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着手试密码，林潼舟生怕她漏下，开口提醒道：“父母、祖父母的生日都可以试试。”
“我没父母，长大全靠自强。”
一句话让他们哑然，林潼舟正想绕开这个话题，没想到杜若顿了一下，自己反而很轻松地说：“我嘛，从小就皮实。十来岁那会跟着亲戚生活过一段时间，不过你们也知道，青春期嘛，和亲戚互相也看不惯，很早就不想念了，在当地入了伍。后来就没怎么在家待过，兜兜转转还去云贵当过几年义务兵。”
“那你学医是后来才学的？”老金好奇地追问。杜若么，在老金的认知里，那要是放到百十来年前她妥妥一兵流子，老让人联想到一些桥段——走两步就忍不住见义勇为英雄救美，一转头又开始调戏良家美男。
杜若为他的没见识感到不齿：“你以为当兵就不用学习了？我当初也是这样想的。谁知道老子都连升几级了，越升越要被按着头学习，语数外一样没落！不过也是有道理的，为人民服务嘛，现在人民的文化素养都提高了，我们这些服务者不紧跟步伐，那怎么服务好民众？”
老金咋舌：“看不出来你觉悟还挺高。”
“屁话，我的觉悟什么时候低过！”杜若骂了他一句，“当时队里有个老军医，我和他投缘，时常跟着他打下手，他也就教我一些基本的医学常识，后来我发现我可能不是不爱学习，只是从小基础没打好，加上没找对兴趣点。干了几年后部队选拔……”
杜若原本话匣子都打开了，可说着说着忽然又停下了，神情之萧肃，连她提到父母时都未曾流露。
众人等着她的下文，但她只是闷头试密码。半晌，她长出一口气把手机丢给老金，索然无味地说：“总之我当初通过军考后就学了医，终于也能算半个文化人了。”
老金一时没领会到其中深意，试了几个密码后便抬起头打趣：“我听说特种兵退役可不是想退就退，你该不会是对我们少报了二十岁吧？”
“滚蛋，闭上嘴试你的密码。”杜若突然变得很烦躁，起身走到门口去透气。
一个从小对学习没兴趣的人为什么突然去学了医，杜若这种人，真的甘心退居二线？至少如果她自己不说，林潼舟真的看不出她居然是个医生。
倒也不是说军医不好，只是她看起来更像一杯烈酒，像呼号的北风，想卷出风浪便要一头俯冲到海里的，不像是等着成全别人的那种人。
照她说的时间线推算，她被选拔进特种部队才短短几年，退下来应该也是事出有因。
刚才气氛还挺融洽的，一瞬间就变得凝重。林潼舟偷眼打量封夷，只见他靠在壁炉边伸展两条长腿，和旁边的猫咪同步伸了个懒腰。
“你的脸好像更红了。”林潼舟皱着眉说。
看这严重的程度，不像是被风吹了，倒更像是把脸拱进雪地里滚了好几遍。
封夷却毫不在意：“别管它，自己会好的。”
那说的，好像不是他自己的脸。
林潼舟抿了抿嘴，心想国际名模到底不一样，也不知道平时用的都是什么名牌护肤品，现在这么风吹日晒的，不出问题才怪。这里也没有他惯用的西柚味洗涤套装，林潼舟看得出来，封夷对自己身上的衣物很嫌弃。一开始杜若嗅到他身上的气味还开他的玩笑，现在是想找乐子都没得找。
这里的商店都不开门，林潼舟还穿着那件单薄的裙装，以防感冒，她只能裹着一床被子走来走去，活像一只狗熊。
杜若盯着门外，露出一种很不解的神情。林潼舟注意到她的眼神，不由问道：“杜若，你在看什么？”
她极目远眺，远方是一片纯白。
杜若垂了垂眼眸道：“你们没觉得有点奇怪吗？”
“哪里奇怪？”
“从我们到这个镇子开始，我就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们，或者说，在暗处偷窥我们。”杜若摸着下巴道。
林潼舟想到昨晚门前那串脚印，点点头道：“你的感觉也许是对的，昨天晚上我和封夷看到门口有一串脚印，说明这里的确有人在监视我们。”
杜若皱皱眉：“什么样的脚印？”
林潼舟推测：“两只脚深浅不一，还有拐棍的痕迹，应该是个跛子吧。”
不成想杜若摇摇头，凝重道：“那肯定不是一个人，就在我们来的时候，几次我都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但是我回头，又一个人影都没有。如果不是我的感觉出错，那么跟着我们的肯定不会是个腿脚不灵便的人。”
这就有点毛骨悚然了。
封夷淡淡道：“总之这里的一切我们都摸不清，暂且小心行事吧，尽量不要分开行动。”
老金同意地点点头，随后沮丧地把手机递给封夷：“你试试吧，我这里没有能成功的数字。”
封夷接过手机后先迅速打了一串数字，继而屏幕上闪过验证失败，然后他又打出“951101”几个数字后，主动对盯着他看的林潼舟翻译道：“生日。”
目不转睛的林潼舟好似干坏事被戳破，若无其事地“哦”了一声。但是“哦”归“哦”，她并没有移开目光。
第一串数字他没解释，林潼舟注意到了，那是一串以06为开头的数字，后面没来得及看清。
下一串数字按过去，17开头，而且这几个数字让林潼舟有种熟悉感。
“我第一部剧开机的日子。”见她疑惑，封夷再次解释。
她怔了一下：“那不也是我第一部剧开机的日期吗？”
“也可以这么说。”他接着又试了杀青日期，甚至把他们上采访那天的日子也试了。
林潼舟终于忍不下去了，打断了他：“你就没有什么……和我无关的数字吗？”
封夷挑着眉想了一下，除了生日，好像还真没有。巧得很。
见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结果，林潼舟深深吸一口气，道：“你父母的生日。”
“不记得了。”
“……”
老金适时打破沉默：“我把我父母还有能记得的亲戚的生日都试了，没有对得上的。”
林潼舟鼓励他：“再想想？你第一次买房的门牌号？第一次交房的日期？第一次登上杂志封面？”
封夷还是那么岿然不动：“不记得。”
“考大学的分数？”
“不记得，不过我的粉丝应该记得。”封夷看着她无言的表情，补充道，“不过你好像提醒了我。”
林潼舟兴奋地看着他：“试试！”
“第一次破……”
“我不想知道。”林潼舟试图阻止。
“……破解填字游戏。”
“……”
见林潼舟虎视眈眈，封夷摊摊手，说了一串军事词汇：“你这么看我做什么，那次主题刚好和施劳弗高地战役有关。”
“什么高地……战役？”
“施劳弗高地战役，二战中最后一场堑壕战。” 杜若拎着空杯路过，走进厨房前欣慰地说，“终于也有我给你们科普的时候了。”
林潼舟整个懵圈：“请告诉我你是在什么时尚杂志上看到这种填字游戏？”
“那一期除了施劳弗高地战役还有文艺复兴呢。”封夷在她逐渐精彩的表情中补充道。
他把手机交回给林潼舟。鉴于他们现在都知道了，这块手机后盖里藏着了不得的东西，拿起放下都像在伺候一件山顶洞时期的珍惜古董。
林潼舟又让茉茉回忆了一下相关数字，不过她自己都觉得希望不大。
当手机又转回到林潼舟这里时，她坐在地毯上，惆怅地把自家门牌号、办公室工号、乃至大学的入学日期、毕业日期、学分绩点都输了一遍，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
林潼舟将视线转向怪人孟进。
老金也意识到她的意思，对封夷疯狂暗示：“封夷，你要不要去问问他？”
封夷专心给猫顺毛：“为什么是我？”
“因为只有你和他说过话。”老金推推眼镜，掩饰自己并不想去的怂。
封夷还在为地图一事不爽。不过他看看手机，终于是打算先做更重要的事，因而懒懒地挪了挪，把猫抱开了，准备起身。
“等一下，你们两个早上不是闹过矛盾吗？还是我去套套近乎吧。”林潼舟让他稍安勿躁，自己从被子里钻出来，拿着手机刚想走过去，又退回来小声说，“话说，你们有没有觉得孟进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没有。”封夷又坐了回去，一边撸猫，一边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注意林潼舟那里的情形。
“没有啊。这总不会也是什么名人了吧。”老金道。
是啊，的确也不像。林潼舟摇摇头，把那种奇怪的感觉先放到一边。
孟进在她的骚扰下睁开了眼。那双眼睛浑浊不清，直直盯着她时甚至不像人类，而让林潼舟联想到红月客栈那些死气沉沉的动物头，毫无生机。
也是在近距离观察的情况下，林潼舟才发现在他的大衣和帽子遮盖下，居然有一身皱皱巴巴的皮肤，看起来年龄不小了。
“什么事？”他发出一种与外表极其不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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