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新年初至,天便下了雪。

    蝶屋也陷入了对新年的布置当中。

    “无一郎。”

    披着棉布羽织的美丽女性倚在门边,朝着站在树下,在纷纷扬扬的雪花里仰着头的少年唤到:“阿零来信了?”

    现在距离上弦被杀,零号去修刀已经过去了两年整。

    而今天,是第三年的第一天。

    雪花落在少年的长发间,连带着他冷清清的眉眼都沾染上了雪的气味。

    “嗯。”时透无一郎应了一声,手里的信封被他叠了叠,放进了袖子里,遮掩了纷落的雪花,没有被染湿分毫。

    他一骨碌从树下窜了出去,躲在了蝴蝶香奈惠的伞下,身上还残留着雪花的味道,干净的,清新的微凉。

    蝶屋里温暖的灯光映在蝴蝶香奈惠的眸子里,星星点点的光在里面微荡着,集聚了人间星河一般,俗套却足够温暖一切。

    “回家吧。”蝴蝶香奈惠将臂弯里挂着的羽织披在了时透无一郎身上,为他遮挡了雪夜的寒意,“小忍和香奈乎在等着呢。”

    “好。”时透无一郎眯了眯眼睛,碧色在半垂的眸子间流淌着,露出一个温软笑来:“他说,他过年烤了只野猪。”

    说着,时透无一郎脸上软乎乎的笑退了点,多出了些不明不白的嫌弃,他不是很明显的‘切’了一下,嘟嘟囔囔:“说不准套着野猪脖子在雪地里打滚呢。”

    “噗!”

    时透无一郎说的情况画面感太强,蝴蝶香奈惠没忍住笑出了声。

    软乎乎的男孩在雪地里跟着一只野猪斗智斗勇,可怜巴巴的惨,可爱又引人发笑。

    “嗯......我比较担心的是,阿零会不会处理呢。”蝴蝶香奈惠也跟着时透无一郎一起探讨着零号与野猪的爱恨情仇,她撑着伞罩在两人头上,遮挡了一片风雪,徒留下一圈风寒不侵的庇护圈。

    时透无一郎挨着蝴蝶香奈惠,感受着对方身上源源不断的暖意,他虚着眼睛,嘴角的笑又软乎了下来,嘴上不停,继续和蝴蝶香奈惠吐槽着:“他就是个笨蛋。”

    “嗯?”蝴蝶香奈惠一愣。

    “上次我们一起去给忍小姐去采草药。”他说的是他们两个一起在蝶屋养伤期间发生的事情:“草药明明在山顶,那个笨蛋非要说山脚下的长得好。”时透无一郎一顿,语气变得微妙了起来,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然后呢?”蝴蝶香奈惠却察觉到时透无一郎在微妙嫌弃之下隐约的怀念。

    “然后......”时透无一郎脸上的表情更加微妙且嫌弃,“他非要说山下的比较好,一定要去采山底下的,就拽着我钻进了药筐里。”

    蝴蝶香奈惠的表情也变得有点微妙,她似乎知道下面发生什么了。

    果不其然,时透无一郎瘪着嘴气鼓鼓的接上了后面的话:“他拽着我钻进了药筐里,然后从山顶一直滚到了山脚下的河里 ! ”时透无一郎的情绪难得这么激动:“因为晕过去了,就,在河里漂到了下游的村子里,被当成河童供了一晚上。”

    蝴蝶香奈惠:“......”

    蝴蝶香奈惠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因为她想起了另一件事。

    也是在阿零和无一郎在蝶屋养病期间发生的。

    当时把小忍气的打脑壳。

    那天她也在蝶屋,也听说了那件事。

    就是,小忍早上去收拾草药的时候,一推开门看见两只小不点倒吊着挂在树上风干自己的奇景。

    ——当时还成了蝶屋七大不可思议。

    ——叫什么树枝上的倒吊者。

    蝴蝶香奈惠有了一个不是很好的猜测,她试探性的问了出来:“你们晚上回家的时候,做了什么?”

    时透无一郎脸上的表情更是一僵,他支吾了半天,才嗫嚅道:“我们担心身上的水染湿地板,就想晾干在进去。”

    好了,破案了。

    蝴蝶香奈惠顶着时透无一郎不解的目光,讪笑道:“真是贴心的好孩子。”

    时透无一郎眨了眨眼睛,他盯着蝴蝶香奈惠的笑脸看了几秒,才挪开了视线:“明明是我们吓到别人了吧。”

    吓到的只有小忍而已,小忍不是别人。

    蝴蝶香奈惠噗嗤一声笑了,她揉了揉时透无一郎的头,“嗯,的确吓到小忍了,然后呢?”

    然后?

    然后蝴蝶忍把他俩按在地上揍了一顿,还往药汤里加黄连。

    时透无一郎的嘴里不受控制的开始犯苦。

    蝴蝶香奈惠撑着伞,和蝶屋的孩子聊着无聊平凡却足够安心的话题,她摸了摸少年发间有些老旧的发带,突然开口:“任性一点是小孩子的专利哦。”

    时透无一郎有些不满:“我不是小孩子了。”

    “对。”蝴蝶香奈惠推开蝶屋的大门,里面一大一小两个小姑娘一起抬头等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们:“无一郎已经十四岁了。”

    “但是还可以再任性一点。”她收了伞,突然推了时透无一郎一把,将少年推进了屋子里。

    时透无一郎趔趄着扑进了房间里,登头就被蝴蝶忍罩了件羽织。

    崭新的,绣着美丽蝴蝶花纹的羽织带着蝶屋特有的淡淡药香。

    “新年快乐。”蝴蝶忍板着脸,对着被羽织罩着就剩个脑瓜壳的时透无一郎说道:“但是,如果你今年还在门口吊着,我带着香奈乎揍你!”

    时透无一郎眨巴眨巴眼睛,没吱声。

    安静的小女孩这时也凑了过来,无声的往时透无一郎手心里塞了两块金平糖。

    他们两个静静的对视着,好一会,栗花落香奈乎太支支吾吾的开口:“新......新年快乐。”

    时透无一郎猛地瞪大了双眼,他的眼前晃过的在夜深里拥着被子坐在门口时身上裹着的蝴蝶羽织,和此时此刻自己身上的这一件重合的起来,他张了张嘴,只听见自己的声音:“新年快乐.....”

    “快点过来烤年糕!不要等着吃白食。”蝴蝶忍拽着时透无一郎的脖领,把人往烤炉那边拽。

    暖烘烘的烤炉边,围坐着四个人,有点拥挤,还有点太松了。

    时透无一郎严肃着张脸,小心翼翼如临大敌的翻烤着烤炉上白嫩的年糕,他眼角瞥向一边,那里摆着一副摆了两年的碗筷,干净的,绘制的云纹。

    明年希望会更加拥挤一点。

    他抿了抿嘴,许下了今年第一个愿望。

    “糊了糊了! !无一郎! !”

    “啊啊——!”

    *

    “啊啊啊啊啊啊! ! !鬼都不过年的吗! ? ! ?”尖叫声响彻田野。

    “叫什么叫! 吵死了!”

    金发少年躲在一个黑发青年身后,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师兄!有......有鬼啊!”

    “我知道!你别拽着我 ! ”狯岳一把推开缩在自己身后的少年,他咕嘟一声咽了口口水,对着在黑暗里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恶鬼也有些战战兢兢。

    桑到慈悟郎拜托他们两兄弟在今天去镇里采购一些新年用品,却不想他们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恶鬼的袭击。

    “好......好可怕......”被狯岳一把挥开的我妻善逸可怜巴巴的抱着膝盖缩成一团,他听到充满极端恶意叫嚣着要分食他们的恶鬼声音,在他们周围移动着。

    猫捉耗子一般,戏弄玩耍。

    “啊—— ! ”

    狯岳突然惨叫一声,一只长着鬼角的恶鬼从黑暗里扑了出来,利爪直直的抓向狯岳。

    第一次真正与恶鬼战斗的狯岳握着日轮刀的手颤抖了一下,他咬紧牙关,挥刀出鞘:“雷之呼吸·二之型·稻魂!”

    闪电一般的雷光劈过,照亮了夜晚的漆黑。

    我妻善逸睁大眼睛看着恶鬼轻巧的闪过狯岳的攻击,那沾满血腥气味的利爪马上就要划破狯岳的脖颈。

    绝望渐渐蔓延,我妻善逸急促的呼吸着,两眼泛黑,险些晕厥过去。

    阻止他晕厥的是另一种声音的到来。

    轻盈狡黠自由,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一种声音。

    我妻善逸睁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下一瞬,铺天盖地的紫色云烟席卷了夜晚,吞噬一切,以一种格外强势不容拒绝的状态,强横的插入了这场战斗。

    云紫色的火焰吞噬了闪电,吞噬了夜晚,吞噬了恶鬼,吞噬了黑暗。

    我妻善逸跪在地上,他仰着头,怔愣的看着如同神迹般从半空中落下的人。

    那是个少年,微长的黑发在脑袋后面扎了个小揪揪,有些旧了的羽织并不能掩盖少年的风华,他拿落在地上,浅紫色的日轮刀在挽了个刀花,干净利落的收进了鞘中。

    “呦!”少年拎起昏迷中的狯岳,站在我妻善逸的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咧出一个笑来:“少年!我的野猪跑了,今天过年,能够去你家蹭顿饭吗?”

    “啊......好!”我妻善逸怔怔的点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得救了,他猛地站起来,紧紧挨着突然出现的少年,声音有些结巴:“我我我我! ! !.......我带你去! ! !”

    好帅啊......

    我妻善逸想,他悄悄的去看走在自己身边的少年,对方扛着一个人,轻轻松松的模样。

    “是左手呢.....”我妻善逸不经意间嘟囔了出声。

    “嗯?”少年一愣,他侧过头看着走在自己身边的金色小蘑菇,嘿嘿笑了:“对!左撇子!这可是主角标配 !帅不帅 !”

    “嗯!”我妻善逸重重的点了下头,脸色微红。

    想来怯懦胆小总是尖叫的我妻善逸今夜难得的安静。

    ——大概是还没反应过来。

    “真过分啊,鬼都不过年的吗。”

    一片安静之中,我妻善逸突然听到身边的少年抱怨道,紧接着便感觉脑袋一沉。

    他茫然的抬起头,就看见扛着师兄的少年将右手搭在了他的头顶,月色之下,璀璨的有些过分的湛色眸子比月光更美:“小蘑菇,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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