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给江默换了药,量了体温,没有什么问题,叮嘱了几句就走了。
灯还开着,房间明亮,江默呆坐在床上,眼眶还有些红,许柯奕撞了他胳膊一下,有点疼,他眉头蹙起,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许柯奕赶紧拿了自己床上的枕头放在江默身后,让江默倚靠在床头,这样舒服些,边问:“你刚才梦到什么了?”
江默思索片刻,体态温和,与刚才截然不同:“记不太清楚……”
许柯奕贫嘴:“你这脑瓜子,有什么是你记得清的?”
“他有颗痣。”江默想到了什么,转头看许柯奕,有些微凉的指尖触摸许柯奕的鼻梁上方:“像你一样……”
被江默这样抚摸,许柯奕心脏加快了频率,江默继续说着:“但他与你天差地别,他很消瘦很沧桑,好像一碰就会碎掉一样……你不一样,你年轻强壮……”
许柯奕有一丝黯然,道:“什么啊……我还以为你梦到我了呢……”眼神不自然闪躲,“原来你梦见了个老头哭成那样,不会是忘年恋吧?”
“我没哭。”江默显然对许柯奕不符合事实的描述感到不满,许柯奕不知为什么感觉自己胸口闷闷的,说话的语调都提高了,指了指江默的眼睛,“眼睛还红着呢,没哭也在哭的边缘吧!”
许柯奕说完,翻身坐在没枕头的那侧床头,整张床一晃,他闷闷的低着头。
他生气的是什么?根本不是哭没哭的问题,江默为什么没有否定忘年恋???
空气静止了10分钟,谁都没有说话,冷静下来的许柯奕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真是幼稚的可以,决定打破僵局,手肘轻轻推了推江默:“哎,你从什么时候发现我就是阿珂?”
江默轻轻叹息,思索片刻:“嗯……可能是相亲那天吧,有些怀疑,后来相处不久就确认了。”
“是因为我脸上的痣吗?”
“嗯……”江默转头看他,继续道,“你还记得你当时穿的衣服吧?那身黑色连衣裙……”
“记得啊,怎么了?那是我最喜欢的衣服之一。”
“小区管理给我的照片上你穿的也是那身衣服,妆容发型都与相亲当天一模一样,那张照片是你当天拍的吧?试想一个那么臭美的女人,会连续穿同样的衣服化一样的妆容么……?所以我当时就觉得你很可疑……”
江默平淡地说着,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新奇事了,许柯奕倒觉得自己被忽悠了,满脸憋闷,那表情别提多委屈:“所以你……一直看着我演戏,你还陪着演?你是有多无聊?”
江默侧头笑着看他:“就只准你一个人是戏精?”
许柯奕扁扁嘴。
江默暗笑岔开话题:“换我问你问题吧,你为什么救我?”
“什么?”
“AC广场,几千只变异体,我在最深处,你知道那有多危险吗?”
许柯奕沉默了,盯着天花板看,久久才悠悠的答:“几天前我也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了我妈,她已经有很久没来过我的梦里了……”
看出了许柯奕的心事,江默的话语放慢了速度:“你妈妈……她……?”
“她在很多年前死了,那天她去了朋友的宴会,在一艘邮轮上,邮轮爆发了感染,军队到来后,十几艘救生船接走了一部分人,剩余部分遗留在邮轮被导弹炸毁,她被放弃了。”许柯奕嘴上说着平淡,抱着的双臂被手指抓出几道红痕,“那时我还小,我没能救她……”
“这并不是你能够阻止的,许上校呢?”
江默一语命中要点,许柯奕笑笑,觉得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敏锐,“上校当时还不是上校,只是尉官级,不过这不妨碍他联系指挥部发射导弹……他是那次邮轮感染事件的主要救援部队指挥官,是他……亲手杀死了我妈……”
江默听许柯奕说着,没有再插话,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模样的许柯奕,身上没有光芒了,整个人蔫蔫的……
“邮轮沉落的第二天,我又去了那片海域,我在海边发现了她的尸体,她皮肤像灰色的树皮,左小腿断了,身上多处炸伤的痕迹,我害怕极了,那天后持续了好一段时间,每天晚上我都做噩梦,梦见她浑身溃烂,叫我的名字……久而久之我都快忘了,她曾经是何等美丽的一个女人……”
像是在调节自己的情绪,许柯奕深深呼出一口气:“多年后,我再回忆起她时,想到她被放弃被感染,那片海底掩埋了多少感染体,却只有她冲上了岸,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她是不是在临死前,还想回家看看我……?所以她才拼尽全力……走到了岸上?”
话说到这里时,尾音已经有些发颤了,江默有些心疼他,往他身边靠近了一些,没想到许柯奕刚好转头,两人四目相对,近到可以清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许柯奕仔细注视着江默,那双魅惑的眼眸像要将对方每一个细胞都看穿似的,炽热的燃烧着:“所以那天你被围困,我怕极了,我怕你死后也来我的梦里找我,让我承受梦魇的煎熬,我怕见到你全身溃烂,这比我自己溃烂还让我痛苦百倍……我只想要你好好活着……”
许柯奕不再说话了,江默也不再说话,这晚,107的灯光一直亮着,房间里有人,能听到心跳和呼吸,却静谧无比。
两天后,许柯奕出院了,穿上干练精锐的作战服重新回到战场。
当天,刘承宁带着希尧来了南区医院,说是被许柯奕护送过来,为了更好照看江默。希尧看到爸爸浑身是伤,哭得小脸通红,江默好一会才给哄好。
刘承宁情绪也很低落,发生了这么大的感染战役,看着自己的朋友都重伤住院,自己却帮不上任何的忙,只能躲在避难所里,江默好像总是能看穿他的心思,安慰他:“别担心,我没事的,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存在的领域,如果每个人都成为军人,其他事情没人做的话,还有未来可言吗?”
刘承宁沉默了会,与江默道了声谢,他知道江默在安慰他,如果再继续苦恼就未免有点太矫情了,他转移话题:“所以,你以前是军人吧?”
“这次的变异事件让我认识到了自己的能力,或许我曾经真的是……”
“我帮你找找。”刘承宁在江默床上坐下,从兜里掏出手机,在手机凹槽处插入细小的芯片,他左手的手表生成一块倒三角的影像,影像变成迷你电子键盘,他在键盘上敲打着什么:“江默这个名字不生僻,整个Z国在人口锐减的今天,也还有几千人同名同姓。”说罢,他立起手机往江默脸上怼,手机正在扫描江默的面部,“通过人脸识别技术可以快速在几千张身份信息中甄别,好了,等我1分钟。”
刘承宁运用起手机和虚拟键盘时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显然已经对这些产品的运用烂熟于心,江默记得刘承宁说过自己是一名黑客,虽然他更加喜欢音乐。
一分钟后,手机上显示的信息是No Find,没有可以匹配的信息,刘承宁对于这个结果很是诧异:“怎么会找不到呢?”他顿了顿,看向江默,“如果这样的话,一般有两种可能,你是Z国以外的人,或者……你根本就不是江默。”
江默其实并没有感到意外,他的回答很平淡:“可能我一开始就用错了名字吧……不过没关系,我是谁并不重要,江默只是两个字而已,他没有被录入Z国的信息库里,但我依然还可以是江默,不是吗?”
刘承宁看着江默的眼睛,那双眼睛温柔深邃,好像深不见底的潭水,他笑笑:“确实没关系,现在一切都好就足够了。”
可能是出于职业病的好奇心,刘承宁又趁着江默不注意查询了“江默”以外的姓名人员,筛选出几个容貌相似度在90%以上的人,均与江默无关。
江默看刘承宁还在忙碌,好奇问道:“你插入到手机里的是你自己研制的芯片?”
刘承宁:“那当然,每天在家闲着,能不得搞点幺蛾子出来么。”
江默:“你平时都用它做些什么?”
刘承宁:“摸摸搜搜扣点别人家小金库,要不然你以为我之前每天喝酒的钱哪来的?”
江默:“别人家是……?”
“有钱人呗,比如,许队长家小金库,我每月都扣一点。”刘承宁说这话时满脸得意,江默:“他没抡铁棍追你满街跑……?”
刘承宁:“他知道啊,不过他还是劝我多干点正事。”
江默:“……你们是好兄弟没错了。”
刘承宁在避难所时,一号房40来人拥挤喧哗,到了晚上很难入睡,所以每到晚上他都会掏出自己随身携带多年的无线耳机,一只给希尧一只给自己,里面的音乐年代都比较久远了,部分轻音乐很适合睡前助眠。
所以到了夜晚,希尧会习惯性的问刘承宁要耳机,江默换完药后,不小心蹭到伤口就睡不太安稳,刘承宁给两父子一人一只耳机戴上,点开了手机里的助眠曲,还挺有效果,很快他们便睡着了。
“咔嚓”手机快门的声音过后,刘承宁看着手机屏幕上江默和希尧的睡颜,嘴角微微扬起,这张睡颜照将成为他相机里不多的照片之一,刘承宁翻了翻以前拍的旧照片,里面有许柯奕军装和女装,因为是好兄弟,许柯奕还会配合扮演自己女朋友互相调戏,还有道口酒吧的一些驻唱,老旧的唱片等等,却唯独没有父母的照片。
这个时代每天都在遭遇突变,今天还在一起谈天说地活生生的人,明天可能就会消失不见,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他感谢这些发明,也算在晦暗的生命里收获过些许慰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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