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贩卖温柔》/叶淅宝
第一章
六月的海边。
天空中云彩轻柔浅淡，碧蓝的海水连接着无穷的天际，荡起的白色波浪如缀了一颗颗水晶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
伴随着全国各地的学校陆续放暑假，静杭市的暑期旅游旺季即将到来。
洁白的沙滩上洒落着许许多多模糊的人影，温语栀和温之寻便是人群中的两员。
语栀剥开了一颗巧克力，夏日温度高，巧克力已经化了。
语栀用手指仔细捏着金色的巧克力包装纸的边沿，不让巧克力的浆液粘到手上。
温之寻一脸嫌弃：“你真的无时无刻，不忘了吃巧克力呀。”
“巧克力就是我的命。”语栀边说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
屏幕上是五花八门的房屋中介信息。
温之寻略微扫了一眼：“你真的打算不回熹城了？”
“嗯。”
温语栀今年大五，就读于静杭大学临床医学系。
医学院毕业考试上个月刚刚结束，医院实习期满，眼看着就要举行毕业典礼，然后清宿舍。
语栀原本打算去静杭容和医学院读研究生，考研那天却发生意外，语栀只考了一科便匆匆离开考场。
结果语栀自然是落榜了，连初试都没有通过。
因此，不打算回熹城的语栀，当务之急，便是在静杭市找到一处容身之所，迎接今年冬天静杭容和医学院的考试。
清脆的手机铃声响起，伴随着海鸥的鸣叫，把两个人的思绪，从房屋中介中拉回来。
是温之寻的电话响了。
温之寻神色不耐，挂断电话后，问语栀：“团队出了问题，我得回去一趟，你现在走吗？”
“你又要抛下我，唉，你先回去吧，让我自己再待会。”
温之寻摸摸语栀乌黑的头发，软软的：“姐姐改天带你浪。”
温之寻去年毕业，如今是一个网红兼冰粉店老板，日常忙碌。
今天好不容易有时间，来陪语栀出来放松心情，又被中途叫走。
语栀已经习以为常了。
待温之寻走了之后，语栀继续看着手机，试图找出一间合适的房子。
不知不觉，时间流逝。
等语栀再一抬头，才发现天色昏暗，云层聚集，黑压压的一片，沙滩上早已经走了一大半人，五颜六色的泳圈被弃在岸边。
剩下的人，也纷纷起身，四散而去。
只留下渐渐逝去的嘈杂闹声：“要下雨了！”
一声惊雷响彻天际。
语栀心下一惊，连忙收拾好东西，向沙滩外沿跑去。
却赶不上大雨到来的速度。
急促的雨点打在语栀身上，不一会，全身衣服便湿透了。
只有一个巴掌大小的小熊包被顶在语栀头顶，却丝毫不起作用，反而给语栀平添了几分狼狈。
“倒霉”这两个字回旋在语栀头顶。
早知道她就和温之寻一起走了。
今年一年来，语栀都非常水逆。
长时间积压在语栀心头的负面情绪，在大雨中，像是装在瓶子里的酒，酒瓶被打翻，情绪肆意流了出来。
语栀眼圈泛红，泪珠伴着雨珠，从脸颊一起流下，消失不见。
-
语栀的视野里逐渐出现了几座小房子，她迅速跑进最近的一家小卖部里。
小卖部看起来有些年纪，进门的时候，门口悬挂的风铃摇晃起来，发出悦耳的声音。
“欢迎光临。”
出乎语栀的意料，小卖部里人不多，除了门口收银台处的老板，只有几个年轻人在避雨。
语栀脸颊白白嫩嫩，此时眼圈红红的，年纪又小，孤零零的一个人，好心的小卖部老板见状，递给语栀一包手帕纸。
语栀抬头道谢，脸颊上不经意间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
黑色的棉质T恤黏在身上，小裙子的下摆也黏在了大腿上，笔直的小腿上挂着水珠，很不舒服。
语栀现在只庆幸，她没有穿浅色衣服，否则那个情景，实在是太尴尬了。
她用纸巾仔细擦拭着身上的雨水。
小卖部老板：“小姑娘，来看海呀？”
“嗯。”
“怎么样，看了海，心情是不是特别舒服？”
语栀点点头，她现在心情好多了，只不过不是因为看海，而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淋在身上，洗刷心灵的尘埃，酣畅淋漓！
小卖部老板笑笑：“那可不，我们静杭市的海，出了名的好看。”
小卖部里灯光昏暗，天花板上悬挂着一台电风扇，语栀身后的货架上，整齐地摆放着方便面、矿泉水、口香糖等食物。
整洁而有年代感。
小卖部老板大概四五十岁，人很热情，特别能侃：“小姑娘，你不是静杭市本地人吧？”
语栀点点头，有些惊讶，不知道老板是怎么看出来的。
忽然，语栀注意到，放口香糖的货架旁边，有一块小黑板，上边用白色粉笔写满了歪歪扭扭的字。
语栀仔细一看，发现是各种房屋出租信息。
原来这家小卖部，还是一家小房屋中介呀。
因为要租房子，语栀格外多看了几眼小黑板上的信息。
小卖部老板看到语栀点头，有些得意地笑了笑，然后开始讲述自己的“睿智”——如何发现了语栀是外地人的。
屋外雨很大，噼里啪啦地砸在小卖部门口随意堆积的铁板上，制造的噪音时不时掩盖住了老板的说话声，让语栀总是听不清老板在说什么。
不一会，语栀便完全不知道老板在讲什么。
看到小姑娘对这个话题心不在焉，反而是一直盯着小黑板看，老板很快反应过来：“你是不是要租房呀？”
语栀有些犹疑地点了点头。
老板把语栀招呼到收银台前，边介绍着房子，边掏出手机，找到了各位房东提供给他的房子照片。
虽然老板说得天花乱坠，但语栀一一看过去那些照片，都不太满意。
这些房子，要不是太旧。
要不就是不太干净。
“我们静杭湾的房子，好多都是海景房，又好看，又实惠。”老板还在不遗余力地推销着这些房子。
看到语栀皱着小脸儿，似乎还是不满意，小卖部老板忽然挠挠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姑娘，你要不把手机号留这，等到有合适的房子了，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老板很热心，说话时有些急促，一不小心，把玻璃柜台自己的水杯打翻了。
水杯磕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里边的半杯白开水也在玻璃上散开一大片。
语栀被吓了一大跳，原本倚在玻璃柜台旁边，此时迅速站直了身子，拿起旁边的卫生纸，帮忙擦干桌子上的水渍。
边擦着，语栀边想。
她不太想从这家小卖部租房子，得去市里边，找一个靠谱的、专业的中介。
不过语栀的确很喜欢能看到海的房子。
恰在此时，风铃声响起，小卖部里走进了一个人。
热情的小卖部老板大喊：“欢迎光临。”
进来的是一个男生，他只给语栀和小卖部老板留下一个背影。
似乎是不想将雨水带进屋内，男生站在门口收伞，整个人面向门外，手也伸向门外。
语栀和老板都看不到他的脸。
想到盯着陌生人看不礼貌，语栀收回视线。
老板喊道：“小伙子，先进屋吧，不然一会淋着雨了。”
语栀好奇地又扭过头，只见那个人好像没有听到老板说话，还在收伞。是一把透明伞，那把伞似乎格外执拗，在风雨中怎么也收不回来。
雨水不断打在了男生身上。
伞和主人的脾气还真像，都很倔强。语栀在心里想。
从背影看去，这个男生又瘦又高。
语栀克制住想要帮他去收伞的念头，否则这太伤一个男生的自尊心了。
虽然语栀看起来小小的一团，四肢纤细，像个小软妹，但实际上，她力气特别大。
终于，那把倔强的、带点小脾气的透明伞，被收了回来，男生在空中抖了抖雨伞中的水珠。
然后转身。
小卖部里灯光昏暗，老旧的电风扇吱呀呀转个不停，在那一瞬间，语栀的呼吸停滞了。
实在是因为——眼前的少年，长得太好看太好看了！
他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因为沾染了雨珠，乌黑的头发半湿，皮肤冷白，红唇水润，一双桃花眼滟滟生辉，冷意盎然，眼尾微微上扬。
一个乌发红唇的大美人！
语栀沉浸在男生的美貌中，丝毫没有注意到，男生看到她时，眼底有一闪而过的诧异。
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过男生很快移开视线，藏起心底的情绪，去挑选货品。
小卖部老板丝毫没有被男生的美色打动，继续对语栀说：“你把手机号写到这儿，只要一有干净的、漂亮的房子，我就立马通知你，行吗？”
男生听到这话，手中的动作不自觉停止，垂下眼眸，细细思索着。
而在语栀的视野中，大美人停下动作，似乎正在纠结该选左手的红烧牛肉面，还是右手的老坛酸菜面。
她好想上前告诉大美人，这个牌子的老坛酸菜面更好吃。
不过语栀只是在心里想想。
她可不敢主动和大美人搭讪。
其实像刚刚那般失态，语栀还是第一次。
静杭大学的帅哥很多，医学院的帅哥也不少，追语栀的人当中，也不乏校草级别的。
可是语栀对他们，从来都没有感觉。
而刚刚看到那个男生，语栀的心，像是被烫了一下。
她迷迷糊糊之间，拿起笔，在老板给的信息单上，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和姓名。
直到白纸上黑字分明，语栀也没有反应过来。
雨渐渐变小。
男生买了很多东西，两臂之间夹满了货物，多到像是随时都要掉下来，其中最多的便是方便面。
语栀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冒着这么大的雨来买东西。
真是一个奇怪的大美人。
大美人饮食好像也有些不健康，怎么能买那么多方便面。
男生挑选好东西，来到收银台前结账，语栀不自觉地退后了两步。
虽然大美人很好看，但是浑身上下都泛着冷意，让语栀不敢接近。
小卖部老板边扫描着商品上的条形二维码，边对语栀说：“小姑娘，趁着雨小点了，你要不赶紧回家吧，不然一会天黑下来了，不太安全。”
乌云散去，天比刚刚亮了一点，但是因为已经傍晚，天色还是很昏沉，马上就要彻底天黑了。
语栀回静杭大学需要乘地铁，从这里到地铁口，至少要走一刻多钟。
看着屋外的雨，语栀有些烦恼。
因为小卖部里不卖雨伞。
老板扫完最后一件商品之后，告知男生价格，然后帮男生将那堆食物，装进了一个大号的白色塑料袋里。
少年打开手机，扫描了一下玻璃上的二维码付款。
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正当语栀以为大美人要离开的时候。
却没有想到，大美人俯身从地上拿起那把透明伞，然后走回收银台前，把伞把挂在了玻璃柜台上。
他没有看语栀，只对老板说：“我住在附近，把伞送给有需要的人吧。”
说完，没等老板反应过来，少年便迅速走出小卖部，融入了白茫茫的雨幕中。
语栀和老板四目相对，一阵错愕。
还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大美人啊！
一时之间，貌美少年在语栀心中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
小卖部老板夸赞着“小伙子”，然后把伞塞到了语栀手里：“正巧你拿上用，趁着天还没黑，赶快回家吧。”
语栀愣了一下。
她盯着这把和主人脾气相似，都有点小倔强的透明伞看了好久。
塑料伞柄有些凉，握在语栀手中，却格外火热。
这可是大美人的雨伞啊！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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