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辈子了, 贺顾虽然也有憋久了,起念头的时候,却还是第一次尝到这等滋味。
神智昏昏, 身上无力, 脸颊到耳后,整片皮肤都在发烫, 浑身燥热,而下腹更是有如烧着了一团火, 扑也扑不灭。
就连呼吸,都变得滚烫, 好似带着灼人温度。
与此相对的,长公主扶着他的手,温度微凉, 甚至长公主身上的每一寸, 都好像是一块薄薄的冰,贺顾既担心靠的太近,会烧化了这团冰, 却又忍不住往她身上凑。
还好贺顾自小习武, 这滋味尽管难耐,他脑海里, 却也没有完全丧失理智, 失态了没有多久,便立刻惊觉过来不对了
他吃了什么东西里面下过药
药效还甚为猛烈。
贺顾逼着自己, 从长公主颈侧挪开,痛苦的宛如撕开一块已经黏上的膏药, 每剥离一寸, 都仿佛在消耗着他的意志力。
半晌, 贺顾才坐了回去,垂眸哑声道“姐姐我我觉得我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他语毕,站起身来就想出门去,却被长公主拉住了。
裴昭珩道“你先等等。”
子环这副模样,他只是一看,也大概看出来是哪儿不对了,同他那日在宫中,误引了母后赐下的酒时,一般无二,
裴昭珩目光在八仙桌上扫了一圈,果然看到了那个白瓷酒壶。
他心中不由叹了口气
多半是兰疏想着,这酒是皇后所赐,没舍得扔,收进了库房里,谁知今日阴差阳错,鬼使神差之下,不知怎么就被挑酒的丫鬟拿错,奉到了桌上,又被贺顾给喝下肚了。
这酒效力甚猛,那日他在庆裕宫打了冷水,也足足泡了小半个时辰,又自己纾解过,才稍稍好了些
眼下若是放子环走了,他年纪尚轻,一来裴昭珩担心他纾解不当、伤了身子,二来也担心他太会纾解寻来兰宵,或是什么旁的女子,到时候
更闹心了。
倒不如有他看者,叫子环解决了,也不必因此担心。
还好眼下七月,正是盛夏,天气炎热,洗个冷水澡,倒也不算什么,裴昭珩站起身来,两步行到门口,隔着门叫了一声“兰姨。”
无人应答。
裴昭珩微微蹙眉,转头看了看正低着头,闭着眼,胸膛不住起伏,明显正在勉力忍耐的贺顾,这才又转身打开门,想叫兰疏赶紧打水来。
谁知门一打开,门外莫说是兰疏了,便是整个主院里,裴昭珩也没见到一个人影。
屋里的贺小侯爷,唇齿间已经泄出了几丝不易察觉的低吟和喃喃显然神智也愈发不清醒了。
裴昭珩心知,子环虽然自小习武,但他年纪轻,少年人正是火气旺的时候,子环平日里,又是那般跳脱性子,也并不像他那样,有自小习字临帖磨出来的耐性,他能忍了这许久,已很是不易了。
兰姨多半是去收拾行李了,只是她去便去,只是一向行事妥贴如她,怎么连个下人都不留在院中
如今叫他去哪儿,寻水桶浴盆
他正想着,房里忽然传来哗啦啦一连串,刺耳的杯盏碗碟摔碎在地面上的声音,裴昭珩一惊,转头一看,果然见贺顾已经摇摇欲坠的站起身子来,桌上方才布好的酒席,都已被他拂落在地,他先是垂着眸子,半晌才抽抽鼻子,忽而抬眸看着裴昭珩,那眼神既执拗、又带着三分淡淡哀怨。
贺顾的眼角,已经彻底红了一片,就连少年那原本挺翘且圆润的鼻头,此刻也染了三分绯色,变得红彤彤的,甚为可怜。
他看着站在门前的裴昭珩,眼角带泪,委屈巴巴的问了一句“姐姐我好难受”
“真的真的不可以吗”
裴昭珩看着他这副模样,脑子先是空白了短短一瞬,继而某根弦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啪”一声断了。
他衣袖下的无名指微微颤了颤,最后还是没控制住自己,一步一步走近了贺顾。
近些日子,裴昭珩又长得高了些。
如今他已经比贺顾高了半个头去
也是时候该走了。
再不走,身形日异,难保贺顾不会起了疑心,与其狼狈的被子环发现、揭穿,万一他恼了,最后落个糟烂的结局,倒不如就让“瑜儿姐姐”,就这么从子环的世界里
离开吧。
就像是美好的少年时代,做的一场梦。
裴昭珩抬手,摘下了那块、颈间从没取下过的纯白月影纱
他低头看着贺顾,先是抬手,轻轻用食指指节,蹭了蹭少年人滚烫的脸颊,然后才低头,闭着眼在他额间落下一吻。
贺顾的意识,则已经彻底被那小小一杯酒,烧的模糊不清了。
他感觉到,长公主似乎亲了亲他的额头
虽然,被自己的娘子亲额头有点奇怪,但能和瑜儿姐姐这般亲密,贺顾潜意识里却也是开心的。
他动了动唇,想要说话,却忽然感觉到,一只掌心温热、五指微凉的大手,捻起了他的下巴
唇上被人落下了一个吻。
长公主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还有点低沉,总之和平日里很不一样。
可惜此刻,贺小侯爷那浆糊成一团的小脑瓜,早已没法子去仔细思考,究竟是哪里不对了。
朦胧间,他只感觉到长公主的呼吸温热,像是小扇子一样,轻轻拍打在他耳畔,贺顾听到长公主在他耳畔低声道
“子环,别怕”
“姐姐帮你。”
却说那被兰疏留下,在主院院门口守夜的婆子,其实也不是没听见一点动静的。
只是兰疏姑娘吩咐过,今晚长公主殿下和驸马怕是要吵一架,叫她若是听到了什么声响,也别大惊小怪。
是以,婆子便是听见屋里又是摔杯、又是砸碗、那般热闹,后头殿下又叫了几声
这婆子自以为聪明,心中暗自寻思,天老爷,公主娘娘发这么大火,这种时候叫下人,不就是为着撒气的么
不得挨一顿好打
这时候,谁傻谁应声啊
何况公主娘娘还是叫的兰疏姑娘,也不是叫她嘛。
婆子便只当自己聋了,老实的对兰疏姑娘的吩咐言听计从,只守在院门口巍然不动,始终不曾进去。
只是后面,屋里传出来的动静,就有些不大对头了。
咳不过也是,公主殿下和驸马爷,那毕竟也是三书六礼行过、红红火火、喜庆如意的成了婚的,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夫妻嘛,就是这般床头打架床尾和的。
正常。
婆子十分心安理得的,坐在门槛上打起了瞌睡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才被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叫醒了。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抬头一看,眼前竟然是跟着驸马爷的兰宵姑娘。
兰宵这些日子,本来都是日日往文盛书坊去的,只今日有些生意上的事,要问贺顾。
知晓昨夜驸马爷和公主都宿在主院里,她心中也是微微一动,暗道
难道长公主殿下,终于和驸马爷对付上了
便赶了个大早,想趁着驸马和公主院子里值夜婢仆们、清晨交班儿的时候,打听打听八卦,顺便也好等驸马爷起来了,把书坊的事儿跟他说了。
谁知她来了主院,却发现,偌大一个主院,竟然就门口守了一个婆子,驸马爷身边的征野小哥,也不见踪影。
她问婆子道“怎么就你一个”
那婆子站起身来,揉揉脸,忙把昨日兰疏吩咐的解释了一通,兰宵听了,心中正觉得奇怪,院门却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兰宵和那婆子,见了长公主,先是一愣,继而连忙下拜行礼,道“殿下。”
夏日天热,长公主散着发、只着中衣,倒是面纱仍然如往日一般带在脸上,兰宵看不出她神情,只感觉到那双淡漠的桃花眼,在她和婆子身上,淡淡一扫,道“昨日是谁值夜。”
婆子腿肚子一颤,道“是是奴婢。”
裴昭珩看了她一眼,本欲问两句昨日晚上,为何无人应答,此刻却只暗自摇了摇头,心道,这么大年纪的婆子,兰疏还安排来守夜,无怪她精神不济,听不到传唤。
罢了也不与她计较了。
只道“去唤兰疏来,跟她说,去宗山的日子,改到今天,两个时辰后就走,不必带太多东西,叫她赶紧准备。”
兰宵愣了愣,道“殿下要去宗山”
裴昭珩本要转身回屋里去,闻言顿了顿脚步,回眸来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道“怎么你要管到我头上了”
兰宵心里打了个突,这才惊觉,自己这些日子总在书坊管事,久久不伺候人,竟忘了规矩,什么都敢说,问了不该问的话,连忙低头道“奴婢奴婢僭越了,请殿下责罚。”
长公主淡淡道“我哪能罚你。”
顿了顿,又道“我去宗山后,好生侍候驸马。”
兰宵连忙应是。
院门,这才又关上了。
婆子和兰宵打了个招呼,匆匆忙忙去跟兰疏传话了,兰宵却站在主院门前愣了愣。
方才,若是她没看错
中衣宽松,微微行动、抬手间便会露出手肘,长公主关门时,她分明瞧见,殿下手肘上干干净净
没有守宫砂了
殿下和驸马爷,自成婚来,旁人不知晓,但如她和兰疏这样的心腹,却心知二位主子貌合心不合,住都不住在一处,更不必说圆房了
是以昨日,他两个都宿在主院,才让兰宵觉得稀奇,眼下一看,果然是热乎起来,还圆了房了么
驸马那般钟情于殿下,眼下见他终于熬出头了,兰宵一边儿替他高兴,一边又忍不住担起心来
这夫妻两个才刚刚好点,怎么长公主殿下,便要出门了
宗山那可是快到关外了,离汴京城不说千里,也得有七八百里远啊
山水迢迢,长公主殿下这一去,驸马爷又岂肯
她正琢磨着,院门却又开了。
这次长公主已经穿戴妥当,她只看了兰宵一眼,便挪开了目光,淡淡道“驸马昨日累了,还在歇息,不必喊醒他,等他醒来,你们再服侍就是。”
兰宵连忙应是。
长公主便这么走了。
屋里的贺小侯爷,则是昏昏沉沉,做了一整宿形形色色、光怪陆离的梦。
要说好的吧也不是没有,比如和瑜儿姐姐共赴巫山啥的还
还挺美。
要说不好的吧
他梦见姐姐看着他哭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哭,可是问她,姐姐却又不答。
她只是无声的看着他,长公主就连落泪,都美得像是一幅画,无声却更叫人心碎。
贺顾想去拉她的手,却只拉了个空,他看着瑜儿姐姐就这么挂着泪,回首望了他一眼
然后转身离去,那抹红色背影,也渐渐远去,再难寻觅。
贺顾跑的气喘吁吁 ,远远地追她,却始终追不上,他几乎有点沮丧的看着她的背影喊“姐姐,你为什么要走啊”
没人回答他。
贺顾却被惊醒了。
他猛的从床帐里坐起身来,呼吸节奏极快,胸膛急速起伏。
“姐姐”
大脑还未完全清醒,他没忍住,口里又低声喊了一句。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
理智渐渐回笼,贺顾这才发现眼下他所处的地方,这个房间这副床帐
以及屋子里的那抹淡淡檀香味。
这不是他的偏院,而是瑜儿姐姐主院的卧房。
但贺小侯爷,很快就发现了另一处不对。
他他被子底下,竟然竟然光着
天呐
联想一下昨天那个梦,昨儿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姐姐到哪儿去了
卧房里,空空如也,床幔中,只他一人。
可昨晚上,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太过真实,贺顾觉得那一定不仅仅只是个梦,他和姐姐之间肯定发生了点什么
可是,姐姐为什么不在
难道难道
难道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她她这是恼了他,这才跑了吗
门外响起了一个女子熟悉的声音,是兰宵。
“驸马爷,醒了么”
贺顾顿了顿,道“醒了。”
兰宵问“那可要奴婢们把洗漱盆子和换洗衣裳拿进来”
贺顾道“进来吧。”
兰宵便推开了门,叫了几个小丫鬟一一将东西拿进来。
贺顾问“什么时辰了”
兰宵远远躬身行了一礼,道“回驸马爷的话,已经午时了,对了,驸马爷,长公主殿下已启程离京了。”
贺顾愣了愣,道“什么”
兰宵疑惑道“爷不知道么,殿下带着兰疏姐姐,说是去宗山莲华寺小住,今早卯时初刻便起了,早早收拾好了箱笼行礼,眼下都走一个多时辰了。”
贺顾瞳孔猛然一缩,半晌才反应过来,兰宵说了什么,他抬手就想掀被子下床,却又忽然想起,眼下他被子下面,什么也没穿,一时只能急的五指成拳,在床上猛锤被子,怒道“什么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不是说两日后么殿下走了,你怎也不叫我起来,让我睡到现在,征野呢,人呢”
他忽然发这么大火,兰宵也给吓了一跳,道“不是奴婢不叫,是是长公主殿下吩咐了,说驸马昨晚累了,不让我们叫,等爷醒了再伺候呢。”
贺顾一愣,道“姐姐不让叫的”
兰宵道“是啊,且主院毕竟是殿下居处,征野不能进的,驸马爷忘了么”
兰宵问完了,那床帐里却忽然变得一片死寂,她等了半天,也没听床帐里的驸马回话,正想开口再问,却只听得一声低低的叹息。
贺顾低声道“姐姐她她这是恼了我么”
他终于一点点想起来了昨晚,失去意识前的事,他也不知道那时候自己怎么,喝了酒便失了理智,很是对瑜儿姐姐放荡孟浪了一番,若是昨晚,他和瑜儿姐姐真的发生了点什么
贺小侯爷想及此处,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可可别是他酒后乱性,把瑜儿姐姐给霸王硬上弓了吧
所以她才会恼,提前启程跑了
越想越觉得是,越想越害怕。
兰宵忙道“殿下怎会恼了驸马爷呢今早奴婢还见了殿下呢,长公主殿下神色如常,不似生气呀。且殿下说了,此去宗山,路途甚远,这几日天儿好,日头晴朗,索性趁着这时候走,免得后面赶上雨天,路途泥泞,不好行路呢。”
贺顾怔了怔,道“姐姐姐姐当真这么说的”
兰宵道“是呀,而且”
她忽然低低笑了一声,顿了顿,才压着嗓子道“殿下昨晚上才和驸马爷,有了夫妻之实,若是殿下真的恼了驸马爷,又如何肯呢”
贺顾一怔,道“你你怎知道”
兰宵便将清晨,瞧见长公主手上守宫砂没了的事,告诉了贺顾。
这下,她不说还好,她一说了,贺顾便更确定了,他昨晚的确与瑜儿姐姐,有了夫妻之实,一时心中简直百味陈杂。
又是酸、又是甜、又是担忧、又是期待。
酸的是,昨晚他们才有了夫妻之实,今日姐姐竟就能狠得下心去那鸟不拉屎、千儿八百里远的宗山,独个儿扔下他一人。
甜的是他终于熬到了这一日,虽然记不太清昨晚经过,但但也终于和姐姐,成了名正言顺的夫妻。
至于担忧的,自然也是她去了这么远的地方,期待的便是见她的下一面了。
贺顾遣退了兰宵和其他婢仆,草草把身上收拾洗净,洗漱更衣。
收拾的时候,看见自己身上痕迹,便不由得就红着脸,琢磨起来
既然兰宵说,瑜儿姐姐没生气,那想必昨晚也是你情我愿,并不是他强来,那
那也不知,咳昨晚他表现的,可还叫姐姐满意么
恨只恨,他这浆糊一般的脑子,竟然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那杯酒肯定不对劲。
贺顾将门出身,上辈子更是军营里打滚,区区一杯酒,岂能放倒他,现在想起来,那杯酒效力甚猛,不止后劲儿大,似乎似乎还有催情效果。
贺顾想及此处,心中忽然一惊
这不会是姐姐安排的吧
她会不会是早就打定了主意,今日要走,所以昨天那壶酒,和昨夜都是她有意安排
可姐姐为什么要走呢
她分明也是有意于自己的吧。
不过,姐姐厌恶男子多年,便是如今动了心,忍不住与他有了夫妻之实,一时小女儿情态,难以直面,倒也不是不可能
那等她想清楚了,不别扭了
会回来的吧
一定会的。
贺顾这么想着,却忽然在桌上那白瓷酒壶底下,瞧见了一封信。
他愣了愣,走上前去拿起了那封信,拆开一看
竟然真的是长公主临行前,留给他的。
大概内容便是如方才,兰宵所言,说她此去小住,有人护卫,兰疏随行,叫贺顾不必为她担心,也不要去宗山找她
不得不说,长公主实在太了解贺顾了。
贺小侯爷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怎么知道自己想追着去的
只是,眼下姐姐既然都留下书信明言了,再追着去,搞不好还要惹怒她
真是好难。
他打开门,吩咐马房小厮备了马,饭也不吃,便策马离开了公主府。
贺顾马术甚佳,从西大街公主府,前往汴京城北城门,也不过跑了一会儿,最后他勒马停在城门外一个小山包上,远远看了看往北地的那条路
车马纷纷,浩浩茫茫,唯独看不见他的长公主了。
其实贺顾早知追不上了、看不到了,却还是忍不住,要来望这一趟。
回公主府的路上,就不由得有些丧气。
虽然心中已经接受了,但是姐姐才走了一个多时辰
贺顾却已经开始想她了。
回了公主府,膳厅用饭,也用的没什么胃口,贺顾见兰宵在,随口问了她一句,道“今日怎么没去书坊,回来了”
兰宵一边安排侍婢布菜,一边道“本来今早,有些铺子里的事儿,想问问驸马爷的意思,只是今日爷没起,我就索性等到了现在。”
贺顾一边拿起碗筷,一边问她,道“噢是什么事”
兰宵道“是这样,书房那条街上,有家卖笔墨的铺子,他家东家缺钱,说往后不做了,如今门面也打算盘出去,正好咱们现在那个门面,逼仄了些,我就想着来问问爷,要不要换个店面到时候再把咱们现在这个盘出去。”
“当然了奴婢只是问一问,怎么做还是听凭驸马爷安排。”
贺顾沉默了一会,仔细一想,那日他去文盛书坊时,铺子门面,的确有些逼仄,且光线也不大好。
不过城南那块地方,寸土寸金,这样不完美的门面也已是难求了,如今听兰宵的意思,显然那家不做了的笔墨斋,位置更好,只是要换新铺子,便免不得添钱进去
说实话,贺顾于经商一道,天赋实在有限,他想了想,没想出什么名堂,问兰宵道“只为着宽敞,和光线好,换个新门面,是不是花费大了些”
兰宵答道“倒也不全是为了宽敞,那家铺子,比咱们临着国子监,近了起码半条街,从国子监出来,没两步便能走到,奴婢想着,监生都是京中官家子弟,虽然以前咱们也做他们的生意,但毕竟隔了半条街,奴婢这些日子瞧着,就是这么半条街,他们便逛不到这边来了,所以自然是近些更好,其他不论,至少时文集、经义释论,都能好卖不少的。”
“而且”
贺顾道“而且什么”
兰宵干咳一声,小声道“而且据奴婢观察,这些监生还蛮喜欢买一顾先生的话本子哩靠近国子监,另有家书坊,翻了咱们的话本子卖,竟比咱们这拿了先生一手稿子的,卖的还好,赚了个盆满钵满,实在气人”
贺顾“”
“行吧总归你看好了,就自己支账,盘铺子吧,这事我已省的,把账做好便是。”
贺小侯爷这边,在为了一顾先生的话本子如何赚钱操心,而裴昭珩那边
他正坐在马车上翻着“一顾先生”的大作。
我做哥儿那些年。
说实话,若不是见了这话本子,将男子之间的床第之事,写的那般靡丽,极近香艳之能事
光看着昨晚上,子环那幅纯情模样,还真猜不出来,他竟懂这么多。
虽说这话本子,写的男子生子一事,有些荒诞,但倒也叫裴昭珩知道了,原来两个男子之间竟也能
正此刻,兰疏在马车外面道“殿下,到了。”
裴昭珩“嗯”了一声,把那话本子往车厢里的小几上一扔,撩开车帘跳下了马车。
此处,是汴京京郊的一个小院子。
兰疏道“咱们在此修整,等过个几日,圣上的旨意传下去,殿下便可恢复男装打扮”
“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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