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周自凉这条黑蛟竟然是臣服在紫薇宗少公子门下的，他们好奇地想听听杨柳风怎么回话，只见对方轻摇折扇，缓声道：“蛟君说的丹云子在哪儿？让我也有幸见见他老人家。”
听着他装傻充愣的腔调，被尊为“老人家”的玄门老男人成九川忍不住要在心里大赞一番这位玉扇公子，哪知开场戏还没看完，就被孟珒拎着后襟跳上北斗垂芒幻化而成的剑舟：“小师叔，咱们先走。”
成九川一个不稳几乎踉跄了下：“……”
突然被这位润含玉德的师侄动手，他还真有点不习惯。
“这儿太吵。”孟珒冷声说了句。
成九川往孟珒肩上瞟了一眼，渗出的血丝已全然不见，他垂了眸道：“也好。”
他的伤……习惯了倒也没什么。
成九川侧头看了一眼杨柳风，见他似有缠住周自凉之意，便用眼神回了份谢意，再看向孟珒，用唇语无声问：“怎么迟迟不见梅公子？”
孟珒以神御剑，抿唇不语。
剑舟缓缓上升，愈接近冰澈峰，寒气愈紧，成九川不自觉地往孟珒身边靠了靠：“孟珒，多亏你记得给我带件披风。”
否则，他又要遭受寒凉之苦了。
孟珒站着没有挪动，任凭他若即若离地轻贴在身边，看向云端道：“他一直在狐族。”
那日一别，梅兰庭没有回武陵宗，而是直接去了冰澈峰。
自然，这事除了孟珒，旁人不知。
“怪不得。”成九川表情淡然道。
孟珒不再说别的，专心御剑。
脚下，还有相继赶来的玄门弟子。
“小师叔，传音给东方公子，叫他回青城宗吧。”孟珒道。
有周自凉在那儿胡搅蛮缠，以东方玄溪的性子，还不知会生出什么变故来。
成九川看着孟珒，不愿意管东方玄溪的闲事：“我看东方公子身边的剑修修为不低……”
带了那么多人，没理由看不住他们的小主子吧。
孟珒打算他：“小师叔，传音吧。”
成九川：“……”
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为什么就非他不可呢。
成九川颇了兴致地看了会儿云端之上的风景，这才腾出功夫来给东方玄溪发了道传音符，劝他离周自凉远点，别惹麻烦上身。
只见一路冰雪，真是直上百里如琼瑶之地。崖璧时有梅花怒放，清香扑鼻，映雪皎洁。
遇到平地处，孟珒收剑停下，道：“我师父，当初真的把你圈禁在了明月谷？”
连问成九川到底是不是丹云子这话都略去了。
二人相伴的九年中，他从未见成宁离开过明月谷半步，从前，他只当成宁性情孤僻冷漠，懒得挪出去走动一步，想不到，那个人竟是在那些年中失去自由，茕茕孑立于谷中，腐树般一点一点熬着空虚而又无垠的时光。
成宁微微偏过头，默认了今日周自凉的话：“此事说来话长。”
那件事太不堪当做谈资了。
陡生难过，孟珒喉间漫上难以自抑的哽咽，他强压而止，终究没再说什么。
“不必麻烦孟师侄。”耳畔风声作响，吹的墨发来回纠缠，成九川见他要蹲下来要掀起自己的裤脚查看伤处，忽地一种清明浮上心头，笑笑道：“回去养养就好。”
孟珒住了手，复又催发剑意。
再往上去，冰雪漫天，呵气成冰。
成九川唇色发青，忍不住道：“孟珒，这冰澈峰怎么望不到头。”
冰澈峰有三十六主峰，以环形相聚，主峰又有数不清的辅峰聚成，大大小小，似乎永远也数不清，百年前他就打趣过裴夜雪，说亏得狐狸住习惯了洞穴，换成他，只怕光看着就要头大了。
孟珒迎风而立，不言不语。
“不会是进了狐狸的禁地吧？”成九川这才迟钝地发觉周遭涌来的竟是寒栗的杀气：“孟珒，你的破剑怎么还不停下？”
北斗垂芒倏然停滞在空中，成九川往前一栽，险些跌落下去，站稳后狠狠地踩了一脚口中所诽谤的破剑。
北斗垂芒应对他的法宝是一问三不知，绝不透漏丝毫的口风。
它也很懵。
明明不是路痴啊。
孟珒：“既然有人引我们过来，不妨去看看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他心神一纵，北斗垂芒带着师侄二人在空中翻滚不止，风驰电掣般下坠，周遭风雪漫天，眼中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又胡乱撞了一阵，铮的一声金鸣，北斗垂芒自个摔在地上，告诉他们，到了。
成九川松松垮垮地往地上一坐，像是喝了一夜没停下的醉鬼一般，伸手一拍道：“鬼地方。”
眼前风停了，雪也不见了。
外围一道半人多高的藩篱，两厢小小的草堂，庭中有一块白石，洁净如玉，旁边有一池，里面栽着数株菡萏，有红鲤上百尾。此时菡萏将开未开，日色照耀花枝，锦鲤跳跃，光泽粼粼，一方水塘，别有情趣。
成九川腾地站了起来，蹙眉道：“怎么到这儿了？”
孟珒：“小师叔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成九川望着那块白玉石，语气有点生硬：“狐族的如意境。”
走至那块白玉石跟前，用手一推，其石自开，里面，便是狐族修习媚术的地方——如意境。
据闻狐族的如意境中遍地红烛艳歌，狐男狐女妖冶极矣，姿态眉目传情示爱，却又不伤风雅，进到如意境中的男女，皆会被狐族的柔媚之术蛊惑的春心撩乱，除非大修行者或能无动于衷。
孟珒微怔了下，看也不看他：“那便不要进去。”
成九川一笑，阳光勾的他眼尾一片醉红：“你们年轻人，多见见世面没什么不好。”
人间那些春/公话本，多的是比狐族媚术更厉害的地方。
他不信孟珒没看过。
孟珒淡淡看了他一眼：“小师叔来过？”
成九川头摇的如拨浪鼓一般：“没有。”
裴狐狸当上狐王才几年，许多年前，他来狐族找裴夜雪那会儿，老狐君裴如晦往往翘着胡子追着他打，嘴里喊着“我狐族没什么好给你祸祸的。”，别说来这儿，冰澈峰都没有正儿八经玩遍过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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