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技高一筹

    气氛有点奇怪。

    晚餐开始之前,审神者盯着篝火明灭不定的影子思索。

    并不是说有危险,但身边的付丧神看自己的眼神较白天有些微妙的变化,带一点评估和好奇,还有些说不清的……胜负欲?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还可以发现他们形成了许多有竞争关系的小团体,中心多数集中在太刀和大太刀上。

    是什么让他们对彼此——还有自己产生了对抗意识呢?

    审神者饶有兴味地想。

    “喝酒嘛,来喝酒!”次郎太刀兴致勃勃地给他端来了酒。

    接过这比平时惯用样式更深的杯子,审神者抬眼看了看毫无异色的大太刀,再以他为中心扫视了一遍周围暗暗关注这里的付丧神。

    有几个立刻就低下了头,当然也有毫不掩饰自己兴趣直视过来的目光。

    “来干杯吧?”次郎很有信心地先一饮而尽,“人家一直很好奇你的酒量呢,要不要来比试一下?”

    “比试的意思,是要喝到一方醉倒为止吗?”审神者转了转手中的酒杯问,“还是有别的标准?”

    “喝酒这种事还是节制为好,”石切丸劝道,“不管怎么说,醉倒也不是好事。”

    “小狐以为,只要有一方不能正常走动就算是醉了,”小狐丸走到审神者身边坐下,貌似温良地提出建议,“不过主人放心吧,就算喝醉,小狐也会负责把你送回帐篷的。”

    ——好阴险啊。

    大家纷纷侧目去看这只狐狸,不能正常走动那么公主抱回去不就很顺理成章了吗?

    “石切丸说的有道理,大将,今天才是度假第二天,明早还有战斗,”药研马上说,“我觉得还是回去再另行安排宴饮的日子,在外面只要尽兴就好。”

    ——才不让你这么轻易地得逞。

    发现已方在力量和体格上都不占优势的短刀打起了拖延时间的主意,虽说不能明示暗示大将来赢,但短刀的优势也是有目共睹的,肯定可以拉到更有竞争力的盟友。

    万一大将回去锻刀的时候唤出了一期哥,胜利岂不是唾手可得。

    从一开始就打算把这个当成战略游戏的药研胸有成竹的想。

    “主,没必要惯着他们,”长谷部则是非常直接地说,“次郎太刀一直都是这幅半醉不醉的样子,其实酒量好的很,我看可以直接用上次您拿出来的酒来判定胜负。”

    “你说那个喝了就会醉到睡着的酒吗?”次郎太刀在这方面记忆力很好,“人家可以啦,不过小狐丸想要把主人扶回去有点困难吧,这时候就要交给可——靠的大哥嘛,呐?”

    “只是力量的话……”太郎太刀稍稍迟疑了一下回答,“主人可以放心的交给我,毕竟我的体格如此。”

    “石切丸也会帮忙的,”小狐丸露出尖尖的犬齿向次郎太刀笑了一下,“太郎太刀还要照顾你,难免手忙脚乱。”

    理论上最有可能在当晚就决出胜负的双方互不相让,视线对在一起似乎都能闪起静电的火花。

    “咳,”压切长谷部清清嗓子提醒这群得意忘形的人,“照顾主人是近侍的责任,你们不用争论,主,您是否愿意采用我的建议呢?”

    “可惜,那种酒我并没有带出来。”审神者叹了口气,不然就能知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了。

    “那等到回去也不错,要辨别酒量这个最简单啦,”鹤丸搭着烛台切的肩膀走了过来,笑嘻嘻地说,“不过长谷部,回去就该给我们交接近侍工作了吧?我可真是好期待啊——”

    完全忘记了这回事的长谷部脸色顿时一变,但前面说得太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补救。

    “不要把战斗太不当回事儿哦,”烛台切笑着用拳头敲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正好是小狐丸昨天受过伤的地方,“任何时候都要注意,不能掉以轻心。”

    于是大狐狸也偃旗息鼓,心虚地偷瞄了一眼审神者后干脆靠在他腿上,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

    审神者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抬起手。

    式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捧着瓶子安静地立在他身后,看见这个示意后立刻将为每个空杯的人倒满。

    “今天一点酒精也没有,”审神者举了举杯子,“式神会负责倒酒,不用担心再拿错,为度假的生活干杯。”

    “干杯——”

    营地里的付丧神齐声说,然后嘻嘻哈哈地喝掉了杯子里的饮料,开始动手用炭火烤制自己的晚餐。

    调料是备好的,没有任何的经验的人也能从贝壳之类的低级难度练手,气氛一时显得十分热烈。

    “主,您想吃什么,我去为您取。”

    长谷部向审神者询问。

    一开始就远离炭火坐在外围的京墨笑了笑:“取一些你们昨夜的收获就够了,我来尝尝看。”

    “是。”

    打刀高高兴兴地走了。

    “他还是这样完全没变,”鹤丸国永从后面扑在审神者肩膀上,顺便把下巴搁在对方头顶,“说起来他是唯一一个和你单独外出过的吧?”

    “主人和长谷部去了哪里?”小狐丸动动耳朵问。

    “不久前去了比较近的时代玩,”京墨回答,“也不能说完全没变,但……是我的处理方式不好吗,鹤丸?”

    “他的性格就是容易钻牛角尖,”白鹤看着在火边端着盘子转来转去紧张等待的打刀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那个魔王身边待太久,他和宗三……甚至药研也是。”

    “从他们的身上,我能看见旧主的影子,”审神者叹息,“很有魅力的人,隔着这样久的时光也能在钢铁之身上留下如此深的印痕。”

    “这倒没错,”鹤丸把重量都压在审神者肩膀上,毫不意外地发现对方神态轻松完全没有压力,“不过我们中大多数都与魔王有这样那样的渊源,也没像他们几个一样那么执着。”

    “我总想让他独立一点,”审神者没去管在头上动来动去的手,“但稍微一逼问他,看见那种不知所措就难免心软。”

    “打破蜗牛壳总是会有罪恶感的嘛,”白鹤沉默了一下又笑起来,“要不然我来帮你吧?到时候答应我一个要求就好。”

    小狐丸虽然不明就里,但听到这里就立刻警觉起来,他侧头专注地等着审神者的回答,盘算如何才能终止鹤丸的计划。

    不过京墨并没有同意这个提议。

    “如果他觉得这样好的话,就依靠我吧,”审神者从鹤丸手里接过自己被编的乱七八糟的头发,耐心地一点点解开,“不必强要他分清以前和现在的变化,只要我给他的认同能够取代前主留下的不安即可。”

    “毕竟那是他这么久以来一直未能圆满的遗憾。”

    “哼……”鹤丸国永发出个意味不明地鼻音,“你偏心起来可真是……你知道兄弟姐妹里年龄大的会吃幼弟的醋吗?”

    “那你想怎么样?”审神者被他逗得笑起来。

    “欺负欺负他——对吧?”白鹤愉快地问小狐丸。

    大狐狸歪了歪头并不反对,决定等会儿去找别人再了解内情。

    -

    “主,这是我亲手烤的,请您品尝。”

    一脸期待的打刀端着盘子小跑过来,躬身将食物递在审神者面前,顺便剜了一眼挂在审神者肩膀上的鹤丸。

    “好丰盛啊,长谷部,很能干嘛。”鹤丸一边感叹着一边伸长手臂赶在打刀制止前就抢过了穿着烤鱼的长签。

    “这鱼看起来就很美味呢,”白鹤眼里闪着恶作剧的光芒,毫无节操地说,“来吧,主·人·我·喂·你,啊~”

    声音非常得那种不作不死的精髓,成功地把打刀刺激断线了。

    长谷部颤抖着指着鹤丸,一时居然说不出话来,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白团子将鱼递在主的唇边,顺便还用讨厌的声音问:“主·人,你怎么不吃,是长谷部烤的不好吃吗?”

    “……”

    京墨无奈地咬了一口递到嘴边的鱼,然后伸手去拿竹签。

    感觉恶作剧效果已到位的鹤丸没再躲闪,笑嘻嘻地交出了主控权,但依旧腻歪歪地抱着审神者的脖子,用挑衅的笑容发出了个二连击。

    小狐丸支着下巴研究性地观察了他们一会,发现没有下一步动作后颇感无趣地移开了视线。

    他嗅了嗅空气中的食物香味后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审神者的手臂。

    正头疼如何调和兄弟矛盾的审神者下意识看过去。

    “主人。”大狐狸期待的眼神在鱼和审神者脸上移动了几个来回,红宝石般的眼睛眨了下,头上的白发像耳朵一样轻轻晃动。

    审神者沉默地将手里的争端之源递过去,但对方似乎并没有接的打算,只是微微仰头发了个短促的示意音。

    然后审神者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右手大概只犹豫了半秒钟就将鱼投喂到了大狐狸嘴边。

    太刀小心地吹了吹后满足地咬下一口,随即因美味而快乐眯起眼睛的样子立刻就瓦解了审神者的意志力。

    于是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等到对方吃完那一整条鱼,期间反复告诫自己不能再拿别的食物继续,毕竟旁边令人感到刺痛的目光力度一直在飞快上升。

    但是投食的诱惑力太大了。

    输……输了……

    鹤丸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教科书式的天然争宠法,深深为自己小儿科的手段感到羞愧。

    长谷部?长谷部目前需要一场紧急手入。

    远处的药研忧心地叹了一口气。

    “药研,不要叹气啦,”乱正和秋田一起为慢慢张口的贝壳欢呼,转头就看见自己兄弟不太合群的表情,“又怎么了嘛?”

    我只是觉得……有时候太刀撒起娇来,就没我们短刀的优势了,战略还需要调整啊。

    看着自己没心没肺脸上还蹭了一道灰的兄弟,药研再次叹了口气。

    -

    “长谷部吗?”烛台切思考着,“因为前主的缘故我和他打交道不多,怎么会想要问他的事情?”

    “正是对他的前主有些在意。”小狐丸态度端正地送上(刚从审神者那里顺来的)肉干组合,“请用。”

    “前主……是指织田信长公吧,” 烛台切光忠捏起一片肉脯尝尝,随后笑起来,“虽然我只是他手中众多光忠之一,但被这样的人称赞,还是会很自豪,他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长谷部一直被他随身携带,就连名字也是来源于他,所以才会在被送人的时候反应这样强烈吧。”

    “但我很少听他提起前主,”小狐丸看了看盘子变空的速度,也默默吃起来,“而且对主人也十分忠诚。”

    “这个嘛……”烛台切苦笑了下,“其实大家都能看得出来,他还是将对信长公的情绪带到了主人身上,做什么都是赌着一口气的感觉,大概是想表达‘我什么都可以做,请您看着我’这样的意思。”

    “而且让我不太喜欢的一点就是,他的忠诚似乎随便给什么人都行,”太刀虽然笑着,但眼里却带着冰冷,“在效忠的时候眼睛却注视着虚空中的谁,这对于真正值得尊敬的人来说太无礼了。”

    小狐丸沉默地啃掉最后一块肉干,嚼嚼嚼。

    “感觉再这样说下去,话题就会往不妙的方向发展,”太刀轻松地耸了耸肩,“那么最后说一句有点失礼的话吧,长谷部君啊,没有主人就不行呢,如果没有别人的肯定,他就找不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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