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这还是两个人值得他顶着厚脸皮去为他们说大话。
张千军看着地上被打断了腿哼哼唧唧的男人,有点目瞪口呆地看着张海楼。
张海楼扯过来一张凳子,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面审问莫云高,张京遥和张起灵站在屋外看着头顶的天空,偶尔说两句话。
张千军心想,好像这件事挺简单一样。
因为张海琪,张海楼和张千军还是选择留在了湘西,他们想要去走走那些传闻中有些怪异的地方,看看能不能绝处逢生。
于是只有张京遥和张起灵带着莫云高启程去了长沙,路上好巧不巧地碰上了前来帮忙的一小队。是真的一小队,就五个人,个个都面无表情,背着背包站在喧闹的人群里,什么动作都没有。乍一眼看过去让人以为他们的时间静止了一样。
加上张起灵,这六个人仿佛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莫得丝毫感情。张京遥真怕张起灵跟他们在一起久了也变得那么麻木呆滞,赶紧把人抓住了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中心主旨就是你看这个世界他多么美好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张起灵?
张大族长脑袋一歪,假装自己已经睡着。
六个人里只有张京遥一个人偶尔会说说话,这就显得很恐怖了,但所幸乘火车上长沙耗费的时间不长——就是很挤,活像是印度人民坐火车的那种——她也能忍得下来这枯燥的无味。
傍晚七点。
长沙火车站月台。
张京遥困得迷迷糊糊,跟在张起灵身后下了火车。月台上人来人往,有一位穿军装的少年正在四处寻找着什么,见到他们一行人,先是一愣,随后走了过来。
“见过……族长?”他迟疑地对张起灵行了个军礼。
张京遥给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少年人嘛,说话声音清朗,还带着点变声期的沙哑,和张起灵低沉冷淡的音色浑然不同。
她从张起灵背后伸出脑袋去瞧,就看见一个和她一般大的少年笔直地站着,一身军装将他的身材衬得修长。浓眉大眼,脸上带着点稚气,眼睛倒是很锐利,锁定了她,有些惊讶。
“哇。”张京遥小声惊叹,对他笑道:“你好,我是张京遥。”
少年愣了会儿,回答道:“晚辈名为张日山。”
张京遥默,山字辈要比景字辈小啊……这竟然是真的。
彼时已成为张大佛爷的副官的张日山领着他们往张府走去,路上告诉了他们一些有关于长沙的事情。张京遥接连问了好些问题,有关九门,有关五爷。
张副官惊讶于她对九门的熟稔程度,但仔细一想张家枝大叶大,在哪都有驻地处,算起来他们家也算是张家驻地处之一,她知道些事情,似乎也解释得通。
“只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需得去接另外一个人。”副官如此说道,“前些天佛爷得知了些事,得请他帮忙一下。”
张京遥无意去打探张启山的行动,胡乱点了点头,张副官就将车开到了别的方向,最后在一家门口摆着香炉的小店前停了下来。
副官下车,进去喊:“八爷!”
张京遥扒拉在窗前,去看小店里头的情景。
从里头走出来一个穿青布长衫、戴银边眼镜的青年,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眼神很干净,带着点呆萌的既视感,一瞅见副官,立即显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又是你!”他道,“佛爷又要干什么?”
副官笑道:“佛爷请您去一趟,是前两天从那棵树下找到的东西……”
“那个东西?”八爷挑了一下眉头,他的目光跨过副官朝张京遥看了过来,笑了一下道,“那东西不属于我们。”
*
那是一支长笛。
看上去是一支竹制长笛,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已经氧化得脆弱,好像只要稍微伸手轻轻触碰,就会化为齑粉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同长笛一起放在那个被挖出来的盒子里的,还有很多琐碎的小东西,从一朵干枯的花到几块圆润的石头,一条泛黄的白色发带和一条呈现出迷蒙灰色的黑色发带,温润的玉石被雕刻成一只憨态可掬的猫。
“这是你的东西。”八爷把那个盒子递给她,“‘雪中行,青衣归,满目苍凉,十年终得人圆满’。我从不算纹麒麟的人,但你不算。”
他朝她眨了一下眼,“终得圆满。”
没等她说什么,就听到张启山在座位上叫他:“老八。”
齐八爷立即褪下了那股高人风范,一边喊着“来啦来啦”,一边噔噔蹬跑过去,站在张启山面前,问:“佛爷有什么事?”
副官在边上小声道:“佛爷没事。”
张京遥抱着盒子,茫然地坐在沙发上。她发了一会儿呆,才低下头去看盒子里的东西。
这些东西,是属于她的?
老旧物品跨过了漫长的时光,她一眼就能看出这些粗糙的东西来自千年以前,就像是山洞里自称为神的灵体,带着完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记忆。
我从没见过。
她伸手触碰那块玉。
不,这是见过的。
梦境里的青衣祭司,那一声缥缈的呼唤。
漫天的大雪,鲜艳夺目的藏海花。
还有那熟悉的身临其境。
张京遥后知后觉,她可能,她似乎,上辈子是只猫。
一只有了记忆,在这辈子投胎成人的猫。
……
“哥?”张京遥对张慕远喊道。
张慕远正持笔写字,闻言回头:“怎么?”
张京遥走进房间,在沙发上坐下来:“你有没有做过一些奇奇怪怪的梦?”
张请主盯着她看了两秒钟,“统治世界算不算?”
张京遥:“……”
这不算是奇怪吧?我小时候还做过毁灭世界的梦呢!所有人都跪下来叫我爸爸的那种。
她摇了摇头,仔仔细细地描述:“就是那种,梦见自己是只猫的。”
张慕远想了想,把笔放下了,转过身对她说道:“那个盒子在你手上?”
张京遥点了点头。
张慕远笑了一下,说道:“至少,据此得知,所有都是真的。你做得那些梦都是真的。”
“包括我也是。”
“我见过一场铺天盖地、足以埋没世界的大雪,也看见过一只幼小的奶猫,还看到过有人于风雪中踽踽独行,天降惩罚于世。——‘所有的神明必须消失于世,这个世界不需要绝对的力量’。”
“而青铜门是最后的通道,我们守护着两个世界。”
……
张京遥往街上走去,其实她早该想到的,现实世界不会是现实世界,这里曾经存在过高高在上的神明和深陷泥泞的冥魂,只是因为某些天道法则,这些绝对力量无法出现,这才构成了人类当家的当前局面。
她回想起自己的前世,或者换句话说是自己的未来,那里海晏河清,一派祥和,却仍旧有稀奇古怪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发生。
她曾经在网上看到过很多神神道道东西,人们试图用科学来解释,却终究只能将其判定为无法解释。
没人能详细说明中华上下五千年那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是如何被记录下来的,如果不是因为出现过,人们又如何流传至今。
至于最根本的“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会不会是天道限制人类的法则。
就像是那些神明拥有的力量,因为太过强大威胁到了其他种族的生存,所以被天道驱逐,以维持平衡。
那么。
往深里探究,人类如果有一天达到了绝对力量的程度,是不是也会像那些神明一样,被迫离开这个世界。
要与科学挂钩的话,十几亿年前的恐龙灭绝,是否也属于这个被驱逐的范围?
思考这些事情未免太过不现实而且中二,但张京遥经历过一次穿越,对于科学已经不大相信,甚至隐隐有种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她穿行在热闹非凡的街道上,一种孤立在所有人声之外的孤独感油然而生,千年以前,是否曾经也有另一个种族像当今这般繁华?
她越是思考,越是心惊,甚至对于人的存在提出质疑。
等她反应过来,她才意识到自己钻进了牛角尖,跟一堆莫须有的东西杠得起劲。
不过,世界要是真毁灭了,她恐怕还活不到那一天。
她轻松地想着,至少百年以来人类没啥事,环境保护什么的,她可以现在张启山提一提,到时候真正国家成立的时候,再帮个忙——至少她自认为自己的思想还是挺先进的,虽然说是各位前辈们的成果。
她从张慕远那里了解到岛国已经被张槐故控制,傀儡政权建立,这个时候二战还没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萌芽状态,她不想经历战争,就要把所有的恶念掐死在摇篮里。
张京遥在一家面摊前停下脚步,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她应该做些什么了。
老祖宗……啊不对,现在应该说是将来的后辈们说过,文化是国家的软实力,教育是科技的地基。
身为一个在这种时代活了这么多年的人,张京遥早就把自己高中大学时学过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但是这不要紧,她忘记了,但是研究这些东西的人没有忘记啊——
虽然她很讨厌义务教育,但不得不说,教育能够创造另外一个国家。要使她爱的这片土地走向更加光明的未来,她需要更多、更多的努力。
而又有什么会比亲手创建一个光明帝国更加美好的事情呢?
她在一张擦得干干净净的桌子前坐下,偏头,在阳光下笑得柔软而坚定:“老板,来一碗阳春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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