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寝当番

    “寝当番?”京墨一脸问号地看着严肃的压切长谷部。

    “我认为这是近侍的职责,”争取自身权益的打刀语气较平时更为强硬,“顾名思义应该是照顾您入寝的工作,另行安排人选没有任何必要。”

    审神者拿过时政配发的《审神者手册》迅速地翻了一遍,发现并不是自己遗漏了某项官方指定训练方式,他沉吟了一下。

    “把我的终端拿来,长谷部。”

    跳转了数个相关搜索后,得到寝当番的通常意义和特指意义的审神者脸色复杂起来,不知道该怎么给面前仍在争取的打刀解释。

    与其说是里·内番,其实完全就是玩笑式的调侃,并没有人当真,这似乎变成了一个梗,但长谷部的认真态度让事情有些不好办。

    感觉实话实说会伤害他的积极性和自尊心,又或者酿成血案。

    并不想继续给手入增添经验的审神者想。

    “本丸暂时还没有设立这种内番的意愿,”京墨揉了揉额角,“青江只是和你开个玩笑,我会注意睡眠的,不需要……嗯,监督。”

    他委婉地换了个词,实在是没办法对着那张正直的脸说出任何稍有越界的词语。

    “您难道也会在夜晚难以入眠吗?”打刀敏锐地发问,“要用上‘监督’这样的词语,是不是有事隐瞒着我?”

    “没有问题,需要睡的话我会好好睡……真的,”对着越来越逼近的近侍审神者不得不强调,“只是有时有别的事要做,睡得比较晚。”

    比如说第二天或者第三天晚上再睡。

    “什么样的事情也不能耽误正常的作息时间,有事您吩咐我来做就好,”长谷部一手放在胸前行了个礼,“让您忙到挤占睡眠的时间是我等的失职,寝当番的重大意义我已经明白了,稍后会与笑面青江重新商定这件事。”

    ……你不明白。

    审神者感觉到这件事正有变成一个深坑的迹象,但无法阻止的他只能挥手允许了近侍的告退。

    ……希望青江能够劝他打消这个念头。

    -

    墨菲定律真是人类智慧的结晶。

    审神者面无表情地打发走了第三波来关心寝当番问题的付丧神,如果这件事有变坏的可能,那么就别指望它不会发生了。

    发现大胁差仍在熟睡的长谷部很自然地去找别的小伙伴商量这件事,于是晚饭前几乎全本丸都知道了审神者晚上不好好睡觉的事实。

    于是这项内番工作就这样毫无异议的定了下来。

    虽然加州清光无语地摸出本小说,现场为长谷部解答了寝当番的延伸意义,但既然目的是督促审神者保持良好的作息,那叫什么名字倒也不重要。

    尤其是鹤丸国永真心实意地认为,这种羞耻向名字在让审神者按点睡觉上肯定可以起到神奇的效果。

    倒是药研回想起审神者昙花一现的起床气,感觉自己好像接近了某种真相,考虑到求证过程需要谋定后动好好准备。短刀并没表现出任何异常。

    等到大胁差睡醒的时候,长谷部已经在起居室里贴起寝当番轮值表,虽然顺序还在商定,但这项制度的执行已然是势在必行了。

    “哼哼……”重新认识到同伴效率的笑面青江心情复杂地笑了两声,“不愧是你呢,长谷部。”

    长谷部黑着脸瞪了他一眼,难怪主在查阅完资料后欲言又止,自己竟然把这家伙的话当真,还特地跑去询问这种丢脸的问题。

    优秀的近侍只要是为了主,就算这家伙也可以容忍。

    打刀在心中默念了三遍后深吸一口气,将笑面青江的名字写在最上面的位置上。

    “主说今晚就由你负责,”长谷部毫无感情地说,“身为近侍,请在明天形成书面报告,作为其他人的工作指导。”

    “文书吗……”

    “至少也得七千字,笑面,”长谷部补充道,“我会在后续拿给大家共同研究。”

    旁边帮忙的和泉守兼定露出一个惊呆的同情神色。

    大胁差面部表情略显僵硬,不过很快就摇了摇头,算是认下了这个小小的报复。

    -

    穿着整齐的审神者站在二楼的长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笑面青江,眼神里充满了谴责的意味。

    银白的月光从他背后照下来,面容隐在黑暗里看不清,但大胁差却莫名地觉得那对瞳孔十分清亮,明明白白的表达着感情。

    审神者稍撑一下栏杆,像树叶一样安静无声的落在大胁差身边,土地上甚至没有脚印。

    “你如果要和这些孩子开玩笑,就要好好讲清楚,”审神者就像是看见了对自己天真弟弟乱开黄腔的大孩子,“他会当真的,而且得知真相后心情会很差。”

    大胁差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一天或者五天不睡并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巨大的影响,”京墨停顿了一会后无奈地说,“你们太爱担心了,并不需要用这样大的动静来保证我的睡眠。”

    之前不是心照不宣的默认揭过了吗?关于自己的睡眠或是身份。

    “你与我们愈发亲近了,”大胁差抬头看自己的主人,“我只是说了寝当番,长谷部却能发现你睡眠不好,明明之前掩饰了那么久也没被发现。”

    追根究底确实是自己不够谨慎的审神者无话可说。

    “你在慢慢靠近我们,我们也在靠近你,”大胁差试着伸手去解开那和腰间宝石锁链缠在一起的头发,然后发现也没自己想的那样无聊,“当距离够近,秘密就不再有秘密的必要,这也是你的选择呢。”

    京墨默然,虽然是和预计中不一样的方式,但他的确是在放松,并非是那种远离人群,心灵与情绪一同沉淀的冷静感,而是在普通的日子里不知不觉地认为某些“必要”的掩饰变得不必要,然后生活轨迹慢慢贴合。

    对他来说,这些时间只是长河里微不足道的一点水滴,但却又能真切的感到自身的变化。

    如同每天都在看却还是在不知不觉间盛开的花。

    审神者很轻地笑了一下,眉眼柔和的样子带着令人难以抵抗的可怕魅力,但凡有感情的生物都会被那种纯粹的欣赏与喜爱吸引,然后沉迷于这瞬间的虚幻里。

    然而低着头的大胁差什么都没看见,等他抬头的时候,审神者早已收敛了那种危险的气质,又是平常的样子了。

    “那么我以后要在夜里做点什么就苦恼了。”审神者语气平稳地抱怨道,但从表情上完全看不出一丝困扰。

    “我可也付出了七千字文书报告的代价呢。”终于解开那些纠缠的大胁差叹道,“还以为最近这一段时间你的夜晚会独属于我,没想到长谷部的速度那么快,留给我的只剩下今夜了。”

    “那就跟来吧。”审神者看了他一眼,当先向庭院外走去,“好好履行你的寝当番义务。”

    -

    时间溯行军的据点就像散布在沙质河床上的小石子,乍一看去都长得差不多,除非某一个石子被涂上了鲜艳的色彩。

    现在审神者和他的近侍就正在一个被标记过的落脚点上。

    大片的溯行军按照分队沉默地坐在山林里,等待着下一个指令送达,没有多余的动作与声音,很难说他们到底是不是在休息,或者说需不需要。

    笑面青江的佩刀在这里消散,遗留的灵力如同道标般为他们指明方向。

    审神者没有动手的意思,他只是拉住浑身紧绷的大胁差在战场的边缘观察了一会,然后从容退进黑暗里。

    “这里没有他的痕迹,”审神者迟疑了一下,“我需要进去里面看看,你在这里等着。”

    “哦?怕我碍事吗?”笑面青江摩挲着刀柄,回想那密密麻麻的敌人,感到一种危险的兴奋感慢慢升起。

    “不要惊动这个时间据点,看还会不会有自投罗网的鸟儿,”审神者伸手挡住那过于明亮的金眸,“这样好战……虽然我也没什么资格说你,但不是现在。”

    笑面青江眨眨眼睛,感到皮肤的温度很快离他远去,他叹息一声向后靠在树干上,自己压住另一只艳红色的眼睛。

    “都这么冷淡……真是让我蠢蠢欲动……”

    审神者并不知道自己家的大胁差正在后方盘算着什么,他像是虚影一样穿过毫无所觉坐在地上的溯行军,向着内部走去。

    他一直在追寻历史修正主义者的痕迹,但他——或者他们似乎很少穿越时间,只是在某个稳定的夹缝里活动,以至于要找到他们比想象中更困难。

    不过,要是太快结束也会过于无趣,什么样的生命都有为自己抗争的权利——如果他们的手段不是损害另外的生命的话。

    并不是加班狂的京墨停下脚步,驻足在一振敌打刀身旁,打刀怔怔地注视着一朵小花,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后他笨拙地将那朵花摘下来,插在一边短刀空洞的眼窝里,短刀安静温顺地接受了这个并不相衬的装饰,并没有跳起来给他一下子。

    ——大概是有点后悔的吧,因生的渴望被人从沉眠中唤醒,然后迷茫地战斗直到再次倒下。

    审神者穿过这群历史的亡灵,虽然是敌对的立场,但他并不讨厌溯行军,就像不讨厌人类一样,甚至还会对他们中的部分抱以敬意与欣赏,但是反复恣意破坏规则还毫无所觉的类型就不太招喜欢了。

    他猜的没错,溯行军中心有一个隐蔽的小型基地,备有简单的清水、食物和超出当前时代的医疗用品,治疗外伤的部分有被使用过的痕迹。

    用了点小手段来确保下次有人在这里停留时能被他感知到,审神者原路撤回,却在离汇合处不远心头一动。

    轻微的金属相击声在风声里并不明显,至少溯行军这边并没有被惊动的迹象,但审神者还是加快了脚步转向那边。

    他赶到的时候正看见笑面青江缓慢抽刀的样子,大胁差与敌人贴得很近,几乎像是被环抱着,随着刀刃从身体中拔出,敌人轰然向后倒去。

    “诶——危险。”

    大胁差极快地伸手,堪称温柔地扶着那笨重的躯体落地,语气轻快地埋怨着:“这么不小心,惊动了别人怎么办?”

    地上还有两具敌短,看伤痕都是一刀毙命,这场小规模战斗——或者说是伏杀并没有留下太多痕迹,连多余的脚印都没有,等到尸体全部消失就是完美的现场。

    “青江。”审神者不知道今天是第几次叹气,“我这边结束了。”

    “哦?你回来的真快呢,”大胁差有些意外地收刀回鞘,“啊,我有好好遵守你的命令,这可是他们自己想要我才找来的。”

    虽然是稍微引诱了一下,但上钩的一方才有错,对吧。

    大胁差很坦然地想。

    ……再晚一点回来的话大概连这句解释都没有。

    审神者对自己的大胁差又有了新的认识,这大概就是接近以后才能发现的不同——藏在日常掩饰之下,更贴近本质的某种东西。

    “说到底我是惯战的刀嘛,”笑面青江漫不经心地说,“还以为这就是给我的奖励呢,结果却只是让我默默忍耐。”

    “这样的机会会有的,”审神者包容地回答,“返程吧,回去以后要一起泡个温泉吗?”

    “嗯?这么快就要坦诚相见了?”大胁差惊讶了一瞬后反问,“我没有问题,不然总觉得寝当番的工作没到位呢。”

    审神者伤脑筋地点了点太阳穴回击道:“先想想你的报告要怎么凑足七千字吧。”

    “难道说漏嘴的你不打算帮我承担吗?”

    大胁差一抖肩头的白装束追上去,决定为自己头痛的工作找个解决方法。

    啊……这种心知肚明又允许互相保留的感觉我喜欢。

    他想,然后唇边优雅的弧度比平常更加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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