了许久,才咬牙道:“挖吧!”
村民们赶紧回去拿工具来帮忙。
一众人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把墓穴挖开了,是一穴双棺。
一口棺材早已腐败,而另一口却如新下葬般。
扫净上面的泥土,众人惊异地看到棺材的四个角上被钉了四颗巨大的铁钉。
罗二困惑问:“六哥,棺材上订铁钉有什么讲究吗?”
裴宴清面无表情地看向族长,机械地重复着罗二说的话,“族长,棺材上钉铁钉有什么讲究?”
族长面如死灰。
老许道:“六哥,开棺吗?”
裴宴清:“开。”
一行人找来工具,费了不少劲才把四个角的铁钉拔了出来。
裴宴清接过一把雨伞,撑到棺材上。
老许看向他,裴宴清点头。
“起!”
几人同时用力推翻了棺盖,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开棺的人们怕见到不干净的东西,匆匆跑出墓穴,唯独裴宴清还撑着伞站在棺材前。
棺中的情形并没有人们想象得那么可怕,裴宴清低头凝视,里头躺着一个年轻的女子,穿着那个年代喜庆的大红嫁衣,身躯微微扭曲。
艳丽的妆容早已晕染,灰白的脸上泪痕斑驳,双手上沾满了血腥和木屑,就那么静静地躺在棺材里,一晃数年。
罗二忽然道:“六哥你看!”
裴宴清回过神儿,看到推翻的棺盖上残留着数条可怖的指甲印和褐色血迹。
老许似明白了什么,惊恐道:“活殉?!”
裴宴清缓缓抬起头看向族长,薄唇轻启,平静问:“活殉是什么,族长?”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族长身上,他冷汗淋漓道:“这坟已经葬了数年,村中上了年纪的老人几乎都去世了,我那时候还小,并不清楚具体情况。”
裴宴清:“那驼背孙呢?”
族长闭嘴不语。
罗二吐槽道:“你们孙家祖辈可真够缺德的,让一大姑娘穿嫁衣陪死人下葬,被活活闷死在棺材里,难怪鬼嫁娘要搞你们,我要是她,非得让孙家人断子绝孙不可!”
众人被他说得恐慌不已,有人小声道:“族长,这可怎么办啊?”
族长硬着头皮道:“先抬回祠堂再说。”
裴宴清冷冷道:“我既与林绪生结了阴亲,她的骸骨自然该由我来处理。”
族长懊恼道:“这是孙家的媳妇,入了孙家的祖坟,进了孙家的祠堂,享了孙家的香火,岂能容他人插手干涉?!”
裴宴清冷笑,默默的把纸皮糊的衣裳扒开,露出灰白的胸膛,密密麻麻的尸斑把众人吓得后退几步。
“你们可要想清楚了,今晚一过,全村人都会跟我一样。”
这话把众人吓着了,有妇人道:“族长,鬼嫁娘生前穿嫁衣,又被活活闷死,想必怨愤难消,这才来作恶。族长若没有能让她消解怨愤的法子,还是让他们抬走吧,要不然咱们孙家必定遭殃!”
“是啊,这太可怕了。”
“可是她是孙家的媳妇儿,岂能交给外人!”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
“先把全村人的性命保住再说吧,咱们的反扣碟全都被动过,说不定今天晚上真会出事。”
看着他们焦灼不安,裴宴清并不催促,他不想跟村民们发生冲突,因为他还要靠他们活命。
众人商议了许久,族长才问:“你们要把棺材抬到哪里去?”
裴宴清:“村尾旬先生那里。”
族长不解道:“抬到旬先生那里去做什么?”
裴宴清:“把林小姐重新入殓。”又道,“今天晚上我们会拜堂成亲,总不能让她穿着生前的嫁衣。”
族长不说话了。
林绪生的尸体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个烫手山芋,谁接手谁倒霉。
族长思忖片刻,才道:“你想活。”
裴宴清微微一笑,白森森的脸上泛着僵硬,“好死不如赖活。”
族长抬了抬手,裴宴清躬身行了一礼,“还请族长送佛送到西。”
村民找来绳索帮忙抬棺。
人们把棺盖盖上,小心翼翼的将其抬出墓穴。
裴宴清走在前头开路,一身纸皮喜服与黑黢黢的棺材搭配,显得怪诞又可怖。
老许冲小高使眼色,示意他回铺子把旬郁放了,小高匆匆而去。
待一行人抬着棺材走到铺子前时,旬郁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裴宴清在门前站定,躬身朝他行了一礼,“今日是我与林小姐结亲的大喜日子,劳烦旬先生为林小姐装殓,裴某在此谢过。”
旬郁看向后面的族长,族长无奈点头,他朝裴宴清做了个请的手势。
棺材被抬进了后院,围观的众人被旬郁请出了院子。
里头一下子变得寂静下来,马琴和瑶瑶胆子小,本想离开,却被旬郁叫住,说要让她们帮忙。
两人站在院子里顿时腿软。
工作间的灯忽地亮开,旬郁穿上工作服,戴上手套和口罩后才让罗二他们把棺盖抬起。
两人小心翼翼的开棺。
旬郁朝里头的尸体烧了三支香,拜了拜道:“林小姐,得罪了。”
插上香烛,他轻轻一捞,便把林绪生的尸体抱了起来,平放到工作台上。
裴宴清看着工作台,说道:“你们出去吧,让族长在祠堂准备喜堂。”
老许有些犹豫,“他们会配合吗?”
裴宴清:“让他们去问驼背孙。”
老许和罗二对望一眼,默默地出去了。
旬郁打来清水,拧干湿帕子用清水给林绪生净面,动作轻柔,像生怕弄醒了她似的。
裴宴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隔了许久,旬郁才瞥了他一眼,“你身上的尸斑需要我处理一下么?”
裴宴清垂下眼帘,“我已经死了。”
旬郁淡淡道:“我知道。”
裴宴清:“你不怕我?”
旬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净完面,在看到林绪生指尖上的伤痕时,皱眉道:“她的手怎么了?”
“抓棺材抓伤的,在生前被那帮孙子活埋,闷死在棺材里。”
旬郁找来镊子,小心地清理指尖上的木屑,“你怎么知道孙家的祖坟有异?”
裴宴清平静道:“她告诉我的,那天晚上我们去祠堂,我看到她不停地拍门,绝望哭喊,声声力竭。”
旬郁抿嘴不语。
裴宴清:“我想她当时一定害怕极了,才十八岁的年纪,被活活钉死在棺材里,身边还躺着一个死人。”
旬郁的脸沉了几分。
裴宴清木然道:“这剧情很操蛋,让我闷得慌。”
旬郁冷酷提醒道:“裴先生可别忘了,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而导致你死亡的人正是林绪生小姐。”
裴宴清默了默,忍不住道:“旬先生一直都是这么理性么?”
旬郁:“???”
裴宴清严肃道:“你看起来很没有人情味,比我更像个死人。”
旬郁微微停顿手上活儿,被这句话扎心了。
裴宴清盯着他那张姣好的面容,眉是眉眼是眼,明明活生生的,却像戴了一层面具,仿佛永远都猜不透。
处理完林绪生的双手,旬郁淡淡道:“给她换白衣吗?”
裴宴清轻轻的“嗯”了一声,旬郁道:“劳烦裴先生回避,让马琴她们进来。”
裴宴清起身出去了。
没一会儿马琴和瑶瑶紧张地进来,瑶瑶偷偷地瞥了一眼工作台上的尸体,灰白灰白的,在大红嫁衣的衬托下泛着瘆人的寒意。
她胆怯道:“旬先生,我没做过这活儿。”
旬郁偏过头看她,“你想活吗?”
瑶瑶:“……”
旬郁:“裴先生现在已经是个活死人,今晚过后,他会彻底死亡。”
瑶瑶眼泪汪汪,快急哭了。
马琴咬牙道:“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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