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没有窗户，可以即时调控亮度的人造光照出了房间的全貌。
纯白的医疗室里，放置着精密的仪器和一张符合最高体感的床。床上有起伏的痕迹，在向上看去，是泼墨般的长发和微微被发丝遮挡的脸。鲜明的色彩对比下，女人冷白的皮肤几乎有种易碎的脆弱感。但当她睁开眼睛，清醒而冷静的锋芒显露，轻易打破那种虚弱的错觉。
她动了动，感觉到背后的焦灼刺痛，不太在意，想坐起身来，打量一下所处之地。
虽然不太了解那些复杂精密的仪器的用途，但床边柜子上留下的一枚蝙蝠镖也能告诉她现在是安全状态。
做起来的时候拉扯到背后的伤口，让她不禁皱了皱眉。
“希波塔德斯之驭”的使用削弱了共生战甲的防御能力，不然一场爆炸是无法穿透覆盖在身体外的战甲的。
“哒”房间的门被推开。
黑色披风在步伐间翻卷，带着硝烟与灰尘的气息。
爆炸的余韵还未散去。
“你昏迷了3个小时。”黑暗骑士看出女人询问的意味，沉声说道。
那双如初冬松林一般凛冽干净的绿眼睛在看到他时融化泛起的笑意，让他的脚步微不可察的顿了顿。
他想，三个小时前她在爆炸中挡在他面前时，幽蓝色战甲里的眼睛中是什么样的呢，也是这般温柔而坚定吗？
“布鲁斯。”
她叫出他的名字。
嗯。
不，嗯？
······
蝙蝠侠面具下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线，看起来又凶狠又冷酷，但伊迪丝看出来他现在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等他解释或反驳，半靠在病床上的女人苍白的唇就勾出一个狡黠的弧度：“下次做面具的话，记得把整张脸都遮住啊。”
之前陷入思维误区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把布鲁斯·韦恩和蝙蝠侠联系起来，但爆炸时极近的距离和惊人的记忆力，让她不自觉却下意识的将眼前的脸印刻在脑海中。并在醒来后抓住了那一瞬划过脑海的灵光。
眼睛的颜色，瞳孔睁大时的形状，下颔的线条，嘴角微抿的弧度，这些人下意识做出的反应是无法改变的，就算是蝙蝠侠，没有特意去训练的时候也是一样的。而这些数据恰好与存在于伊迪丝记忆库中的另一张脸重合。
所以蝙蝠侠为什么能让韦恩少爷配合任务，花名在外的布鲁斯为什么存在另一面，蝙蝠侠出现的时候为什么与布鲁斯游学归来的时间相近，哥谭王子为什么热衷极限运动并且不做好安全措施... ...
一切问题都有了答案。
蝙蝠侠显然也想到了伊迪丝敏锐的观察力——能够辨别几毫米的甜点缺口。
他一言不发，覆着黑色手套的左手向上抬起，缓缓将面具取了下来。
露出来的是布鲁斯·韦恩英俊如神赐的脸。
这是他现在对伊迪丝所能展露的最大的信任。
伊迪丝懂得他沉默的举动代表的意义。
当付出得到回报，信任换回信任，哪怕这不是她的目的，也是令人愉快而满足的。
就像杰森第一次回握住她的手，低着头叫了一声“伊兹”。
布鲁斯也不知道自己下意识的举动。他告诉自己这是因为伊迪丝值得信任，反驳毫无意义，进一步的身份交换有利于他们下一步的合作。
但事实就是，在考虑这些之前，他已经这样做了。
脑海中风驰电转闪过许多念头，实际上只是一瞬之间，他收拾好情绪来到床边。
伊迪丝偏了一下头，床头有个发光的小仪器，看着像信号仪，估计就是它让蝙蝠侠收到她醒来的消息。
怎么说呢，她凝视着站在床边的蝙蝠侠，尽管心里知道他们是同一个人，乍一看布鲁西宝贝的脸上挂着黑暗骑士苦大仇深的神情还是有点怪怪的，但又好像惊人的契合。
那张由蓝宝石点缀，玫瑰花亲吻的俊美面庞天生就适合微笑，适合迎接热烈的掌声与欢呼，适合人间一切美好。哪怕他终日游戏，肆乐纵情，也理所当然。
但现在，他饱经苦难与磨砺的灵魂让华美的皮囊显出一种深沉的厚度与神秘，在表象外，更有让人目眩神迷的魅力。
这是更为持久而隐秘的吸引力。
他站在合适的距离，微微低下头，让伊迪丝不至于辛苦的仰视自己。
蝙蝠侠知道她最想听的消息。
“乔治·李，就是那名连环杀手的名字，已经死于那场爆炸。他在房车里藏了约20公斤烈性炸、药，足以炸毁一栋楼房。威廉·德纳的尸体被藏在房车里，在爆炸后已经将他的遗骨交给孤儿院。”
“警方在他的临时住所里发现了大量麻醉剂和带有血迹DNA的凶器和关于杀人过程的自述——他是个基督教徒，从小受家庭暴力，便将人生寄托在上帝身上。他认为自己的经历是为了赎罪，企图以献祭的方式沟通上帝，结束人生。”
听到这些的时候，伊迪丝不知道该做何表情，童年的阴影造成扭曲的信仰，终成罪恶的灵魂。
“所以今天是他最终的献祭，祭品是他自己？”伊迪丝问道。
“或许还有我们。”黑暗骑士这样回答她。
他没有说的是，戈登告诉他死去的孩子其实一共有40个，在教义中是具有象征意义的数字——试炼与受苦，以此完成神的旨意。而乔治来到哥谭，这个他决定的最后一站，也不是突发奇想。
他意图在地狱升向天堂，在这个全美犯罪率最高的城市，在这个宛若岩浆地狱的地方完成他的使命。
听起来像对他们这些致力于打击犯罪的义警的讽刺。
蝙蝠侠不会因此动摇信念，但他也不想告诉伊迪丝这些。
“他是怎么知道我们会来？”
伊迪丝想蝙蝠侠也明白这点，不然就不会说乔治的献祭中“还有我们”。他没有回到临时住所而是呆在房车里。并且如果不是早就料到并且特别注意，是不会那么快发现他们的靠近，接着逃离的。
现在想来，乔治的逃跑也有几分请君入瓮的意味，不然想要自杀的话很简单，何必等他们追捕又靠近。
还有第二个疑点。
“警方没有在他的住所发现制作炸弹的材料？”他连凶器都放在那了。
还是说...
布鲁斯摇摇头：“房车的爆炸遗骸里目前没有找到工具。”
伊迪丝的两个问题也是他之前疑惑的。
戈登与他的联系很隐秘，不存在内鬼泄漏消息的可能性。乔治初来哥谭，凭他的身份不足以发展线人。
炸、药若不是他自己制作的（可能性很大），那只能是旁人给的，他的积蓄也买不起这么多高品质炸、药。
为什么告诉他消息，并给予他足够杀死以爆炸中心为原点，范围15公里的□□？难道只是为了让他更好的自杀？
背后那个人的目的是他们。
布鲁斯和躺在床上垂下眼思考的人对视一眼，达成了默契。
这件事，是冲他们来的。
更大的概率，是冲布鲁斯来的，伊迪丝是附带。
毕竟骑士只出现了几个月，没有蝙蝠侠的威胁性更大。
布鲁斯显然考虑到这点，他动了动唇，却被打断了。
“别说什么连累的话，我们是一起行动的，说不定他针对的就是我呢？”她佯作生气，“怎么说我也不比你弱吧，被我英雄救美的布鲁西？”
绷着脸的黑暗骑士表情差点垮了，因为他想想，自己被伊迪丝“英雄救美”的次数还挺多。
见他的表情终于松动起来，整张脸写着无奈，绿色眼眸就弯了起来。
“再说当时那种情况，换作是你，也会来救我的吧。”伊迪丝不想他因为自己的受伤而有任何负担。
她的语气里满是信赖，像是一支温暖柔软的河水缓缓叩击他层层封闭的冷硬内心。
事实确实如此，危险来临时一直都是蝙蝠侠挡在所有人前面，他也愿意这样做。因为蝙蝠侠一意孤行，坚定执拗，为了一个目标可以付出所有，包括自己的生命。
这是第一次，有人挡在他身前，理所当然地说，我会保护你因为我知道，你也会这样做。
“而且我这样只是受伤，你的盔甲应该抵挡不了爆炸中心的高温和冲击力。”
所以她的受伤是很划算的，不然今天躺在病床上的就是一个性命垂危的蝙蝠侠了。
莫名觉得自己的盔甲不争气的布鲁斯：应该让卢修斯加加班了。
“我想知道关于你的战甲的情况。”
他说完，感到语气硬邦邦的，还格外惹人误会，又补充一句：“回来的时候，我发现你的战甲破损后在自行消失。”他想试试能否修补伊迪丝的战甲。
“就算是你想收集情报也没关系啊。”伊迪丝知道蝙蝠侠是一个情报收集狂魔，她无所谓地笑笑，“不过世界上应该只有我这一具战甲了，恐怕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伊迪丝不知道科技社会有什么方法可以加速战甲的修复。她们是共生体，战甲消失代表了能量不足，宿主身体受损，就像人体自我修复，共生战甲可以自行修复，不过是时间有点长。
在克里特岛上有促进恢复的物质，现在也不可能得到了。
她不知道现在的科技能否帮助神灵的阶次，只是单纯的不想辜负布鲁斯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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