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脚杯嘭的一声摔落,葡萄酒在白色毛绒地毯蔓延,藤原早纪吃惊地望着坐在对面的大岛美江。

    身着淡白长裙,红宝石项链点缀,大岛美江温柔微笑,好似刚刚道出藤原早纪现在情人的情报的人不是她一般。

    “我没有招惹你。”

    藤原早纪实在不解,为何大岛美江为何会有如此详细可靠的情报,竟然还有开房记录——横滨黑手党势力范围的酒店,保护措施严密。她细细回想,越发毛骨悚然,困惑似潮水涌来,现在最凶猛的海浪是——为什么大岛美江对她态度陡然大变?

    “夫人,”施然走到藤原早纪背后,一只手按住想要站起来的女人,另一只手为藤原早纪整理淡红色的长发,大岛美江困惑地问:“在常暗岛,虽然您走了,但是我们的联系却没有斩断过,您对我的评价,经常有人对我提起,您很讨厌我吗?”

    “明明我没有招惹过您。”听到大岛美江重复她刚刚说的话,藤原早纪的脸色变得不怎么好看。

    与此同时,藤原早纪想起,她和别人提起大岛美江,说话非常刻薄。

    第一反应是大岛美江因此找她的麻烦,但是从军多年的政治斗争经历告诉藤原早纪,真相并非如此。她快速回想和大岛美江有关的一切,突然瞥见桌上玻璃杯杯壁的红宝石倒影,打了一个机灵。

    “我没有告诉兰堂你之前的事情!”

    正准备翻页的手一顿,兰堂听着监听器中的谈话放下笔。托藤原早纪良好的记录行程习惯,他提前在大岛美江和藤原早纪约定的房间中放置了不易被发现的监听器。

    “真的是这样吗?”大岛美江用手摩挲两下红宝石,就在藤原早纪放松的那刻,她突然轻笑,和煦地说:“您的演技更精湛了,请问,如果您没有告诉兰堂,他如何知道红宝石项链的?”

    藤原早纪明明记得自己根本没有对兰堂提起过红宝石项链,但是大岛美江信誓旦旦的态度让她十分迷惑,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中,她又觉得自己曾经对兰堂讲过。

    藤原早纪的不言,大岛美江看在眼里,道:“从最开始我们认识,您也是这样,为什么老是要对别人的恋情指手画脚呢,夫人?”

    “我现在对你没有坏心。”

    “不对,您嫉妒我。”大岛美江悠悠地说:“一个因为得不到想要的男人,就对他身边的人出手的女人,见到以前看不起、针对的女孩过上了她现在根本就无法拥有的生活,内心会没有想法吗?”

    藤原早纪脸色瞬间扭曲。

    监控器里沉默很久,久让兰堂不耐烦了。

    “你想怎么做?”

    “告诉您的丈夫藤原佐如何?”

    “……随便你。”

    “可怜的男人。”

    “那兰堂呢?”

    “什么?”

    “兰堂不可怜吗?”

    又是沉默,大岛美江没有接话。兰堂凝视藤原早纪的资料,然后扔到一边,安静地像黑暗中莽莽雪山,万物都同他无声。

    “你当年爱的男人瞧不起他,而他甚至还为此苦恼。”

    就像乌鸦辛苦搜寻的与藤原早纪有关的资料是毫无用处,兰堂亦是。他早有预感,却始终不愿相信,直到名为真相的巨大游艇冲撞雪山,落下滚滚冰石,将海域也感染。拔掉耳机,关掉仪器,兰堂在黑暗中佝偻,处理痕迹,始终静默。

    输入奥菲利亚的住址,被乌鸦火速拉黑。骗人、绑架、杀人、交易,所有的筹谋都在此时变得滑稽,忧愁的内心显得格外可憎。兰堂该为得到男人的真实身份而感到欣喜,这本该如此,如果不是森鸥外的话。

    一切都不能作数了!

    兰堂的内心被怒火包围,往日事迹如珠子串联成环。大岛美江没有骗他,只不过是将部分真相闭口不言,她做到对他最大限度的坦陈,如承诺中不作伪。

    她多贴心,为他着想,善解人意地隐瞒!

    兰堂瞧见床头二人的合照,那是某天夜晚,他正吹刚洗的头发,大岛美江突然扑到他怀里,笑着趴在他的耳侧亲吻他的脸颊,手上拿着相机照下来。

    用力举起被玻璃相框装裹的照片,手高高举起,兰堂要像原来那样将愤怒发泄出来,可他看着大岛美江眼睛亮闪闪望着他,笑眯眯的样子,感觉手仿佛被女人拉着一般。坐在床上捂住脸,相框也落在身旁。

    “怎么发热了?”大岛美江一进卧室,就看见兰堂浑身冒汗皱着眉头睡着了,被子也没盖。

    兰堂这段时间精神又一直紧绷,今日大悲大喜,记忆再次被刺激,竟然直接昏迷发热了。大岛美江将兰堂手里抱得紧紧的照片放回床头柜,又为他盖上被子,拿出体温计测温,忙活了半天,确定他没问题了才从房间出来。

    坐在沙发上,大岛美江抚摸着挂在沙发背上的黑色衬衫沉思。

    “你准备什么时候说?”

    “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也许永远都不会说。”大岛美江坐在椅子上笑出声。

    “你真会折磨人,大岛美江。”

    “为了防止您提前准备好,我只能这么干,夫人。”

    “我告诉你,我不仅什么都不准备,我还要告诉他,在婚后,有多少人占有了他的妻子。”

    大岛美江的眼神顿然奇怪了。

    “我是家里的第二个孩子,我的母亲最爱的是我的哥哥,所以对我不太关心,但幸好川水家非常有钱,就算如此,我也活得比日本大部分人都好,在十二岁那年,她为我请了一个钢琴老师。”

    藤原早纪回忆,眼神餍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大岛美江,也许是因为大岛美江说中了她的痛处,也许也是因为她太寂寞了——她很久没有见到那些常暗岛上的女人。

    “风度翩翩,没到一个月,我就喜欢上他,和他有了亲密接触。有一次,他趴在我身上,冒着汗,喘粗气,急切抚摸我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这是一只高大的猩猩在我身上运动。第二天,我裸着身子跑到楼下,哭着告诉母亲他对我进行侵犯,于是她勃然大怒。

    男人当天就死了,她在夜里来到我的房间,抱着我哭泣,但是我却开心地偷偷笑了,我的母亲终于为我哭泣,你知道吗?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为我哭。”

    藤原早纪的笑容非常艳丽,语气随意,让大岛美江像是回到常暗岛——护士们谈论自己的男伴时也是藤原早纪那样,这种感觉让大岛美江有些久违的不适,同时也渴望接下来的话。

    “第二天,我的兄长也因此从大学回家看我,他真可爱,不是吗?”

    藤原早纪笑了起来,用暧昧的语气说:“所以我把他拉上床。”

    “男人真是无趣,不管外表看起来再怎么英俊,表现再怎么有风度,到了床上,都是那副猴急的模样。”

    “结果我的母亲因此疯了……”

    “真是难以理解,她为什么要因为我和兄长的事情自杀。”藤原早纪的声音逐渐压低:“甚至还要诅咒我从此活得凄惨。”

    大岛美江微微一怔,逐渐坐直了身体,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为什么她不能像对待老师一样对待兄长,还打了我两巴掌?就像我毁了全家的希望一样。”藤原早纪的神情太过理所应当,还夹杂着一些愤恨。

    “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幸运,家族害怕我把事情说出去,给了我大学毕业后参军的机会,要知道,一般来说,在你这个年纪,我应该订婚,大学过后出嫁。我一路爬——结果被常暗岛那件事情毁了。藤原佐自认为是我的拯救者,他的家族比我的大很多,所以川水家对他娶我是荣幸之至,我只能被迫退出军队,婚礼那天,我的母亲就像恢复正常一样,为我流泪,甚至叮嘱我婚后该怎么做。

    恶心!真恶心!”

    藤原早纪想,她一直沉湎于藤原佐为她提供的荣华富贵的生活,甚至今日在大岛美江手下毫无还手之力,而在常暗岛的时候,她是体术最好的军官之一。现在,就算是和藤原佐决裂,被家族抛弃她也不在乎了,反正她勉强算得上一个异能者——【万花眼】,能改变人瞳孔颜色的异能,持续一个月。投奔黑色世界,加上以前的积蓄,她能活下去,虽然没有现在的好。

    “我改变主意了。”

    大岛美江那双黝黑的眼睛盯着藤原早纪,就像是黑洞一样,似乎要把女人的性命、希望全部汲取殆尽。她轻轻地说:“我会把你和那些男人的资料保管下来,如果你要是暴露了,我就把你的母亲杀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藤原早纪的脸上出现一种极端的愤怒,像是被惹怒的狮子,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撑在白木桌上,咬牙切齿地说:“你要是这么干——”

    “听好了,”大岛美江掏出枪,笑着指着藤原早纪的额头说:“你必须这么做,否则,我就杀了你的母亲。顺便告诉你一件事情,我现在是港口黑手党首领的私人医生,你不会做傻事的,对吗?”

    “现在,夫人,你该回家了。”大岛美江温柔地说:“藤原佐还等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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