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美食与生活（五）

    第8章

    即便是赶工出来的，第一集的demo也可圈可点，日常生活当中大概率会遭遇到的困惑以一种积极乐观向上的方式解决，倒是让不少人想起自己找第一份工作时的场景。

    李宏立感慨道：“我当年踌躇满志地考进省台，总想着拍出一套有口皆碑的节目来证明自己，没想到一晃都好几年过去了，我的宏图大志还没展开一角。”

    解染诚心诚意道：“就冲您的敬业态度，这一天不会太远。”

    李宏立哈哈笑着谢了句解染，摇摇头，又去打磨demo去了。

    解染见他不太相信也没有多说，在上辈子李宏立事业起飞的机遇虽然也是一套美食节目，但不是《进击的味蕾》这套美食剧。

    他擅长刻画小人物，尤其是市井气息浓厚的普通人，所以他的那套美食节目，是一部纪录片，选取了十家经营了三十年以上的老店，记录了这些老店的发家历史，兴衰盛亡，名噪一时。

    再后来，和贺景添“勾连”后，便转职拍摄了好几部生活影视，彻底树立了自己名导的地位。

    顾柏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感觉小贺总就是在坑蒙拐骗。”

    解染从沉思当中回神，发现顾柏和苏奧他们几个把进度调回贺景添出场的画面。

    大概是天赋所在，而且剧本的打造也有贺景添一份，所以他演的这个贺锦活灵活现的，谈吐大方，游刃有余，对未来充满憧憬和希望，而且还身体力行地去往梦想这个方向奋斗努力。

    “感觉抢镜头了。”苏奧观看许久，忽然来了一句。

    “哪有啊，我看看呢。”顾柏把进度条拉了回去。

    解染抿嘴笑道：“就这样挺好。”

    苏奧的眼神复杂难明：“小贺总的人设比你好……我感觉播出后，大家的视线会更多的集中在小贺总身上。”

    苏奥声音不大，单独说给解染听的。

    他们这种小演员，天生就希望镜头多一点，人设好一点，播出后，人气涨的旺一点，如此循环，才会有下一部戏。

    很正常的心理。

    解染噙着笑重新看一遍视频，下垂的眼睫把情绪遮盖住，轻道：“挺好。”

    让人想抱抱。

    苏奧耸耸肩，解染自己不介意，他何必多嘴。

    贺景添忙完一遭，过来看demo，见电脑前围了一圈人，便直接搭着较矮的解染，从解染肩膀上伸出脑袋看。

    解染几乎被他抱在了怀里，鼻间闻到的都是贺景添的气息。

    解染身体一僵，这么多人……

    他微微躬下腰，尽量让自己趴在桌子上，可惜热度还是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解染扭头看贺景添，发现贺景添看demo看得入神，仿若未觉。

    解染又往下矮了矮身体，看来贺景添不拘小节的性子是从小养成的。

    也真难为他，在那样恶劣的环境长大，心还能这么大。

    一秒钟，两秒钟，一分钟，两分钟，一份demo，好歹要二十分钟。

    解染无奈地把腰背挺起来，那么躬着受不了。

    谁知贺景添忽然往前倾了下身体，伸手拨弄鼠标调进度重头再看。

    两人身体随之触碰到一起。

    过分熟悉的怀抱让解染恍神一瞬，赶紧反应过来，道歉道：“不好意思，我撞到你了。”

    贺景添身体一震，好像才发现自己压着人了，他立马把手举了起来，还后退两步，这才局促道：“是我太入迷了，没发现……抱歉。”

    顾柏看看解染，又看看贺景添，没心没肺地笑道：“你们俩身高好像正好，小贺总能把解染当扶手不？”

    感谢这位二哈，解染站到贺景添面前，调笑道：“要不要试试？”

    解染真实身高178，不过一般都说是180.差距两厘米，其实十分不明显。

    不过和贺景添差距10厘米的情况下，确实不够看。

    贺景添反应过来，搭上解染肩膀比了比，认真道：“高了些。”

    顾柏：“哈哈哈哈……小贺总你真比啊！”

    苏奧：……

    他怎么觉得这两人不太对劲儿？

    笑闹了一通，贺景添对demo发表自己的看法：“我出镜篇幅过多，有些喧宾夺主了。”

    一集半小时，他的台词占了一半，不是好事。

    解染拨弄鼠标，慢言细语道：“我倒是觉得正好。”

    贺景添看他：“？”

    “这得追溯到咱们剧本创作贺锦这个角色的本意，传统的戏剧有生旦净末丑五角，丑角虽然排行在最末，但却是最重要的一个角色，几乎每部经典剧目里都有，他存在的意义是为了调节氛围，让观众在紧张之余得到笑料。”解染第一次在剧组里长篇大论，听得众人面面相觑。

    “所以剧本为什么要设置贺锦呢？”

    贺景添：“……”

    为了不让你去演情侣戏。

    顾柏恍然大悟：“我知道解染的意思了，就是小贺总虽然抢了戏，但这个戏是属于调节气氛的，让观众笑的，所以这样的篇幅正好，看上去好像喧宾夺主，但其实并没有，对不对对不对？

    顾二哈摇头摆尾，一副求夸赞的模样。

    苏奧受不了地把他拖走了：“对对对，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快来帮忙。”

    贺景添揉揉脸，试探问道：“所以，你觉得……贺锦这个角色，存在的意义，就是丑角？”

    解染怔了下，他没这么说，就这么类比一下下。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剧集里应该需要有这样一个人，来充当一下亮点。”

    贺景添抿抿嘴，似乎不太好意思，他把demo重头播放，点着屏幕问解染：“那你觉得贺锦这个角色演绎的方式对吗？”

    解染不解其意，对不对什么的，难道他还有其他的演绎方式？

    贺景添道：“我之前没演过戏，赶鸭子上架演了，还挺怕演的不太对味的……”他顿了一下才继续道，“要是你演的话，你会怎么演？”满眼的都是教教我好吗的恳求。

    解染想笑，但又觉得不合时宜，勾起的嘴角在半路并硬生生抹平，加之眼帘垂下，倒有几分羞涩的味道。

    贺景添咬咬嘴巴，低下头，道了一声：“嗯？好不好？”

    那个嗯字鼻音有点重，仿佛情人之间的呢喃。

    恍惚间，解染突然意识游离，知根知底的就是这样不好，他的记忆、他的大脑掌控住身体，让身体自动熟稔上辈子相伴十年的爱人。

    这个年轻的贺景添的一颦一笑，一呼一吸，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是他爱人更加年轻的模样。

    既熟悉，又分外让人心动。

    “咦，你们俩杵着干什么？”

    好在他们身边还有人，李宏立琢磨出点东西，扭头看到两根“木桩”。

    解染一惊：“那个……小贺总在问我演技的事，我有点不好意思……”

    李宏立嗓门大：“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小染你也太谦虚了……”

    他指着demo开始给贺景添讲解染的演技，微动作，小表情，合乎情绪的演绎亮点，贺景添貌似听得很认真，眼底却闪过一丝遗憾的情绪来。

    大家都对这份demo表示满意，而且特别期待播放出来的完整剧集。

    顾柏看着自己剥龙虾的手感叹：“我瞅着，全集我就满意这个镜头，你看我的手多灵活，剥虾一剥一个。”

    苏奧吐槽道：“没错，就你那儿虾壳堆成了山。”

    众人哈哈大笑，笑顾柏就是个吃货。

    李宏立见大家情绪热烈，提议再接再厉，把晚餐中的一集拍摄完毕。

    这样他们在周五之前就赶出四集，按照一种通用的播放方式，周五、周六连播，大家能看的尽兴，他们也有根据反馈调整剧本的时间。

    没有人有异议。

    这集主题是单人旋转小火锅，解染一个人主演，顾柏和苏奧跑龙套。

    剧情是，谢然入职到嘉荣好一段时间了，虽然是大学生，但业绩能力实在不怎样，而且老板总给他布置文字类工作。

    这类工作通常都需要等老板和同事从外面跑业务回来，收集好资料才能做。

    换言之，就是……谢然总需要义务加班。

    他内心苦闷，一方面是质疑自己的工作能力，一方面，门面店位置偏僻，交通不太方便，他一走迟，就得打车。

    也就是说心理和钱包负担双重压力。

    今晚，他又走迟了。

    ——

    开拍。

    顾柏、苏奧饰演的同事先后从公司下班，老板贺锦还没回来，看样子是来不及回来了。

    顾柏嬉笑道：“今天又要麻烦\'谢然\'啦，等老板回来让他请吃宵夜。”

    解染坐在电脑前，冲他笑了笑。

    苏奧拍拍他肩膀，道：“早点回去，晚了就没车了。”

    两人挥手离开。

    解染在门面店陷入一片寂静后，笑容消失，他撑住脑袋，无声挫败。

    整个画面都是暗色调的，显得孤寂无比。

    灯光源一开始还有扇窗，自然光线逐渐变暗，最后变成只有电脑屏幕，解染在镜头里处于稍稍偏右的位置。

    不是正中间，镜头有一半是景色，采用烘托的手法，放大主角苦闷和孤单的心情。

    等到晚上八点，开拍室外的剧情。

    解染独自一人站在马上边上，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公交车已经下班了，他无奈只能打车。

    手机屏幕的光亮打在他脸上，把一张俊秀的脸照得有些怪异。

    解染的嘴巴抿紧，眉头紧锁，显然心情不佳，但周遭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的情绪发泄出来。

    车辆行驶用的摇镜头，把解染从偏僻的城郊带回热闹的市中心，晃动的车辆，路边来来往往的人群，但\"谢然\"却孤身一人。

    热闹不属于他。

    接下来就这场剧集的主题，单人旋转小火锅。

    解染走在人行横道上，四处张望，路边各色菜馆很多，不少三五成群的人进进出出，他只有一个人，在寻觅了一周后，看到一家单人小火锅店，他紧绷的神色终于放松下来。

    进店，和老板打招呼，点餐。

    旋转的食材速度均匀适中，转到面前的食材是想吃的，就拿两串，不想吃就让它流转过去。

    一口小火锅放在面前，解染慢慢涮着火锅，看其他食客进进出出。

    有小情侣，有母女，有朋友……

    旋转火锅店虽然会时不时出现响动，但给人感觉很安静，食客们进来之后有志一同地调小音量。

    老板沉默地准备食材，缺了就立马补上，他没有介绍自己店面的想法，仿佛对这种生活很满足。

    这顿饭解染吃了快一个小时，期间老板还和他聊了两句，解染问老板每日的营收和强度，老板大方地告诉了解染。

    看得出来，老板每日虽然忙，也没有赚的盆满钵满，但他是开心的。

    这集剧集的结局是：

    宁静安逸的氛围极大地抚慰了“谢然”被工作、生活双重压力折磨的身心。

    他也想通了一个道理，就是工作生活看上去艰难，困惑，但日子是人过出来的，如果他只知道苦闷，只知道挫败，那么他得到的就是身心俱疲。

    不如像老板一样，随心一点，他明天就去跟老板提议，哪怕让他早下班一点，都是好的。

    剧集的最后，在付账时李宏立给了一个电子钱包余额的镜头。

    孤单的0.46。

    死了还是死六，就看观众自己体会了。

    “cut！”李宏立叫了一嗓子，收工。

    解染还在剧集的余韵里，脸上的恬淡微笑一下子击中了贺景添的心脏。

    他走上前：“要去吃宵夜吗？”

    解染冷不防看到他，身体稍稍后仰了下，才笑问道：“今晚不忙？”

    贺景添为了这部剧忙的团团转，难得看到他没有戏份还呆在片场里。

    贺景添伸手的动作顿住，落寞地收回手，好似想起了什么，笑道，“都打点好了，晚上可以看看手机，节目预热已经开始了……

    “咱们俩好像还没联系方式？”

    解染也一愣，对哦，他们俩还真没联系方式。

    互相加了微信，贺景添把他的手机号发给解染，又问解染微博：“加V了吗？可以宣传一下。”

    解染的微博粉丝不多，主要是之前确实没啥名气，寥寥公司的几个人，外加一些颜粉，和上辈子没法比。

    解染有点尴尬：“粉丝还太少……”

    “没关系，播出后就涨粉了。”拿到解染的微博名，贺景添明显很高兴。

    剧组其他人一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最后竟然发现因为剧组人少，这几天居然都没有建群。

    李宏立拍着脑袋，连声说忘了忘了，立马建了个群把几个都圈了起来。

    解染一看群名：进击的小立立！冲！！！

    没想到五大三粗的李宏立居然有颗少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