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珂走过去,挨个翻看自己的首饰匣子
荆姨取了汤婆子放床上给燕珂暖被褥,见她似在翻找什么东西,问道:“郡主在找什么?”
“我先前放梳妆台边上的那根断簪,不知收哪儿去了。”燕珂在几个首饰匣子中都没找到簪子。
荆姨道:“等云雀回来了我问问云雀,这些东西一贯是她收捡的。”
云雀正好从外边进来,手上拿着一枝刚折下来的寒梅,听见荆姨问簪子的事,下意识看了看燕珂,道:“郡主您先前说就放在梳妆台上,奴婢就一直没动。”
能进燕珂房间的只有荆姨和云雀,她们都没动,那簪子当真就是不翼而飞了。
“不过是根断簪罢了,郡主若是喜欢,不妨明儿去玉坊逛逛。”荆姨以为燕珂留着那根断簪,只是因为喜欢那个款式。
毕竟玉器讲究一个完美无缺,稍有残缺就分文不值了。
云雀正把手上的寒梅插进高几上的青釉瓷瓶里,听见荆姨这么说,又小心翼翼看了燕珂一眼。
燕珂半倚着软枕,眼帘半垂,纤长浓密的睫羽在她眼睑下方投下一排好看的阴影,任谁也猜不透她的心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的确,不过是根断簪,丢了就丢了吧。豆豆在哪儿?”
荆姨觉着燕珂对那簪子的态度有些奇怪,但燕珂一问豆豆,她就没再细想,道:“没在屋中的话,准是跑院子里去了。”
荆姨让下人去院子里找猫。
大半夜的,燕府的下人打着灯笼把府上找了个遍,连个影儿都没瞧见。
燕珂的猫丢了。
云雀知道那根断簪对燕珂的意义不凡,豆豆又丢了,她怕燕珂难过,偷偷召集了府上的下人们连夜画了不少豆豆的画像,配字“寻猫启示”,准备把画像贴大街上去了。
燕珂的影卫云一捏着画笔画了半天,看着自己的成品十分纠结:“云雀姑娘,要不咱们还是找个画师来画吧?”
剩下的十七个影卫咬着毛笔狂点头。
作画什么的,太为难他们这些当影卫的了。
云雀叉着腰正指挥其他下人画猫,闻言凶巴巴道:“今晚就画好贴大街上去,最好是明早就能把豆豆找回来!”
云一是最先画好的,余下的影卫们都凑过去看他们大哥是怎么画的。
看完之后,齐齐沉默了。
猫长这样?
大圆圈叠小圆圈,粗尾巴还打了个卷儿,云一可能是想画出橘猫身上的条纹,又用毛笔叠加了几道,导致墨渍晕了一大团。
除了那六根胡须,再也瞧不出哪里像猫。
当天夜里,画得千奇百怪的寻猫图贴满了大街小巷。
***
与此同时,叼着荷包从燕府跑出去的朝莲正努力往国师府赶。
荷包里放的是那根断簪。
猫的夜视力惊人,哪怕周围黑灯瞎火,他视线中的一切都说清晰的。
朝莲拖着橘猫圆滚滚的身子哼哧哼哧跑了许久,路过好几处挂着大红灯笼的高楼,心道这汴京城中何时开了这么多家青楼。
又一次路过前方的花街的时候,朝莲猛然发现这座花楼跟他之前路过的花楼有点像,迈着小碎步跑近几步一瞧,连牌匾上的名字都一样。
朝莲脸都绿了。
他喵的一直在围着花街转圈圈。
朝莲望了望四周,试图辨出个方向来。
花街不比别处,到了晚间才热闹起来,不仅有纨绔子弟在此寻欢作乐,就连朝堂上的熟面孔也能瞧见一些。
他叼着个荷包不敢往人多的地方去,这虽然是他随意从燕珂房里找出来的荷包,但不管用的布料还是上面的绣纹都很精致。
万一叫人抢了去,他就白忙活了。
猫身矮小,他看不到更远的地方,就连一片矮小的灌木丛瞧着也跟参天密林一般。
朝莲想了想,决定上房顶找路,国师府就在皇宫东南方向。
他就近找了一处看起来比较低矮的房屋,四爪齐用很快就爬上了房顶。
这橘猫的身体胖是胖了些,爪子还是好用。
朝莲在房顶上看到了皇宫摘星楼的位置,从屋顶上朝着东南方走。
瓦下就是青楼,里面传出不少靡靡之音,朝莲把一对猫耳朵耷拉下来,紧贴着脑袋。
非礼勿听。
“我家主子早猜到你们拿不到南境的布防图。”
“镇北王的大军现已打到了关鸠岭,我家主子说了,只要雪一下,镇北王那边粮草供给不足,便是耗,也能耗死他手中的十万大军。”
“在粮草上做点手脚,不难吧?”
猫天生听力敏锐,哪怕朝莲刻意去忽略周围的声音,屋顶下这刻意压低了的娇媚嗓音还是钻入了他耳中。
朝莲金色的猫瞳几乎是瞬间缩成了一条竖线。
他小心翼翼用爪子拨开一块瓦片,屋子里橘色的灯光便透了出来。
屋中的一男一女没在床帏间,女子被压在铺了锦缎的桌面上,茶具早被挥落在地。
身下的桌子咯咯作响,她面色也有些痛苦,却依然媚眼如丝望着身上的人:“待我家主子杀回汴京,夺下帝位,大人立下的便是从龙之功。”
朝莲伸出一只猫爪捂住眼。
非礼勿视。
他只是想看看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口说无凭。”一直背对着朝莲的中年男人终于开口说话。
听见这个声音,朝莲金色的猫瞳又紧缩了几分。
兵部侍郎!专管粮草的运送!
南疆细作已经潜入了汴京城内了么!
“喵——”
一只黑猫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从背后挠了朝莲一爪子,弓起背对朝莲发出恐吓一般的吼声。
猫有领地意识,这只猫可能是一直在花街这一带,以为朝莲是来跟它抢地盘的。
朝莲没空理会这只坏事的蠢猫,伸出胖爪一爪就把黑猫给拍出去,黑猫被拍懵了,顺着屋顶滚了好几圈带飞了几片瓦,最后直接从屋檐边上掉了下去。
“谁?”房间里的人厉喝一声,同时一枚茶盖朝着房顶掷来。
朝莲闪躲不及,被茶盖打中了后腿,吃痛发出一声喵叫。
摔到地上的黑猫也发出几声凄厉喵叫。
兵部侍郎不放心亲上房顶,见到拖着受伤的后腿跑远的胖橘和地上的黑猫后,这才放心几分:“原来是两只野猫打架。”
***
次日,看到燕家贴出的寻猫告示后,领着猫上门来问的人直接从街头排到了巷尾,甚至还有抱只黑白斑点的小猪仔前来的。
卫华琼来府上找燕珂时,看到整条街都说抱着猫排队的人,煞是震惊。
她指着抱猪仔的那人问:“你这也是猫?”
那人从袖子里拿出一张不知从哪儿揭下来的寻猫启示:“我瞧着我家旺财跟这画上的猫长得最像。”
卫华琼瞅了瞅那张寻猫启示,看得眼角抽搐,她还是好心提醒那人:“你抱的是只猪。”
那人道:“指不定郡主要找的就是只猪呢,只是取名叫猫罢了。”
卫华琼:“……”
说得真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她扭头进了燕府大门,直奔燕珂的住处。
“你丢只猫,王井大街都快变成猫市了。”
燕珂房间里燃了地龙,卫华琼进门后解下披风交给云雀。
她身形娇小,穿着一身丁香色对襟短袄,梳着双鬟髻,鹅蛋脸上嵌着一双小鹿似的眼,分外灵动。
燕珂面前摆了一盘棋,她自己用黑白两子对弈,听见卫华琼的话,头也没抬回了句:“今天怎有空过来?”
她跟卫华琼是闺中好友,她们二人的父母也都是旧识。
卫华琼一点也不见外的拎起茶壶倒了杯茶水给自己:“本来君烨哥哥说好要陪我逛街的,但大理寺临时接到命令,要去如意坊那条街查封一座青楼,我便找你来了。”
韩君烨是大理寺丞,自然得亲自去督办此事。
燕珂落子的手微顿:“查封青楼?”
卫华琼点点头:“听说是楼里的老鸨犯了事,不过楼里的姑娘也全关进了大理寺。”
这便有些不同寻常了,能在汴京城开青楼,背后绝对是有势力的,但让大理寺的人直接过去查封,显然是陛下的意思。
燕珂一时间想不通一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龙椅上那位大动肝火。
卫华琼并不关心青楼被查封的事,喝了一口热茶后问燕珂:“听说你昨日也去了景文公府上办的赏梅宴?”
棋盘上的白子被黑子围剿,一派颓败之势。燕珂落下一枚白子后,棋局上局势陡然逆转,白子紧咬黑子。
燕珂注意力都在棋盘上,只淡淡嗯了一声。
卫华琼当即道:“那你可知李家那庶女的事。”
“知道。”
卫华琼神神秘秘凑近了几分:“听说李家那庶女今早就病死了,昨天还生龙活虎参加宴会,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病死了,肯定是李家人动的手。”
她撇撇嘴:“都说虎毒不食子,但在李家这种门阀世家,女儿显然没有名声重要。据说府上那位姨娘也被送庄子上去了,姨娘的侄子逛花楼跟人争花魁被打断了一条腿,连夜回了青州老家。”
棋盘上黑白两色棋子僵持着,这残局燕珂看了一会儿,破不了,她败兴将手上的棋子又扔回了棋篓中:“自作自受罢了。”
卫华琼叹息一声:“人人都说汴京繁华,但我瞧着这汴京城中,人人仿佛都背着个壳子在活,还是在关外自在。”
她似乎想起什么,问:“诶,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去那些宴会么?之前也有世家夫人送贴过来,你都推了,怎地昨天来了兴致去景文公府?”
燕珂坐得有点累了,整个人靠在了身后的软枕上。
她以前这样坐着的时候,怀里总是抱着豆豆的,她习惯性准备摸豆豆,手伸到一半才想起豆豆还没找到,眉头便拧了几分,只道:“去散心。”
“散心?”卫华琼满脸狐疑,猛然想起燕珂有个心上人,只是燕珂一直不肯跟她说是谁。
卫华琼小爆脾气瞬间就上来了:“是不是那家伙欺负你了?”
“倒也没有。”燕珂用茶匙搅了搅茶汤,语气依然漫不经心:“只是知道我对他的心思后,气得摔了我送他的生辰礼。”
卫华琼光是听着都觉得一阵肉痛:“就是你花了五千两请人雕的那根簪子?不是?哪个眼瞎成这般啊?”
她气得撸袖子:“他姓甚名谁?本姑娘回头就找人去他府门前写一百个‘瞎’字。”
“姓朝,单名一个莲字。”
“谁???”卫华琼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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