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圆满成功

    体育仓库。

    “没用的东西!”

    腹部被踢了一脚,高高瘦瘦的男生痛苦地屈身,双目泛红地抬起头,看向他的班主任。

    “废物一个!学习学习不行,运动运动不行!”徐怀生气地道,“二百米我已经叫张明楷替你跑了,一个百米跨栏,连个预赛都进不去!你对班级还有什么贡献?你说,你这种人活着是不是浪费空气!”

    亏他还豁出老脸来给他运作,结果被宋小葵一闹,连十三班那个小怂包都知道说话,这货跟个哑巴似的,一声不吭。

    想到刚才在组委会丢了大脸,被宋小葵咄咄逼人一通羞辱,还平白被撞得眼冒金星,徐怀就气得不行。

    启星的重点班除了火箭班,就是二到五班,六班是一个分水岭,从六班开始,班级里就融合了体育生和艺术特长生。一直以来,他们的成绩一直追不上五班,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有两个体育生和一个艺术生拉平均分。至于学习好的人里,其实也有体育素质不错的,但是他怕这些孩子运动会玩野了,影响期中考试,所以不许他们报名,转而把运动会名额全压到了吊车尾的学生身上。

    除了张明楷等两个体育生,赵文斌一个艺术生,还有其他几个,都是掐着月考成绩单从后面抓来凑数的。

    虽然运动会能报的项目有限,但预赛抓得不严,他让张明楷和另外一个男生去替跑,多拿2分回来,要求也不高,超过五班就行了。到时候再在运动会上刷一波班容班貌,就能给新领导留一个好印象。

    赵文斌平日里低眉顺目,从不违背老师,虽然长了一双看起来会跑步的腿,但其实因为久坐画室,体育神经并不发达。徐怀为了分数,让张明楷顶他的名字去跑,只给他留了一个百米栏。结果就这点事,他还做不好!一共八个人,他跑了第五,连十三班那个小个子都在他前面!

    徐怀越想越生气,看着赵文斌那窝窝囊囊又不敢反抗的样子,想到高二开始,艺术生可以不上晚自习了,班级的平均分不知道又要被他拉下多少,火气烧得更厉害。

    他一抬腿又在男生肚子上狠狠地踢了一脚。大概是因为恐惧,赵文斌下意识地用胳膊去挡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哼。

    徐怀浑不在意,骂道:“废物!还在这干什么,不嫌丢人吗?回班去!”

    说话间,六班的体委跑了过来,喊道:“老师,张明楷好像不太对,他下场后腿就开始疼,大概是抽筋……”

    徐怀眉间狠狠地一跳,只觉得一个比一个没用。

    “腿疼找我有什么用,去医务室!”

    说完,他回头瞪了赵文斌一眼,“你以为完了是吧,我告诉你没完!让我丢这么大的人,等我回来收拾你!”

    宋怀整了整西装上身的褶皱走了。体委看到蹲在地上一直捂着胳膊的赵文斌,想过去扶他,身后却传来班主任的喊声,迈出的脚步一顿。

    高瘦的男孩子捂着手腕,咬了咬牙,站了起来,没有看身边的同学,低着头一瘸一拐的朝班级走去。

    运动会期间,算是校医室一年一度最忙的时候,虽说“忙”,但也都是些轻微的运动损伤。运动会的安全措施做得很到位,连伤筋动骨的都没有,秦阙和刘校医两个人也完全应付得来。

    穆少寒和燕泽今天跑得有点狠,路过校医室,想起上次刘校医的按摩手法,就想溜过来歇一会儿。至于鲍一,他是只要不回教室,哪儿哪儿都好,顿时也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敢来校医室见秦阙了,还美其名曰“复诊”。

    结果三人组才走到门口,就看到医务室里不仅床位满了,连座位都没有,还透着一股消毒水和汗水混合的味道,极其劝退。好几个刚才交过手的运动员横七竖八的躺着,有得都打鼾了。八月的天气还很晒,痛快淋漓地运动一番后,乏劲儿袭人,再没有比在校医室闻着消毒液的味道“合法逃课”更美好的。

    秦阙看见他们,突然放下手中的工作走了过来。

    三人组:?

    结果秦阙往三人组身后看了一眼,眉头一皱,又若无其事的走了。

    三人组:???

    “他这是干嘛?”燕泽问。

    鲍一摇头,“谁知道,他脑回路就不一般。”你见哪个校医会没事在操场上抓逃课学生。

    “他该不会是在找咱班主任吧?”燕泽随口说道。

    穆少寒一怔,看着秦阙的方向若有所思,突然,一个人影挡住了他的视线。

    看清来人,穆少寒眉头一蹙,“张明楷?”

    鲍一也从燕泽那知道了张明楷替跑的事,三人组都觉得来者不善,没想到张明楷却像看不见他们一样,垂着眸子,道:“穆少寒,我们谈谈。”

    ……

    两个人来到校医室后身,原本张明楷还要走远一些,但是他的腿显然不太方便,穆少寒停下脚步。

    “就在这说吧,我还要回去上课。”

    原本想到校医室来逃课,结果校医室人满为患,这个借口也行不通了,只能乖乖回去。

    张明楷一怔,笑了笑,“看来你们新班主任有两下子,你居然也把上课挂在嘴边了,该不会下一步就是要学习了吧?”

    “你是想打架?”穆少寒瞄了他那腿,“我奉陪,不过你还有力气吗?”

    张明楷一梗,支吾了一会儿才说:“穆少寒,我知道你看见我替跑了,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举报我?算我欠你人情!”

    赵文斌在百米跨栏的事他已经知道了,那边丢了2分,如果他给赵文斌替跑二百米的事再爆出来,到时候不只赵文斌,连他也要遭殃。徐怀就是个疯狗,把他们都当成撒气桶,他不想不好过。

    穆少寒抱胸而立,审视了一会儿,“你很怕我告发你?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跑,这么想赢吗?”

    他其实不太理解,毕竟替跑这种事,赢了荣誉也不是他的。以张明楷的身体素质,今天下午的几个“第二名”应该也是有所保留,大概是怕第一太出风头吧。虽然跟他们比,张明楷学习成绩还不错,但是作为要抽出时间训练的体育生,他的成绩在六班那种高手云集的地方依然是吊车尾。以徐怀那种管理方式,可想而知他在六班不会太好过,所以,总不会是为了班级荣誉。

    张明楷冷笑,“你知道什么,我和你不一样。”

    又来了,穆少寒白了一眼。

    每次张明楷眼里流露出这种轻蔑,总是让他十分不爽。他成绩差怎么了,他不学习怎么了,他家里有钱是偷了还是抢了?学校不喜欢他,老师不喜欢他他都能理解,他一个六班吊车尾有什么理由针对他?毛病!

    “不说算了,组委会见。”

    “穆少寒!”张明楷脸色一变,“我要是被举报了,徐怀不会让我好过的。你就不能帮我一把?我们俩也没什么深仇大喊吧,你……你就当可怜我!”

    “……你有什么值得我可怜的地方吗?你不是和我不一样?”穆少寒将他的话还回去。

    不料张明楷脸色一黑,仿佛受了巨大的羞辱,他双手紧握,道:“我们本来就不一样!我和你怎么比?”

    “我家里是种菜的,我好不容易凭着田径成绩进了启星这样的学校,要是上不了大学,我就得回去当菜农!我学习不好,在班里只能坐最后一排,徐怀答应我,如果这次能给班级拿到20分就给我调座位。你们班以前连运动会都不参加,又不差那几分,干嘛和我过不去?”

    穆少寒看着他腿上的绷带,无语,“一个座位而已,值得你这么断了腿的跑?”

    “你懂什么!”张明楷道,“就算只差一排,环境也是不一样的。你以为我一开始就学习不好吗?我只是基础不好,我初中跟你们学的教材大纲都不一样,做的题也不一样,我不是学不会,我是没学过!我要是做第一排,我也能学会!”

    张明楷是体育特招进来的,但是中考成绩其实也不是拿不出手,只不过启星高手云集,学习方法也和原来不一样,他基础又不牢固,一下子就落下了。高一下学期,徐怀来到他们班,把体育生、艺术生和吊车尾都安排在了后排卫生角的位置。

    张明楷因为校体队训练的原因,学习时间不够,但是一直没有放弃成绩,可是这个位置变动却彻底改变了他的状况。

    原本上课遇见不会的问题,他还能跟同桌请教,这一下调到后排,他看不清黑板,周围又尽是比他还不如的学生。全班的位置都是按周从左到右轮换的,只有他们这个“垃圾角”是固定的,仿佛他们就是一堆被丢弃的垃圾,不配拥有换座位的待遇。

    这次运动会之前,徐怀找到他,和他说,如果能给班级拿到20分,就给他换座位,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在徐怀眼里,我这种排名年级六百多的,本来就和垃圾没区别。可就算这样,我也得给自己争取一个废物利用的机会。”看了穆少寒一眼,张明楷苦笑,“你看,我们真的不一样,你想不学习就可以不学习,你被处分也可以不怕,你甚至还敢对抗老师……我不行,我不敢得罪他。”

    得罪了徐怀,徐怀有一万种方法折磨他。

    单是口头的羞辱就可以让他在班里混不下去,徐怀甚至还经常拿十三班来羞辱他,说什么“你这样的垃圾就应该分类去十三班”,“不学习不要影响别的同学”,“一条臭鱼搅了一锅汤”……他想说不是的,他和穆少寒那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少爷不一样,他在他们县里初中也是年纪前百的学生,也是班级里老师最喜欢的孩子,就连偶尔惹了祸,也没有被说过一句重话。

    他不是“垃圾”,他也没有当“垃圾”的资本。

    穆少寒沉默。

    从认识以来,张明楷处处挑衅他,说过那么多次“我和你不一样”,他一直觉得对方是在嘲讽他,这一次却突然觉……老天大概真的是不太公平的,他们确实不一样。

    最后,穆少寒没有答应他,但也没有拒绝,张明楷看了他一眼,眼神十分复杂,穆少寒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理解的。

    等他走远了,燕泽和鲍一立刻跑了过来。

    “寒哥,什么情况?气氛有点暧昧啊,他不会跟你表白了吧?”燕泽夸张地道,“哎呀那可不行,你都已经有我和包子了!”

    穆少寒一脸嫌弃,“……滚。”

    三个人闹了一会儿,谁也没再提去校医室的事,老老实实地往班级方向去了。

    十三班这节课是自习,虽然宋小葵人没在,但许是最近她调/教有方,居然没有人逃课。当然也没有人学习,大部分都昏昏欲睡,剩下的则在玩手机。

    奔跑了一下午,运动带来的火热激情还没退却,尤其是楼飞的事出了以后,大家本来都很气愤,做好了和学校斗个你死我活的准备,没想到事情就被宋小葵解决了。楼飞回来以后,说了事情经过,全班顿时跟听相声似的,叫好连连。

    不过他们还不知道徐怀被打的事,楼飞没说。楼飞觉得,宋小葵撞徐怀那一下,可能真的不是故意的,何况打人的名声传出去也不好。

    宋老师那么温柔的人,和他说话的时候都轻声细语的,怎么会打人呢?

    不过,等楼飞说了宋小葵直接拿出了录像让组委会全都闭嘴,乖乖把楼飞的成绩还回来,还和楼飞道歉,大伙又沸腾了。

    这是何等NB的壮举!宋小葵在十三班的威望这一刻达到了一个新高。

    不过也有人觉得,这件事主要是“碰巧”,如果他们手里没有录像,裁判肯定会跟他们扯皮的,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

    班级群内——

    “说得对,录像才是关键,是哪位英雄这么睿智,摄影师站出来领奖。”

    “是我。”说话的是牛一凡,一个性格比较老实的男生,“不过这功劳不是我的。”

    “牛哥,现在是谦虚的时候吗?来,准备接受如雨的赞美!”

    “不是不是,真的不是我。”牛一凡极力在刷屏中解释,“是宋老师让我去的,不只跨栏,所有的径赛项目我都拍了;还有朱室,他拍了田赛,跳高跳远那些,不信你们问他。”

    果然,朱室也回应了,“是这么回事。”

    “宋老师说了,这些不只是宝贵的视频资料,也是重要的黑历史,以后要是谁要是再逃课,就截他的表情包群发家长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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