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公元前5500年

    入夜以后, 乌鲁克四处张灯结彩,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人们点亮了能点亮的一切灯火,准备好了通宵达旦的欢庆。

    若是站在神庙上向远处眺望, 就能见到这座城市的灯火, 以神庙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延伸,北面一直延伸到深邃的幼发拉底河畔。

    有很多人正从幼发拉底河前来, 赶往乌鲁克城他们大多是埃利都的子民,也有好些是乌鲁克辖内,住在幼发拉底河畔的渔民,现在正被乌鲁克人当做“尊贵的客人和朋友”盛情相邀请, 请他们到乌鲁克城里来一起欢庆。

    埃利都的恩基这会儿正坐在伊南娜的神庙跟前,相当不满意地揪着自己的白胡子,使劲儿大声问

    “啤酒呢, 啤酒呢”

    “好客的乌鲁克人啊, 拿出你们的啤酒来吧”

    乌鲁克人什么叫啤酒

    今天这样的日子, 他们只能承诺蜂蜜水管够。

    “老小孩”一听说没有, 顿时双脚直蹬,扯着胡子哭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 恩基自己想明白了回转过来“原来第一罐啤酒是在我那里酿出来的呀”

    他高举了盛着蜂蜜水的陶杯,笑呵呵地说“那小姑娘待我不薄, 恩基承她的情。以后埃利都一定要和乌鲁克多多往来, 多多往来。”

    乌鲁克人们相互看看,大致能猜到, 恩基口中的“小姑娘”正是乌鲁克的圣女伊南。

    但是他们怎么也猜不到, 恩基要努力和乌鲁克“多多往来”, 不为别的, 只是为了馋那一口,用乌鲁克的大麦酿成的啤酒。

    欢庆的时候,怎么能少得了啤酒

    恩基望着手中的陶杯,已经笑呵呵地遐想起了未来。

    “021720”

    此时此刻,恩基口中的那个“小姑娘”,正和乌鲁克的“新王”在一起。她伸出双手揽住了杜木兹的腰,将面颊轻轻地贴在杜木兹的脊背上

    枣红马正驼着他们两人,向幼发拉底河岸边飞驰而去。

    伊南大致计算过,从乌鲁克城中,快马飞驰直抵幼发拉底河畔,大概有2小时左右的路程。她和杜木兹抵达河边,大概只剩40来分钟河边有埃利都人所使用的木筏,因此她应该有办法从幼发拉底河河面上离开这个时代。

    “河遁”,这是伊南想出的别出心裁的离开方式。

    这样至少,不会像上次那样,惊吓到正在欢庆的乌鲁克人,不会因为这种出乎常人能力之外的“飞升”,再次影响普通人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

    只是这样未免太对不起她身边的这个年轻人。

    杜木兹大概正希望眼前这2小时的路程,永远也走不完。

    但是伊南向杜木兹提出了要求之后,杜木兹自始至终保持了冷静。

    他甚至派人去找到了当初那几个一起从提比拉村来的同伴,从他们的行李之中,翻出了一样东西带给伊南。

    “浑身是沙”试问伊南,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现在伊南已经重新换上了这一身卡其色的越野服,越野服质料特别,与亚麻袍子的手感有很大的区别。她再去拥抱杜木兹的时候,似乎就多出了一道天然的隔阂,无声地提醒着伊南

    你生来不属于这里;

    你注定要离开。

    不知道她离开的时候,杜木兹会作何想。但至少这个乌鲁克年轻的王表面上并没有露出什么,而是极有效率地为她安排了所有的事,亲自骑马把她带到这里,而且说是会有一份惊喜等待着她。

    “听”

    待到了幼发拉底河畔,杜木兹将伊南放下了马,一指远处。

    “汪”

    一只牧羊犬欢快地跑上前,直扑进伊南怀里,将她撞得向后连退两步,才将“来狗”好生抱住。

    “呜”

    这小汪,一见伊南,竟然还知道将两只前爪搭在伊南膝上,口中“呜呜”作响,倾诉满腹的委屈。

    伊南只得将它的下巴和耳朵好一阵揉揉,小声地哄“以后再不丢下你,再不丢下”

    一旦说到这里,伊南突然哭笑不得生平头回意识到自己真的是一个不适合做承诺的人。

    “南小姐,”远处,古达、哈姆提和阿克三个人联袂而来。原来他们已经赶路赶到了乌鲁克附近,从杜木兹派出来寻找他们的人那里得到了消息,当即改了方向,往幼发拉底河畔赶来,算是能让“旅行团”再次会合。

    但是年轻人们见到杜木兹,都面带礼遇,向杜木兹行礼打招呼“我们的王”

    杜木兹淡淡地点了点头,似乎已经拥有这样的意识他一旦手握王权,就自然而然需要与以前的伙伴有所疏远。责任他都得自己扛,孤独的滋味,也由他一个人独享。

    “能见到你们真好”伊南强打起精神,“我的伙伴们,你们每个人都很优秀,待人都十分真诚能和你们一起旅行,我真的很开心。”

    古达等人都红了脸。

    尤其古达,想起他和伊南头一两回打照面的情形,这个即将“再就业”的中等祭司十分羞愧,低下头,决心洗去以前做祭司时得来的那些习气,而是要像伊南说的,待人要“真诚”。

    这时另外一个“熟人”也现身了,他满脸的疑惑,摸着后脑跑来对伊南说“恩基派人捎了口信,说是要我来撑筏子送您一程。”

    这是那位,一向在恩基的神庙岛屿附近,为往来访客撑羊皮筏子的大叔。

    伊南点点头。

    古达几个人全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南小姐,您这是要去哪里”

    “要去”

    伊南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解说。

    这时杜木兹向前迈了一大步,礼貌地说“各位,打过招呼之后,请回乌鲁克欢庆吧,那里的人们需要你们加入。”

    “南小姐么,以后该见的时候总是能见到的。”

    杜木兹说得很肯定,古达他们立刻信以为真,当下招呼上小黑,冲着那灯火通明的地方赶路。

    哈姆提还没忘了回头“南小姐,您忙完了也记得回城和我们一起庆祝啊”

    三人一汪离开,河边立即清净了。大叔去河边整理木筏,原地只剩下伊南和杜木兹两个人。

    伊南直到这时才敢点开腕表的光屏看上一眼

    “003220”

    这是她在这个时代的最后半个小时。她没有多少时间了,她必须赶到筏上去,让水流把她送往幼发拉底河的河心在那里她也许会像上次那样腾空,然后消失,但在那里应当没有人能看得见。

    除了,眼前,这个人。

    伊南突然有点不知该怎么面对,她压根儿没有经验,究竟该如何完成一个,真诚而不失礼貌的告别

    谁知这时对面的男人踏着大步上前,一张双臂就把伊南整个儿抱住了。

    伊南的心就像是突然被人用指甲盖儿弹了一下,“嘣”的一声。

    她四周都是年轻的牧人身上那种清新的,带一点点柑橘橙似的味道。而她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被那一对有力的胳膊环绕着,完全没法儿动弹。

    下一刻,她能看到杜木兹那对漂亮的眸子在自己眼前,眼神有些忙乱,不知想表达什么。

    他的喉结微微动着,他的嘴唇一张一翕,他似乎有话要说声音却被阻断在了喉咙里,就是冲不出来。

    他的唇凑近了,像是想要贴上来伊南鼓起勇气,做好了临别时深吻的心理建设,谁知那一枚吻,原该炽热的迷乱的吻,最终却还是轻轻地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伊南微闭上眼,她松了一口气。

    但不知道为何,伊南心里竟然有了一丢丢失落。

    毕竟她以后再也不会遇见眼前的这个人了啊。

    只听年轻人哑着嗓子,轻轻地问“如果我,我是说,如果”

    问话到这里就截止了,伊南再也没能听见他亲口说出“如果”什么。

    这个年轻的牧羊人,即便被所有的乌鲁克人推举,被来自埃利都的恩基赐予了属于神的预言,他在伊南面前,依旧是卑微的,不那么自信的。

    毕竟幼年时候就遭遇了家中巨变,人生之路走来绝非一帆风顺,在年轻时陡然遇到了惊才绝艳的少女,将她奉为无可替代的女神

    但杜木兹却真的,还没能鼓起勇气,直陈心曲,倾诉此刻他心头明显已经被压抑到不能再压抑的热情。

    好在伊南善解人意,也将杜木兹回抱了一下,笑着说“你还别说,我还真的有重要的事要拜托你。”

    杜木兹精神一振,凝神细听,却听见伊南说“我是个喜欢看到别人高兴、快乐的人。所以我离开之后,希望你们会有更多的音乐、舞蹈、欢笑、饮宴”

    “还有你,”伊南突然伸出双手,调皮地揪了揪牧人那张俊俏的脸,“我还希望你能多笑一笑,希望你能忘掉所有悲伤”

    这是多么无礼的动作啊,这又是多么过分的要求年轻的牧人哪儿经历过这个,顿时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凄凉表情。

    但很显然他可以,他做得到,他的伤心并不会写在脸上。

    于是,杜木兹一扬眉,目送伊南转身离开,再度检查了她的光屏以后,来到幼发拉底河岸边,向撑着木筏的大叔一通解说,最后她和这位大叔一道,上了一只木筏,却又带着一只羊皮筏子。

    杜木兹知道她一定会独自离开,会让那撑筏子的大叔撑着羊皮筏回来。但这时真就这样眼睁睁地送她离开,这心里如何过得去。

    于是在木筏离开岸边之后,杜木兹立即拔脚,就在幼发拉底河边,伴着伊南的筏子,一起往下游走去。

    上筏子之后,伊南努力平静心绪。

    她让撑筏子的大叔将她送往幼发拉底河的河心,在那里,她所在的筏子可以随着水流自行漂流。

    在那之前,她就郑重向大叔告别大约是恩基有言在先,可怜的大叔啥也不敢问,只能挥手向伊南道别,然后自己驾着轻便的羊皮筏子驶离。

    一切终于安静下来,伊南身畔只有幼发拉底河的涛声,乌鲁克的欢声笑语至此全部成为远处的喧嚣背景。

    “000422”

    她再一次点开腕表上的光屏,确认时间。

    就在这一刻,她忽然听见岸上有人大声喊她的名字“伊南”

    伊南怔了片刻在这时代,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过有人这样称呼她了。

    她马上从木筏上站了起来,向岸边眺望。

    喊出这一声的是杜木兹虽然河边光线幽暗,伊南只能辨出一个影子,一个轮廓,可是这身影如此眼熟,她只看一眼就知道是杜木兹。

    他正沿着幼发拉底河岸边的道路,紧紧跟随着伊南筏子的移动,在河边快速地走动,以至于狂奔起来。

    “伊南”

    他不顾一切地喊出这个名字。

    伊南张开口,却一时不知怎么回应“伊南”这个名字,在公元前5500年的这个时代是不存在的,她从来不曾向别人透露。

    旁人要么管她叫“南”、“南小姐”,要么认定她事实上就是“伊南娜”女神本尊没有人会喊“伊南”这个名字。

    那么问题就来了,杜木兹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

    “伊南”杜木兹的呼声无比坚定,不容听错。

    “杜木兹,你你是怎么知道”伊南这时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语无伦次地开口想问。

    她距离河边太远,她的声音已经无法响亮地抵达杜木兹的耳畔。

    如果杜木兹知道“伊南”这个名字,是因为“记忆”呢

    他记得伊南,正像他记得巫师丹在那枚木匣里留下的其实是安全绳一样。

    可问题是相隔1400年,这不科学

    伊南急切之间,靠近木筏的边缘,“啪”的一脚直接迈进了幼发拉底河的流水之中,赶紧将脚缩回来。

    为什么她望着岸边熟悉的身影,几乎希望时间能够马上倒流,只要再倒回30分钟,倒回她还在河岸边的那一刻。

    那样她就能亲口向这男人问明白“你认得我吗你记得我吗”

    假想中的杜木兹于是会回答“是的,伊南我的女神,我实现了承诺,见到你的时候,我已经长大。”

    “丹”伊南重新在筏子上坐下,将双足伸进幼发拉底河冰冷的河水里,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000219”

    她已经没有时间再向杜木兹求证了就算是她现在直接跃入水中,奋力游向岸边,游向杜木兹,就凭她那点儿游泳技能,也是绝对来不及了。

    耳畔的风很急,还在不断将岸边杜木兹的声音送到她耳边的。

    “伊南下一次再见的时候,我相信自己会成为一个英雄王”

    他到底还是觉得自己不够有勇气,有些遗憾已经无法弥补。

    “英雄王”

    伊南马上从木筏上站起来,奋力向岸边的杜木兹挥手。

    “是的你会成为英雄王”

    她想要大声喊是的,你一定会成为一位贤明的王,充满英雄气概的王;你绝不会辜负世人的期待。

    那正是她深心所盼。

    杜木兹停下脚步。

    他看见幼发拉底河河面上升起一枚耀眼的明星,笔直地升向高空,在水面上留下一枚同样明亮的倒影,风一吹就全部碎开。

    这枚星星升上明净的夜空,空中一切星辰相比之下都黯然失色。

    然而它却在一瞬间迸发出全部光亮,随后碎成了无数碎片,每一片都发射着光线,在空中消散了。

    碎开的每一片,仿佛都成了天上的星星。

    杜木兹伸手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骨笛,深吸一口气,唇贴住骨笛,马上就吹出一个悠扬的曲调。

    她说过的,她是一个希望看见别人高兴、快乐的人,喜欢歌声与欢笑。

    但凡她喜欢的他就一概去做,她要他忘掉悲伤他也会去努力尝试。

    伴随着灵巧婉转的笛声,两行清泪沿着牧羊人的面颊缓缓流下。

    而他,和她一样,知道自己能做得到。

    在乌鲁克的神庙跟前,恩基一面望着在阶下欢然起舞的乌鲁克人,一面美滋滋地品尝着蜂蜜水。

    他一抬头,看见幼发拉底河上升起一枚璀璨耀眼至极的明星,一飞冲天。恩基吃惊地凝望着夜空,却见到这颗星星很快又消散了。

    恩基叹了一口气,算是明白那姑娘为什么这么着急把他从埃利都找来了。

    乌鲁克人却绝大多数没有注意到那枚转瞬即逝的星星,依旧在歌舞欢庆。

    恩基想了想,觉得那小姑娘做得挺对,顿时笑眯眯地再次举起手中的陶杯,任凭蜂蜜水沿着他的嘴角流到他的白胡子上去。

    伊南从混沌中苏醒,睁开眼。迎接她的,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我们最勇敢的实验员回来了”

    “伊南,你真是太太太太棒了”

    “哇哦”

    “为丰硕的实验成果干杯”

    接着就是清脆的玻璃瓶相碰的声音。

    伊南揉揉眼睛,发现她熟悉的实验室里,聚集了整个项目的所有研究员,来自各个领域的精英。他们此刻正人手举着一瓶啤酒,冲着伊南举起,然后相互碰瓶。

    “这是纯用大麦酿造的啤酒,几乎完美还原了苏美尔人留下的配方。我们用它来庆祝你又完成了一个阶段的任务。”

    “人类迈入铜石并用时代,开启文字啧啧啧,伊南,你见证的这些人类历史,可以直接颠覆那些历史学家的推断啦。”

    “依我说,最最重要的,还是这些啤酒啊”

    “对对对,要不然我们这时候喝什么”

    伊南一眼扫过去,却见整间实验室里都见不到丹尼尔的影子。

    她火急火燎地问“丹尼尔,丹尼尔呢”

    “我就说嘛”

    “伊南回来,第一个肯定问起丹尼尔。”

    “这也不能怪她呀”

    “整个实验过程中最关心她的人就是丹尼尔。”

    “你要多关心关心伊南,她回来一准先问你。”

    伊南哭笑不得,只能调整状态,转而向项目组的同事们打起招呼。项目里都是科研工作者,很好相处,开的玩笑也都是善意的。

    谁知道,下一刻,伊南眼前黑了黑,再亮起的时候,她面前出现的是丹尼尔的小办公室。丹尼尔坐在她对面,懒洋洋地倚在扶手椅上,正伸出双手抱住后脑。

    “好么”伊南真想翻个白眼。

    敢情自己真的只是个投影,丹尼尔想把她投在哪儿,就可以投在哪儿。刚刚跟同事们打过招呼,丹尼尔立即把她切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单独面对。

    正好她也要找他。

    “丹尼尔,我想要问你,为什么杜木兹,嗯,我在实验中的一个观察对象,能够感知前一个时代另一个观察对象的记忆”

    丹尼尔垂下眼帘,“哦”了一声,反问她“你怎么知道他记得”

    你不是杜木兹,你怎么知道杜木兹拥有丹尼尔的记忆

    伊南顿时一噎。

    但是她的反应很快,马上也反问“你怎么知道他不记得”

    丹尼尔

    他这时终于坐正了,垂下双臂,双肘支着面前的桌面,双手交握,食指轻轻地搭在自己唇上。

    丹尼尔凝眸望着伊南的投影,正色回复“不开玩笑了,说正事。”

    “你的怀疑不无道理。你在公元前5500年观测活动的后期,你的实验观察对象,确实出现了一些,他事实上拥有不同时代另一个观察对象记忆的迹象”

    “我刚刚特别去请教了这领域的专家,他们认为可能是你的观察对象大脑中的海马体1受到了时空隧洞磁场的影响。因此随着你在特定时代逗留的时间延长,对方能渐渐获得一些不属于他这一生的记忆。”

    伊南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但想这也不是全无可能,毕竟人类对于大脑的研究还未臻极致,单只是海马体,在现代医学、神经学等领域都还有很多未解之谜。海马体受到磁场的影响这种理论,听起来倒有些道理,但是

    伊南马上问“但为什么是他我是指,只有杜木兹能获得丹的记忆,而其他人没有”

    伊南在心里细数她在这个时代接触过的人,杜木兹无疑是相处最久的,但是旅行团成员们、盖什提、库辛、恩基这些人也都与她长时间相处的机会。难道这些人就不受磁场影响了吗

    还有,杜木兹与丹之间那种微妙的相似是怎么回事

    伊南望着眼前的丹尼尔,这张面孔,这对琥珀色的眼眸,现在对她而言已经相当熟悉了,让她没法儿不想起那两个年轻人。

    她凝视着对方的时候,丹尼尔也望着她,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这件小办公室就此陷入一片寂静,隔壁实验室里研究员们的大声说笑隐约能够听见。

    “这么说吧,能够通过磁场传递的记忆有一些前提条件,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能够承载它们的躯壳本身具有高度的相似性,也就是说,记忆只能在高度相近的躯体之间传递。”

    伊南低下头,使劲理解这句话也就是说,这就是说

    她遇见的,其实是非常相像的人,如果再拥有同源的记忆,那么他们事实上是,同一个

    “这种情形并不只在时空隧洞出现,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之中,我们时不时听见一些声音一些人,声称他们获得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这些并不是个例,可能与时空隧洞类似的磁场一直存在在地球上相关。”

    伊南将这个理论细细咀嚼了一阵,抬起头,望着丹尼尔。

    丹尼尔也正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有些奇特就像是在印证她是不是自己所知的那个伊南似的。

    “当这种情况发生时,我们通常会把它称作人类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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