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遥还是太小了。也许那不是喜欢，你就是一时鬼迷心窍——”
“我还能鬼迷心窍十多年呀？”
静了静。
幺零幺泫然欲泣：“你喜欢张起灵——”
张京遥略微无奈：“怎么这个表情……”
幺零幺捂住自己的脸，躲到一边假装自己很委屈。
她们在这里休息，由张京遥警惕，幺零幺扒拉着自己的背包开始睡觉，等她醒过来，她就要接替张京遥。
黑暗里所有的声音都是沉默的，张京遥百无聊赖地咬着自己的烧饼，马灯的灯光微弱，但是很温暖，所谓光明给人的感受，莫过于驱散湿冷与沉重。
她突然想起来一件有关于张起灵的事情。想到当年高中的时候不好好学习，天天被母亲念叨，难免自己也心烦，烦一烦便更加不想学习。后来重温《盗笔》系列，也许是因为长大了心境发生了改变，某些点刺激到了她，她将张起灵的名字写在桌头，以此鞭策自己——
既然不知道该为何努力，那就为了接近一个神明努力吧。
去他去过的地方，接触他接触过的东西，努力去触碰一个也许不存在的世界，奢望一个奇迹。
最后这种信念支撑她度过了整个高三，成功考上浙大。通知书到手的那一刻，一家人都在哭。爸妈哭是因为这么多年的努力有了回报，她哭却是因为原来一个人真的能成为另一个人的信仰，从而去改变另一个人。
那个时候她踮脚够着这个世界，怎么也够不着，谁想到现在她就存在在这里，风餐露宿，吃尽苦头？
张京遥无声地笑了一下，大概张起灵对她来说，就是那段沉郁日子里的唯一光明，这么说也不为过。
光明啊。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有人终日坦诚于光明之下，也有人终日蛰伏于黑暗之中。
她曾沐浴阳光，如今阴影披身。
*
少年形态的齐佳小公子在受重伤的状况下还是迅速醒了过来，张京遥表示对他的身体恢复能力很感兴趣，毕竟仿佛打游戏似的下线一下回来就满血了谁不觉得好玩啊。
只不过少年的脑子大概是被虫子吃了，于是有点傻乎乎的，睁眼后首先看了看自己手边的马灯，而后看了看面前盘腿坐着的小姑娘，虚弱无力地笑着说了一句：“看起来我还没死啊。不过小丫头，我现在伤成这样，以身相许恐怕也做不到了……”
张京遥犹自笑嘻嘻地，颇为欢快地回答：“哦呀，这么可惜。”
脸上没有半点可惜。
也太假了。
齐佳笑得有些累，松了一口气，哑声问：“有水吗？”
张京遥把边上包里的水壶递给他，挑眉问道：“有力气吗？”
“唔。虽然我挺想说没力气的，但是这个时候好像气氛有点不太适合。”他费力地抬起了手，抓住那个水壶，然后手一下又落下来，水壶底部磕在石头上，酸痛感蔓延全身。
他痛得吸了一口气，盯着头顶的黑暗笑了一下：“劳驾您搭把手？”
张京遥于是拿走水壶，拧开了，又将他扶起来，往他的嘴里倒了点水。
幺零幺抱着自己的背包，在一旁问：“你们是怎么回事？”
齐佳咳嗽了一声，他有种要咳血的感觉，但事实上他嗓子干涩得恐怖，只好又喝了点水，回答道：“说来话长。总之泥里面有吸血的虫，还有一种和它特别像的吸血的藤蔓——这儿估计是他们的老巢。”
“你们的人里还有多少干粮？”幺零幺问道。
齐佳在张京遥胳膊弯里头稍稍移动了一下，不那么贴着她的身子，想了想，认真地道：“我包里还有五个饽饽——说实话，我早就想把他们包里的东西拿出来吃了，都是些好东西。”
张京遥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反问：“什么好东西？”
“乱七八糟，糕点也有，饽饽也有，烧饼也有，”他看了一眼两个女孩，“街上卖的小吃也不少。”
幺零幺吐槽：“这到底是出来倒斗还是郊游？”
齐佳笑了笑，张京遥将他放下，伸了个懒腰，有些兴致缺缺地道：“可惜这个地方离我们的原地很远啊，早知道我就把那些背包都带上了。”
当时因为情况不清前路不明怕行动不便，所以看到了都是直接路过，只是顺手把里面的武器和照明工具抽出来了而已。
嗐。
她有一些可惜。
他们在石头上又休息了一会儿，张京遥躺下睡了一觉，醒来后觉得精神满满甚至可以出去和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浪的张起灵对打一场，三人整理了装备，给齐佳小公子做了驱虫处理，就重新跳下了泥潭。
鉴于小公子现在十分虚弱，张京遥和幺零幺只好轮流来背他，好在张家人最不怕的就是负重进行剧烈运动，给她十个齐佳她都照样能上天入地，还不带喘的。
当然，只是夸张。
他们不知道在泥地里跋涉了多久，也许这块泥地真的像是幺零幺说的那样毫无尽头，但他们也确实没有办法，只能一步一步地走着，看过一块又一块不相同的石头，休息过不知道多少次，直到他们的干粮即将耗尽。
“只剩下一个饽饽，两块烧饼，水也只剩下半壶。”张京遥冷静道，“我们必须马上获得供给。”
“实在不行的就上去吧。”幺零幺抬头看了一下头顶，她踩着石头上去伸手够了一下，“还需要一点高度。”
齐佳道：“这好办。”他嘴唇发白，眼睛还是炯炯有神的，“我来。”
幺零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
齐佳撑着身子，笑道：“喂喂喂，干嘛这种眼神？”
张京遥把他在石头上放下，踩上去够了够顶端，青石板连接紧密，他们的训练还没有使得手指能够直接撬开青石板，现下只能用工具一点点清除。
但是可悲的是，就算是踩在石头上伸手，张京遥的指尖都距离顶端还差一个巴掌的距离。
“已经够了。”她却这么说道。
随后从背包里拿出工具，低头对幺零幺说：“每十个数，交换工作。”
“数”，是张家人计算时间的一种方式。张京遥曾经计算过，一个数差不多二十到二十五分钟的时间，十个数，最多就相当于四个小时，一般人很难连续体力工作四个小时，但是对于张家人来说，掌控好呼吸方式和肌肉控制，是能够达到最高效率而不会过分损耗自身能量的时间。
张京遥每每使用“十个数”，都会在心里骂一遍张家人是个什么鬼东西，毕竟这东西在她看来就相当于在大太阳底下站军姿四个小时，或者跑标准操场二十圈。
幺零幺点了点头，把他们的东西迅速整理了一番，张京遥已经开始将工具打进青石板，预备清理。
在这种环境下进行这种工作是一个很让人觉得操.蛋的事情，特别是久了之后就会有一种脖子好酸肌肉也好酸痛脑袋好沉重怎么办好想倒下去睡一觉的感觉，这种时候还不得不坚持工作，就觉得更想灭世了。
果然这世界上的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是毁灭了比较好吧？
啧。她什么时候都会有这种悲观想法了？
齐佳仰躺着看着头顶的青石板，叹了一口气，举起了手——他现在已经有点力气了，而且感觉比之前好多了，但毕竟失血过多，又没有得到良好的治疗，导致现在仍旧是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他打了一个响指，像是在测试自己的力气——虽然没人知道这样怎么测试，良久之后，他听着顶上“笃笃笃”的声音，道：“说起来。你们是张家人吧？”
张京遥回他：“难为您终于认出来了。”
“早就认出来了，当年我也见到过三个张家人。其中有一个跟你长得挺像的，跟只奶猫一样，特别好玩——是吧，奶遥？”
张京遥放手下来，摸了摸凿子的尖端，低头朝他甜甜地笑了一下：“再叫一下试试？”
齐佳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叹气道：“怎么不把我给你的那个令牌戴在身上？齐佳的令牌，可不是谁都可以有的。”
“确实。”张京遥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您大恩大德我永不忘记。”
齐佳半点羞耻都没有：“甚好甚好。”
幺零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自觉插不上话题，鼓鼓脸颊，抬头盯着青石板，侧耳去听周围的动静。
工作连续了四个数左右，突然停了下来，张京遥用凿子抵住顶上的青石板，手指摸着凿子，仔细地感受了一下。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们头顶上行走，细微的落地声连绵不断，一下接着一下。
窸窸窣窣的，随即过去了。
张京遥等了一会儿，试探性地敲了一下，几乎是立即地，一个庞然大物砸在地上的巨大声响在他们头顶响起，那些动静变得更加频繁，张京遥几乎能感受到有东西在快速抓爬着青石板，似乎是顶上的东西知道了这底下有生命，迫不及待来享用。
她慢吞吞地收回了手，颇为无辜地低下头朝自己的同伴们笑了笑，压低了声音：“唔。现在我有两个消息……”
“一起说了吧。”齐佳也笑。
张京遥耸了耸肩，一副“能拿你怎么办”的表情，说：“好吧，坏消息就是只要再过不到一分钟顶上的青石板就要被砸穿了。好消息是……只要再过不到一分钟，顶上的青石板就可以被砸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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