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谢西顾没有想到,自己会获得这么高的评价。

    他前些年生活的不好,各种闲言碎语都听到不少,时日渐长,他早已经将自己磨砺得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他习惯不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但是此时,听到江如初对他的赞赏,他却仍然是高兴的,甚至忍不住有些脸热。

    这很难得,他的情绪已经很多年没有因为别人的评价而产生这么大的波澜了。

    本来她同别人就是不一样的。

    尽管他还不能够完全证实,可他就是知道,她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那些赞美的话语从江如初嘴里吐出来,带给谢西顾的,是那种发自内心,无法阻止的欢快。

    就像是幼稚园的小朋友得到小红花一样的兴奋与自豪感。

    太阳的余晖落在谢西顾的眼睛里,映着他眼底细微的笑意,留下碎碎的光。

    江如初看得一怔。

    冥冥之中,她有一种感觉。仿佛自己在不经意之间,挖掘出了上天留在人间的珍贵宝藏。

    …

    原本江如初是想请谢西顾吃个晚饭的。不过,同上一次一样,她的请客计划仍然没能实施。

    就在她提出请客的前一秒,谢西顾手腕上的终端响了起来。

    谢西顾颇有些抱歉地望了江如初一眼。

    对上他的目光,江如初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谢西顾接听了通讯。

    由于谢西顾带着耳骨通传器,所以江如初听不到通讯的内容。但是看到谢西顾越来越凝重的面色,江如初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应该是泡汤了。

    任务来得有些仓促,通讯的另一边还在说明情况。

    谢西顾应该是要立即出发的,可是他总觉得,今天同江如初之间的话似乎还没有说完。他犹豫了半秒钟,最终还是执行任务的责任感占了上风。他来不及同江如初细说,只得有些抱歉地冲她点头示意后,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明珠医院。

    江如初没急着动。

    住院部的楼层也不算太高。靠在窗子边往下看,能望见谢西顾黑曜石颜色的音速车。

    她撑着下巴,目光散漫地看着窗外。

    没过多久,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谢西顾几步上了音速车,黑曜石一般的音速车在绕出了医院的停车点以后开始提速,在登上音速车道以后猛然加速,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是什么事情呢?这么着急。

    江如初再一次认识到,特警队真是一个又苦又累的去处。

    可是如果传言是真的,谢西顾是费了很大心力才加入特警队。那么或许也就说明,对于谢西顾而言,这份工作有着不同的意义。

    江如初正无所事事地胡思乱想着,头脑中的一根弦突然绷紧起来。她记得,在她刚刚来明珠医院的时候,同周纯聊天也提起过谢西顾。

    当时周纯是怎么说的来着?

    “谢副队长也太拼了,所以经常受伤。说不定江医生不久之后就能见到他了。”

    这段时间日子过得平和,她没有看到过谢西顾受伤,又过于相信他强大的武力,竟然把这一茬给忘记了。

    她不该忘记的。

    无论这个人再怎么强大,终究也还是血肉之躯,又常常在比较混乱的地区执行维护治安的任务,受伤似乎是在所难免的。

    江如初微微眯了眼,刚刚黑曜石色音速车停留的地方已经是一片空旷。

    她的心里忽然涌现一股陌生的、担忧的情绪。

    江如初一怔。

    她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心口,在和煦柔美的霞光中,陷入沉思。

    陌生的感觉似乎让人抓不着头绪,却又引诱着她,带她走进一个从未涉足过的世界。

    …

    谢西顾很珍惜能和江如初相处的时间。若非任务紧急,他也不会来不及交代就匆匆赶出来。

    这次的任务很棘手。

    城南区域发生了一场中型的□□。

    事实上,D区远远没有像是江如初看到的那样平和。明珠医院处于区域中心,安保设施也比较完善,平日里经常往来的,大多是D区中上层社会的人员。因此,这里几乎可以算是D区最为安全和平的公共区域了。

    而在缺乏管控条件的边缘区,往往充斥着更多的血腥与暴力事件。即便是有特警队在做定点巡查,尽力减少暴力事件的发生,却也始终不能够完全遏制。

    特警队里的人对于这种案件已经司空见惯。

    要是普通状况,完全不需要特意叫上谢西顾和岑硕,其他的执勤人员也能够解决。

    可是今天这场乱子,实在是太特殊了。

    平日里,即便是有聚众打架斗殴、恶意逞凶的事件,也都是发生在边缘区,管辖能力弱化的地带,参与的人基本也都是些无业游民,或者是一些地痞流氓。

    打到最后,伤的不少,但很少闹出人命来。处理方式也不过是刑拘罚款,将纠纷尽力调节开也就算了。

    然而今天情况不同。

    没有纠纷,没有仇怨,甚至没有敌对的两个群体。这场混乱来得猛烈而突然。

    人群是混乱的,无秩序且无理智的。他们的眼睛分不清左右,耳朵辨不清东西。浓烈的混乱感几乎撕裂了他们的神智。

    没有人在意是不是有人来了,他们已经没有心思可以分出去。人群一层包裹着一层,躺在地上无力地痉挛抽搐着。

    常源今天执勤,几乎是刚刚下了音速车,他的脸色就白下来。

    他的信息素浓度要比其他队员稍微高一点,对其他信息素的感知也更加敏感。

    这片地域的信息素稠密而又混乱,不同味道的信息素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形容的黏腻味道。

    明明混乱无比,却吸引着人靠近——有Omega在这里没有任何防护地爆发了情潮,信息素影响了附近了几个Alpha,而Alpha失去理智,不受控的信息素又影响了周围更多的人,包括无意中经过的Beta们。

    假如他们没有受过特殊的信息素耐受训练,说不定此刻也已经抛下了理智扑过去,只凭着野兽的本能做事了。

    常源同其他的伙伴们对视一眼,彼此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他们这个小组只有三个人,根本没有办法处理这么大范围的事故。

    望着混乱的人群,常源咬牙,点开终端,给岑硕发出了消息。

    …

    江如初从沉思中脱离出来,并没有想出一个答案。然而许多事情都不必急于一时,她似乎也无意逼迫自己。

    看看时间,基本上可以下班了。

    她像只刚刚睡醒的波斯猫一样,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脑子里盘算着今天晚上吃点什么。

    老实说,江逾年给江如初的保姆机器人非常高级。不仅能够熟练地完成家务,在一定程度上也拥有自己的“智能”。很终端联通以后,机器人可以根据使用者的生活习惯布置生活,成为一个非常勤劳且贴心的居家伙伴。

    江如初的机器人休眠的时候是非常圆润可爱的蛋形,蛋壳上有嫩绿色的小圆点。她在“小蛋”和“小点”这两个昵称之间稍作犹豫,最终敲定,用“小点”来称呼保姆机器人。

    小点直接在终端网上网购需要的食材,再按照菜谱制作餐饭。

    总体而言,味道不错。

    但江如初其人,比较特别。

    说得好听,她是活得精细,生活雅致;说得难听,就是屁事一堆,极难伺候。

    喝营养剂的时候也没见她怎么受不住,有了保姆机器人照顾,她反倒娇气起来。

    一日三餐,小点做的菜并不重样。可江如初吃着吃着,就觉得有些厌倦。按照程序做出来的东西一板一眼,味道和预计的都不差分毫。

    可她愈发想念在家里吃的饭菜。

    经过人手的饭菜会带上人的温度和味道,同按照程序做出来的是不一样的。

    江如初叹息一声,打算通过终端选择一下今晚的菜单。

    “叮——”她的终端亮了起来。

    【紧急通知:请所有值班医生暂停非必要活动,前往急救大厅等待病人到来。】

    【紧急通知:情况紧急,请各科医生速至。】

    江如初不自觉地蹙起眉。

    她不是值班医生,可是当她自己反应过来,已经往电梯的方向走过去了。

    谢西顾刚刚收到任务,这边就有这种消息,是不是也太巧合了?

    想到刚刚谢西顾急匆匆的样子,江如初直觉这件事同特警队是有关系的。毕竟医警不分家,有伤员送到医院来也很正常。

    可是,这阵仗也颇大。

    通知里带上了“紧急”两个字,这还是她来到D区以后,第一次遇见。

    之前的担忧再一次涌现出来。

    江如初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

    江如初赶到急救大厅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几位医生在等候。

    一个医生见了江如初,有些犹豫地开口,“江医生,听说伤者里有一名Omega。你……”

    江如初摇头,“我受过信息素耐受训练。没关系的。”

    那医生点了点头,仍然是有些担忧的样子。

    江如初其实是有些诧异的。

    Omega受伤,这种事情可真是不太多见。Omega大多生活精细,即便是外出工作,也都是选择一些干净整洁,不需要体力劳动且安全性高的职业。虽然说这里是D区,可是关于这一点,应当也不会有太大差别。

    那么是出了什么意外会导致Omega受伤?车祸?意外?

    没过太久,救护车的救护铃响了起来。

    江如初跟着其他的医生一起,从大厅中快步出去,同救护车的随车医生做交接。

    救护车的车门打开。

    江如初的瞳孔猛然放大。

    眼前的情景,或许她一生,都无法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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