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什么小宝宝，没大没小的！”
十多张白纸在她的额头前卷起化出半个手掌，曲指重重一弹。
少女瘪着嘴，想要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但是眼神却又不自觉地飘过来，偷偷打量着我。
满地白纸飘飞聚拢起来，白色电灯亮起，实验室内各处陈设瞬间便清晰的呈现在眼前。
书架上我费心整理归类的书籍，此时半数以上被抽了出来，胡乱堆在地上上面似乎还留着脚印。
手术台边，除了固定在地上的仪器外，所有的东西都挪了地，而玻璃器皿就更惨了，能碎的基本上就没有完整的。
室内洁白的墙壁变成了画布，各种光怪陆离五颜六色的抽象派鬼画符。除了她逃跑的可能性之外，这就是我能够预计到的最糟情况了。
“这也不能怪我！整整一~一~天时间！我一个人在这里都快无聊死了！不是说好的，我身为人柱力有重要的实验研究价值吗！？”
注意到我发黑的面色，芙强行狡辩道。
“两个小时之内，将所有的东西物归原处！要不然我就再把你关回封印室里。”
抬手指着乱糟糟的书架，在我毫不留情的目光逼视下，少女这才垂头丧气的服软。
回身看了一圈自己的实验室，幸好自己的阴遁忍术已经略有小成，否则光收拾东西至少也得两三天时间。
慢腾腾地整理着在地上摊成一堆的书籍资料，芙好奇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我身上。
而此时我所做的事情，看在常人眼里确实颇为奇怪。
不过是伸出一只手压在墙壁上，那些五颜六色的染料便以我的手掌为中心，窸窸窣窣地从墙面上脱落了下来。不过几分钟时间，洁白如新，竟如同重新翻修过一遍似的。
再看到地上的那些玻璃碎片，此时正悬浮在我的掌心，碎片边缘犹如液体般重新拼合在一起，恢复了器皿最初的样子，完全透明没有半点裂痕。好奇的少女终于忍不住丢下了手里的书籍，踮着脚尖凑了过来。
“哇塞！好厉害啊！这是什么忍术？我也要学！”
兴奋地从身后拽着我的晓袍，那副样子，恐怕是早已将我之前的威胁抛之脑后了。
“这是阴遁，实体的造物化形之术，除了必须的天赋之外，更重要的是精细化查克拉操控能力。”
左右无事，我便在修复玻璃器皿的同时分心解释道。
“人柱力的封印会将尾兽的一部分查克拉转化利用，所以你们体内的查克拉量会比寻常人更多，但是有得必有失，两种来源不同的查克拉相互交织很做到难精细化控制。”
“哦……”
一听我这样说，少女顿时泄了气，撅着嘴默默走回了书架前。
沉默了十几秒钟的时间，她突然小声地问道：“你……真的能把我体内的那只大虫子取出去？”
“可以，但是我不敢保证你能活下去。”
实话实说，我并不打算做那些无用的隐瞒。
“这就是我需要你帮忙的原因，我希望找到一种可以让你们活着摆脱那些怪物的方法。”
“那假如你们得到了尾兽，又会用这股力量做些什么呢？创造新的人柱力吗？”
从她的声音里，我听出了那潜伏在表面之下的情绪，就算是生来是乐天派，终究也并非真的对一切全无所知。
而我们的目标，正是终结这些不幸。
“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封印所有的尾兽，让这些扰乱世间的力量永不出世。”
“你就不怕辛苦收集封印的尾兽，最后被心怀歹意的人窃取滥用？”
芙丢开手中的书本，站起身死盯着我的背影。而我却不为所动，依旧从容地坐在地上，专心于修复受损的器具。
“我会与他们死拼到底。”
平淡的声音，理所应当的语气，这便是我的决心所在。
“那我又该怎么相信你会信守承诺？你又怎么保证自己一定能够胜过那些觊觎兽力量的家伙！？”
几乎是喊一样的质问声打断了我手上的动作，玻璃碎片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锋利的边缘上还沾染着伤口中涌出的鲜血。
仿佛没有察觉那道横穿掌心的伤口，我微微回头，但目光却没有落在她身上。
“你的信任对我来说并非必须。”
之所以啰嗦这些东西，只不过是想让她了解自己即将经历之事的意义所在，而从一开始，我便没有打算给她选择的权力。
……
彼此间又是一阵沉默，我坐在原地，没有再去修复那些器皿，她也只是垂首而立，落寞地盯着自己摔在地上的书本。
“最后一个问题，飞沫大人……就是泷忍村的村长，他现在怎么样了？”
泷忍村，关于这个村子的情报，这三天里我确实专门留心收集了一下。
“如今泷忍村的现任村长名叫涉木飞星，涉木飞沫同父异母的兄长。”
能问出这个问题，我相信芙的心里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有所察觉了，但我还是将详细的经过给她叙述了一遍。
“就在你离开泷忍村去风之国参加中忍考试后的第四天，泷忍村的忍者在涉木飞星的领导下发动政变，前任村长，已死于政变的混战之中……”
意外、震惊，但却似乎又在意料之中，芙的笑声中透着苦涩。
“这样啊，果然还是太迟了吗。原以为，我能通过这次中忍考试替他挽回几分局势的。”
转而漫无目的的叙述着自己的曾经，而我则是这不大的实验室空间中，她唯一的听众。
泷忍村，曾经除五大国之外最强大的忍者国家，如今几乎村中的所有人都将人柱力的存在视为不幸、深恶痛绝，甚至不讲道理地将所有生活中不顺心的事情归结于人柱力的存在。
然而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新上任的年青村长涉木飞沫仍旧将人柱力看作是复兴忍村的希望，对芙关照有佳，就像是一位大哥哥那样。
然而慢慢的，村民们开始将对人柱力的不满与憎恨转移向了认可人柱力存在的村长飞沫，特别是在图谋村长之位的涉木飞星的挑唆之下。
“明明说我只要能交够一百个好朋友，一切的就会慢慢变好的……现在，我的好朋友又变回二十六个了。”
听着她落寞的声音，不知不觉间，我掌心的伤口已经渐渐结痂，而从那里流经指尖滴落的鲜血，早已在身前的地板上汇出一小片刺目的红。
正当我考虑着，要不要安慰她两句的时候，自己那一时忘记用医疗忍术愈合伤口的手，突然间便被她从身后捉住。
“唉～小南姐姐真的是太狡猾了！我相信你还不行嘛……”
转眼间便调整了状态，就仿佛之前的失落与感伤都从未发生过一般。
“我来给你包扎吧！飞沫大人还夸过我很有当医疗忍者的潜力呢！”
从手术台旁取来酒精与纱布，她自信满满地端着小托盘过来，替我包扎了起来。
一指长的伤口，竟然让她生生浪费了两大卷纱布，厚厚地几乎将我的手裹成了一个白色的球。
无语地看着这团纱布球上，那大大的一个蝴蝶结，再看看她那挺胸叉腰，一副得意洋洋求表扬的娇憨模样，我硬是没忍住轻叹了一声。
一发现我态度缓和，小姑娘立刻从旁凑了过来，贴在我脸侧耳畔开始念叨。
“小南姐姐～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嘛～”
“小南姐姐～原谅我好不好～？”
“小南姐姐～”
唉……我凝聚出医疗查克拉偷偷愈合了掌心的伤口，但却没有拆掉那一团滑稽的纱布。
“什么姐姐，你应该叫我阿姨！”
……
“阿，姨？哈哈哈——阿姨～哈哈哈，嘿嘿嘿！”
先是瞪圆了眼睛，下一秒，芙就坐在地上哈哈大笑了起来，两只手使劲拍着地板，连拍到发红发痛都顾不上。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也正和她一起笑着，笑的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却无比畅快。
终于，笑够了。
我指着依旧散乱不堪的书架：“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你还剩下一半的时间。”
“啊啊啊啊！可恶！冷血！卑鄙！欺骗别人的感情！”
“你又浪费了宝贵的八秒钟……”
“你你你——！”
急匆匆地从地上跳起来，连滚带爬地冲到书架边，也不管正反与分类，她捡起来就胡乱往书架里硬塞。
“你会遭报应的……”
带着哭腔，少女小声嘟囔着，手底下却是不敢稍有停顿。
依照这个速度，差不多到时间刚刚能收拾好吧，我扫了一眼那占据一整面实验室墙壁的大型书架，兀自估摸着。
“我还有些研究要做，你好好收拾，别打扰我！”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别打扰我”这听到她耳朵里不就相当于主动邀请吗？
看到她使劲点头，狡黠的眸子却不时地瞟过来一眼，我顿时就感觉事情要麻烦。
果然……当我坐在实验台前，着手准备刻画符阵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响。
“别再动那些玻璃瓶子了！里面装的是腐蚀性液体！”
话音一落，紧接着就是玻璃破碎的脆响，伴随的还有液体飞溅，与她的惨叫声一同钻入我耳朵。
然而，我刚帮她处理好手臂上侵蚀溃烂的伤处，前一秒还眼泪汪汪，发誓诅咒再也不乱动的少女，再次伸出了她的手……
“别！那是引火符！”
轰～！
一道火柱直冲房顶，并留下一大块黑色的焦痕，即便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我几乎从她被烧伤的小手上闻到了肉香味。
“到处都是陷阱！好可怕啊——！”
小姑娘直接缩到了我身后，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警惕着四周，仿佛周围的桌椅板凳、各类器械都会忽然间扑过来咬人一样。
本以为芙终于能安静一会了，但不久后我耳边便传来了她有意压低的声音：“一瓣……两瓣……三瓣……四瓣……”
光是数似乎还不过瘾，她再次伸出了手，试图将我发间的纸花从头上给拽下来。
“这纸花你要是真感兴趣，我可以给你再做一朵。另外……我又没说要抓你回封印室，你能别再往我外袍里面钻了行吗！”
……
终于，当周围安静了下来的时候，她已经伏在我背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时间已经过了深夜一点，而今天我给自己定下的研究目标却几乎毫无进展。另一边的书架也还是乱糟糟一团，和我刚回实验室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区别。
但是很奇怪，我并没有感受到类似挫败或愤怒的情绪，反而有种淡淡的……
放轻步子，我将她抱到了我就寝的卧榻边，那处临时铺好的软榻上，顺手又替她盖好了被子。
关上灯，回床闭上双眼。我一直都是这样，独自在这间忍术实验室的角落里睡上几个小时，之后就立刻起床去忙处理雨之国那些干不完的工作，重复而单调，但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里，我的生活大多皆是如此。
而今天，听着身侧另一个人轻柔而和缓的呼吸声，躺下十多分钟过去了，竟没有感觉到半点睡意。
忽而，我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薄被一动，芙就像条滑溜的泥鳅一般钻了进来，抱着我的胳膊从被子边缘冒出头来嬉笑道。
“哇塞！明明都是女人，差距怎么会这么大呢？”
“你可以选择闭嘴或者直接去封印室里睡觉。”
“太好了，这么说你同意和我睡在一起了？不许反悔！耍赖是小狗！”
终于逮住了我话里的漏洞，小姑娘正准备欢呼，我却直接坐了起来。
“你好好睡吧，明天一早开始尾兽封印术式解析实验，到时我会来这里找你。”
刚准备站起身，我睡衣的袖口却被她死死拽住。
同样是一身薄薄的单衣，在这片没有光线的黑暗中，我没有看清她此时的表情，但那双有些瘦弱的小手，此刻就仿佛紧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抱歉……就一个晚上，求你了……自从四岁成为人柱力的那天起，父母就再也没来找过我……”
……
沉短暂的默后，我只是抬手拉紧了几乎被完全扯开的睡衣衣领，而后便重新躺了回去。
“小南姐姐……你……”
芙并没有把话说完，她就这样侧躺在我身边，额头紧贴着我的肩膀。
已经做好了被吵闹的准备，但她却意外地变的安静了下来，安静的我有些不习惯。
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再开口了的时候……
“其实，我既不想变成怪物，也不想成为村子复兴的道具……”
微微颤抖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是那么的脆弱与无助，仿佛那个开朗活泼的少女，其实从未存在过。
“我知道，你们正在做的是一件非常宏大，但却不会轻易被世人理解的事情。所以……就请你将我当做一个实验体吧！无论生死，我皆无怨。”
……
不，我会让你活下去。
怀着这样的心情，我侧过身来，主动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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