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家里空空如也。
啊不对。
还是有点东西的。
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张床,一个衣柜,一整个厕所。
很好。
张京遥双手环胸,斜睨张起灵:“能不能说一下,你是怎么吃饭的?”
厨房都没有,你是怎么吃饭的!
张京遥怀疑给他一张床,他能在上面完成他所有的人生大事。或者给他一个啥都没有的房间都行。
偏偏某人觉得完全没问题,一本正经地回答她:“我不常住这儿。”
张京遥:“……”
那你不是好棒棒哦?
张海楼赞赏道:“族长不愧是族长,干净!整洁!明了!”
张京遥凉凉地问:“那你告诉我今天我们吃什么?”
张海楼笑了两下:“简单啊——饿一餐没事儿。”
张京遥:“……”
原来她才是这么多人里面中唯一一个正常的吗?
最终三餐还是解决了,百乐京的街道从来都是喧嚣繁华的,叫卖声永不停歇,五个人吃饱喝足,沿着长长的街道一直走下去,什么也不想的一直这么走下去,有种老年团集体压马路的既视感。
可惜这种散漫悠闲的感觉并未持续很久,人们的每一天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对于张家人来说,生命就是不断地奔跑,为着相同或不同的目的往前奔跑着,永不停歇。
他们在一轮圆月高悬深蓝幕布上的时候出了寨子,月光温柔却也冷然,他们在树林中每一棵树的缝隙中跳跃,以加快自己的前进速度,向着遥远的目的地进发。
在与这个晚上相隔不远的凌晨,他们曾经走过这条路,只不过远远尾随。马上的新娘睁着蓄着眼泪的眼睛回头看他们,队伍长长地蜿蜒着,像被人抻着的面棍一样被人拉长,围观的人群们拍着手叫着“好”。
无论这条官道白日里多么热闹,到了夜晚,也只有沉寂的结果。
他们在月亮的注视下停在了一座宅院之前,院子里很热闹,正在办喜酒,新娘坐在新房里,恐慌无助地揪着自己的手绢。
他们悄悄进去,打晕了屋子里头的侍女,那新娘很高兴的模样,看着张起灵,声音清脆的:“谢谢!”
她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泪,重复了一遍,“谢谢!我以为你们走了。”
张海楼笑道:“诶,先别急着太感谢。我问你,你这么害怕做什么?要是单纯地反抗封建主义、包办婚姻,这事儿我们可做不了主。”
“我……”那姑娘咽了一下口水,一下子站起来,先看了看四周,才揣着一颗狂跳的心脏,颤颤巍巍地说,“我知道的,飞坤爸鲁有这个能力,我希望你们能救我——这个马仁章,他不是人!”
世人口中的“他不是人”有好几种理解方法,也许是字面理解,也许是道德伦理上的无法苟同。
张千军万马扯过一张椅子,问她:“什么意思?”
张海楼突然伸出手,一把将他掀了开,同时自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舒坦地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张千军回头踹了他一脚,被他一下子躲开。
他们所有的动作都在一瞬间发生,新娘看得有些呆了,张海楼重复了一遍张千军的问题,她又匆匆忙忙地抬头看了一眼张起灵,发现他并没有在看她,失落了一下,打起精神道:“他是一只怪物!”
根据新娘的描述,假设她看到的都是正确的话,那么确实有些恐怖,而且是超出正常范围了。
新娘说马仁章曾经在她家借宿过,孤身一人,拜托新娘的父母留他一晚,第二日白天他就离开。他长得一表人才,气宇轩昂,背后是一整个马家庄,新娘的父母也有意与他交好,就留下了他,将他安置在距离新娘房间只稍远一点的房间里。
新娘之前从父母的口中听到过有关这人描述,她觉得好奇,当时马仁章来的时候很晚了,几乎是她要睡觉的时间了,她是听到外面的侍女谈论的声音,才知道马仁章来了。
出于一种好奇心,新娘提上了小灯,想要去拜访一下这位一夜暴富的青年,她询问了几个侍女,才从她们口中得知了马仁章的房间。
也许是上天注意要让她知道这个真相,马仁章的房间背对着新娘的房间,新娘又是抄的小路,是想从马仁章的房间背后绕到前头去。
但是就是那么巧。
新娘在途径马仁章的房间背后的时候,看到了灯光映衬在窗户上的影子。她家里用的还是老式的纸糊窗,像是看皮影戏一样,房间里的人行动状态看的十分清楚。
于是她亲眼看见,马仁章背对着窗户,慢吞吞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头皮,然后抓了抓,两只手抓住头皮部分,往两边掰开——
他脱下了什么东西新娘不知道,但那影子反映出来的景象实在太恐怖。一个人扯开了自己的头皮,像是穿衣服一样从上褪到下,然后显露出里面的身材。
这个影子,他是一副骷髅骨架。
灯光穿过它的骨头缝隙,新娘子看到下一瞬间一个巨大的骷髅影子出现在了她面前的窗户纸上。
她被吓得全身冒冷汗,一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提着小灯拔腿狂奔。
她庆幸当天自己没有带人跟在身边,不然那天她真的会死在那里也说不定。
第二天她看见马仁章的时候,马仁章却是一副仪表堂堂的模样,笑着和她的父母说话,把二老逗得开怀大笑。
但新娘一想起昨晚的那副骷髅骨架,她就心慌得不行。
这种心慌在听到马仁章要成为她的丈夫时更甚,她甚至为了不嫁给马仁章闹过自杀,但是恐怖的是,昔日疼爱她的父母这一次怎么也不肯同意她,硬是将她打扮好了送上马,还做出了一系列他们根本不会做的事情。
张京遥听完了,先问了一句话:“马仁章知道你的生辰八字?”
新娘点点头,张京遥就笑:“完了,这我们不好插手啊。”
当人类碰上鬼怪,往往受伤的一方都是人类。
新娘愣了一下,道:“什么意思?”
张京遥歪了歪头:“迷信一点的话,生辰八字是很重要的东西,懂行的人能够推算你的一生,寻找你的灵魂方位。更有甚者使用生者与死者的生辰八字,做法事,结冥婚。我对这些东西了解的不多,只能说些大家都懂的。”
毕竟她可不是什么神算子、半仙或者捉鬼师。
但是身怀麒麟血,纯正慈悲,避邪驱鬼,该是不被污秽之物沾染的。
新娘哭泣起来:“那怎么办?”
张京遥等人面面相觑,张海楼就道:“说不定只是搞鬼罢了。我看过很多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到头来其实不过就是人动的手脚。”
张海琪难得地没有拍他,她只是沉默地走过去,撩开窗帘看了一眼玻璃窗外。
新娘子看他们都不说话,以为他们也没有办法了,抿了抿唇,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也不出声,兀自流泪,乍一眼看过去,真有点梨花带雨的味道,但就是活像他们欺负了她。
张京遥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很苦恼地皱起了眉头,怎么办啊,她是真看不得别人哭,但是又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办法的,他们张家人也是人,又不是什么除鬼的道士……
啊。
像是思维在同一个瞬间到了同一个点上,所有人的目光慢慢地就移了过去,落在了张千军的身上。
他穿着一身道袍,衣服洗得发白,脸上却是挺干净清秀的,打扮打扮,估计也是个能看的。而且这个人,他会一点法术啊!
想想他当时为了逃出新娘保安队的打出的那一道火龙,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千军,”张海楼先发话了,他笑了一下,哥俩好地搂住了张千军的肩膀,“我一直都知道你的梦想是为人类做出贡献,现在是你实现梦想的时候了。”
张千军挣扎起来,“等等,等等,什么梦想!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唉唉唉,别害羞,我们都知道,你看看你一身道袍,你要对得起它啊!是吧?你看眼下就有一个你可以发光发热的好机会,何不把握住它,扬名立万呢?族长,你说是吧?”
族长?
族长慢吞吞地收回自己神游的目光,看了一眼一脸奸笑的张海楼,还有他旁边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写满了“我拒绝”的张千军万马,原本只是想假装没听到,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掺和这些事情,结果不知怎么的,眼神往边上一瞥——
乖巧跟了一路的淘气孩子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见他看过来了,拼命地眨眼睛给他暗示——“这么好的搞事情机会你怎么可以说不呢?来,快来跟我一起大声说好!好!”
他眼里沉了一点浅淡的笑意,像是广袤无垠的宇宙里骤然缩短了亿万光年,停留在清野当中仰目望去,便是一片星汉灿烂,细碎光芒动人心魄。
“嗯。”
他淡淡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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