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卧室的门，大岛美江望着床上的男人。他看不出任何异样，但腰部还有伤，森鸥外专门往那儿下了狠手。
兰堂注视着大岛美江，她把头发梳起来，露出白玉一般细腻的颈脖，随着她用勺子盛粥喂他的动作，动如天鹅展翅时的动人曲线。
“我一直以为你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他突然说。
大岛美江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名贵手表——十六岁的生日礼物。那晚一切结束后森鸥外给她戴上，就像某种契约无声将两人重新绑定。
她不知该如何定义和森鸥外的上床，如果是情人复合，面前的男人是她的现任男友，如果是出轨，森鸥外再也没有找她做过那种事情。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好像一个幻境，只有再次被戴上的手表作为证明。
“难道你不值得我这样做吗？”她笑着亲他，对他好一些，心里的愧疚就少一些。
“我值得吗？”在她说完很久以后，在她已经闭上眼午休的时刻，兰堂躺着凝眸看她。美丽异常的女人，温柔中带着骄纵的气息，自从恢复一些记忆，他就意识到曾经对她说过的话有多不合适，即使是这样，两人也没有分手。
或许这么说有些可耻，但兰堂必须要说，他喜欢天资卓越而美丽的人，而大岛美江就是这样的女人。对文字、对图像的敏感度简直到了顶点，而且吸收东西很快，之前他们在训练场偷偷打过一架，最开始的时候大岛美江落在下风，但是很快，她就把之前他用的招式学会，差点把他逼到使出全力。
他对她唯一不满意的是她喜欢匿藏在众人中。日本是驯化女人的国度，最初交往的时候，她不喜欢家务，也不喜欢进厨房，但是她从来不表现出来，而是花高昂的价钱请家政妇，在餐厅预定饭菜。藏进温柔和煦的表象中，如果不是特别的时刻，他根本见不到她最真实的模样。
“你到底在想什么？”他轻轻地说。
“中也，你在想什么啊，”【羊】的人围着中原中也，震惊地大叫：“我们这样生活不是很好嘛？”
沉默了很久，中原中也没想到自己刚刚想要和同伴们改变生活的话语对他们来说这么难以接受。。
他看向这些相处良久的朋友们，衣服陈旧，头发也因为营养不良而分叉。哪怕他的异能非常强大，也无法妥帖完全照顾他们，【羊】汇聚了镭钵街绝大部分无家可归的小孩子。
他缓和语气，对着更好相处的那派人说：“我们试试政府的求职活动补助吧。”
那是当年江户川乱步参加的补助活动，至今还在施行——针对具有就职意愿的未成年人，政府提出补助其活动的失业者对策①。
那些性格更软和的人面对他希望的眼神退却了。
白濑作为【羊】中实际的领头人，压抑心中的怒火，对中原中也说：“我们之中的绝大部分人，能靠这个计划像现在这样生活下去吗？没有任何一家公司会接收我们的，难道我们要去做劳工吗？”
白濑说的是事实，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能有初中文凭就算不错了。
“那成年了以后怎么办？”
“不是有你吗？”白濑毫不犹豫地说，“你可是我们的王啊。”
你是我们的希望，你是【羊】之王。接下来就是——
“难道你要抛弃我们吗？”
“我当然不会，”中原中也把手中的易拉罐捏瘪，失望地喃喃：“我只是想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好。”
“只要有你，我们在镭钵街活的会比谁都好，中也。”
“我知道了，”湛蓝色的眼睛避免看这些朝夕相处的伙伴，他转身往房间走：“我太可笑了。”
就在未来的双黑之一为了生活烦恼之际，另一位，身上缠绕着绷带的少年在没有人的诊所中坐在椅子上，晃荡着小腿，哼着愉快的歌曲等待主人的归来。
“森医生，”停止歌声，太宰治伸了个懒腰望着外面的漆黑一片，“和他的学生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已经饿了呀。”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减下去，他面无表情地自言自语，“待客之道可真差劲，是吗？”
哪怕诊所根本就是他撬锁而入的，然而少年是理所应当的语气，如此真诚的认为自己没有受到礼遇。
未来的首领和双黑之一的谈话在此略过不提，简单来说，他们就这段时间横滨内里的风云深入又轻忽地交流一番，随后，年轻的少年便成为了森鸥外欢迎的客人。
而诊所隐藏的女主人与年轻的客人的初见，却不是皆大欢喜。是兰堂病愈那天，她在男友恋恋不舍的眼神中回到诊所。
照例整理药包，森鸥外用余光瞟了一样大岛美江，是有些反感的眼神。当然，这是相当熟悉她的人才可察觉，或是看透人心的天才。
绑着绷带的男孩坐在椅子里，不时地将皮鞋底部砸在地面，发出沉重的响声，他似乎很无聊，但是脸上挂着夸张的笑容，看见大岛美江的时候激动地站起来，亲切地喊她的名字。
比起充满药片和消毒水的诊所，大岛美江觉得太宰治更适合待在人声鼎沸的戏剧院。这略带锋芒的评价来自相见时无由来的不适感，最开始时候并没有任何感觉，只觉得这孩子有些奇怪，越走近，相貌越清晰，那不悦就越发往上翻涌，是死气沉沉的泥沼吸取周遭一切生命，让她天然不喜。
保持距离打招呼后，换上白大褂，将浓密的长发扎成丸子头，大岛美江坐得尽量离太宰治远一些，她在森鸥外旁边，和他一起忙活。【朝生暮死】不是人型异能，不会说话，但是心中反复有一个声音告诫她，不要和他过多接触。
森鸥外手里忙个不停，嘴里也和男孩说个不停。太宰治总在话题已经归于平静，又倏然兴高采烈地冒出一个话题。他闲不下来，渴望又畏惧爱与关注，在精神上保持若即若离的态度，当无人关注时，总是迫切的希望别人能够了解他，而当人们因他的热切想要靠近时，他又毫不犹豫地离开。
“您怎么不太说话，大岛医生？”年轻的少年终于问她，一瞬间闪过饶有兴趣的目光，并且非常顽劣，稚气中泄露轻毫本质的恶意。
要是看不出来她想什么，那太宰治感觉这太自欺欺人了。
手中动作不停歇，大岛美江笑了，是山间缓缓春风吹过清泓，她轻柔地说：“太宰君说的太高兴了，而且也很有趣，我觉得听着更有意思，因此就没有插嘴。”
没有缠绕的裸露出来的脸显示高兴的微笑，抬手摸了摸眼睛的白色绷带，太宰治激动地说：“原来您很喜欢吗，那可真是太好了。”他准备靠近她，可森鸥外早在他和大岛美江说话的时候，从座位起来倒水喝。
三人位置恰好是一条直线，森鸥外挡在两人之间。
在椅子上旋转一圈，无聊的把手搭在椅背，脸磕在上面，少年盯着森鸥外，意味不明地说：“森医生和大岛医生感情真好呢……”
话语刚落，便看见女人手微微停顿一下，即使非常短暂。
森鸥外也是笑着，太宰治是个聪明人，但是往往喜欢在钢丝上行走，有时候会说出一些让人头疼的话，“毕竟我们是师徒，还是一个战线的战友，太宰君，你说对吗？”
哼哼笑了两声表示肯定，太宰治便不再说话，只是转圈圈或是发呆，无聊的眼睛里都冒出星星，脑子一片清晰，他毫不犹豫地断然肯定：他们之间有问题，虽然不知道是什么。
……
处理完诊所的活儿，诊所只有两人，太宰治耐不住寂寞出去找乐子了。
低头活动手腕，大岛美江皱着眉头说：“我不喜欢他。”
将工作时放在一边的手表给大岛美江戴上，森鸥外平和的笑着点评：“这是第一个你一见面就讨厌的人吧，真稀奇。”
“总感觉他像黑洞一样，”在森鸥外最初动作时身体僵硬一下，随后她便对他的动作淡定自然，继续说道：“不停的攫取周围的生命力，有进无出。一看见他，【朝生暮死】仿佛在提醒我不要接触他，是他的异能的副作用吗？”
“这可说不准，毕竟……”神色幽暗的笑着，森鸥外沉声说：“还没仔细研究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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