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十二月的第一个星期一, 麻生秋也不用特意早起了。
他可以抱着兰堂睡懒觉，不去做家人的早餐，把家务活交给新上任的工具人。
“兰堂, 这是我们用过的第几号钟点工”
“唔木村濑明, 渡边行定，西田志桥, 几个我没有问名字的前一号是做菜手艺特别糟糕的，是第七号钟点工。”
阿蒂尔兰波半醒半睡, 提起自己的工具人倒是记得清楚。
这是职业本能了。
“七是个幸运数字。”麻生秋也睡回笼觉，“我们再躺半个小时。”
第七号钟点工在厨房制作早餐, 默默流泪。
“复活”一点也不幸运啊
中原中也吃完早饭, 便拽起单肩包要去上学了，他的哥哥江户川乱步与习惯性来接对方的福泽谕吉去上班, 导致家里无事可干的人只有太宰治。他在走之前没忍住, 嘲笑了坐在餐桌后的太宰治“太宰，你就像是一个失学儿童。”
太宰治心中“哦豁”一声, 这家伙不长记性, 还有胆子怼自己
他刚要露出阴森森的表情，麻生秋也就催中也快跑路。
“中也, 你快要迟到了”
假话。
有重力异能力的中原中也从来不会迟到，除非实在是睡到了上学的时间点。
中原中也听从老爸的催促, 溜之大吉。
太宰治不开心，丢开了碗筷, 恶意地说道“真难吃。”
第七号钟点工默默地收拾餐桌，不用再如他前面几任的前辈一样遮遮掩掩, 家里的人都知道阿蒂尔兰波的工具人是怎么回事了。
麻生秋也放跑了儿子, 回来安慰家里剩下的弟弟“你跟中也斗嘴, 别往心里去，你在家里也只能欺负中也了。”
太宰治不甘示弱，举起了路过的金吉拉，“我还能欺负它能把它弄哭”
金吉拉龙儿懵。
欺负一只猫算什么事啊
麻生秋也无奈地看他溜猫逗狗的模样，哄人上学失败。
他真的好想看阿治考上东京大学，成为森鸥外的学弟，用高强的智商、情商、文凭、社交圈横扫八方的模样啊。
太宰治偏不干“我不要，不要你在想什么太露骨了”
为了辍学，太宰治振振有词“上学浪费我的时间，我要向乱步学习”
麻生秋也嘴角一抽，学乱步你倒是去上班啊
“我不小了。”太宰治对他露出星星眼，“我明年六月份就十六岁，随时可以加入港口黑手党，混黑玩枪天天和日本的警察们斗智斗勇”
麻生秋也用手掌压弯了对方高高抬起的脑袋。
“别闹。”
怎么可能让你朝着“无法追寻生命意义”的道路堕落下去。
“见惯了生死，就会对生死无动于衷。”
这叫做人的适应性。
“你需要的是变化和调节，世界无法跟着你的步调走，你就在我给你们划分出的小地盘里跑来跑去玩吧。”
黑发男人弯下腰，对座椅上眼神空虚、但还未失去光芒的少年说道“走吧，先跟我去港口黑手党，有空就去武装侦探社串一串门，异能特务科那边也对你很感兴趣，你可以去逗那些007的社畜们。”
“007是什么”太宰治吸收新的词语。
“零点上班，零点下班，一周七天，不睡觉就不用起床。”麻生秋也告诉他。“太刺激了”太宰治惊叫，变脸和川剧脸谱般快，“秋也快给他们卖保险啊”
“已经卖了。”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麻生秋也好笑，眼前的少年在另一个平行时空里却当上了007工作制度的港口黑手党首领。
没有猝死和谢顶算你厉害，首领宰
阿蒂尔兰波在门口催他，麻生秋也准备出门上班，“阿治，快跟上。”
不上班也不上学的太宰治跟着两人坐上车，继续混日子的一天。
在麻生秋也和阿蒂尔兰波的身边，太宰治得到的是一种外界绝对学不到的东西大局观和对世界的见识。
悠闲的几个人都没有想过，阿蒂尔兰波过去的搭档兼前男友把横滨市掘地三尺，通过相同的生日和出生地找到了中原中也。
对方在法国有了顶班的人后，暂时没有介入中原中也的生活。
而是选择了旁观。
如何分辨一个人过的生活好不好
保罗魏尔伦用自己的经验，从多个角度去旁观中原中也的校园生活。
黑发蓝眸的青年行走在学校里，纵然是伪装后的外表也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他可以是阴影，可以是转角处毫无异常的背影，也可以是模仿老师的成年男性，千变万化的易容术和气质是谍报人员的基本技能。
此时，他伪装了一个生病请假的校医，覆盖上假脸，披着白大褂在校医室里糊弄着体育课上身体不舒服的日本国中生。
他随口问了几句，借此得到“弟弟”的信息。
“中也是我们学校的老大。”提起崇拜的人物，这个年龄的国中生特别兴奋，“成绩好，长得帅，在学校里超受欢迎，我听说有高年级的学姐都想要追求他，被他拒绝了。他还是一个兴趣社团的团长，一群小弟，其他学校的高中生都不敢招惹他，那些想敲诈我们的小混混见到他就望风而逃”
保罗魏尔伦问道“他脾气很坏吗”
“不坏。”国中生疯狂摇头，偷偷说出自己看见过的秘密，“不熟悉的人肯定觉得中也君有点凶，但是我看见过他扶杂货店的老奶奶过马路，后来杂货店的老板对我们这些学生都开始打折扣，说是很感谢中也君。”
学校里的优等生
放学后会扶老奶奶过马路
保罗魏尔伦的眼神放空一秒，完全没有想到“弟弟”是这种性格。
听上去，与他根本是两个极端。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忽地说道“中也君擅长什么领域”
国中生话篓子般地倒出来“校医也对中也君感兴趣啊，中也君会唱歌，得过学校的一等奖，他还会跳街舞、弹吉他、打篮球、踢足球、几乎所有的体育运动都是第一名听说有人看见他放学后会在横滨市里飙车就是那种成年人才会开的重型机车，他好厉害，一个人就敢骑上去”
在喋喋不休的国中生病床对面，白大褂的校医神色微妙地柔和下来。
学校单纯的氛围让人形兵器也不再散发冷意。
所谓的欧洲“暗杀王”，在自己的同类附近只是一个充满好奇心与求知欲的年轻人，从获得自由到现在仅仅十二年。
“听上去很厉害呢。”
普通人的中原中也，普通人的人生，与自己离得很远
“他有在乎的人吗我是说重要的人”
保罗魏尔伦没有忘记找寻“弟弟”的时候，通过外表根本查无此人。
中原中也的情报遭到了部分隐藏。
国中生疑惑这样的问题，正常人会这么问吗他没有多想地说出来“中也君肯定有疼爱他的家人吧，他的朋友全是跟他一起长大的孤儿，每次学校有邀请家长的活动的时候都是中也的家长代替他们参加的。”
国中生感觉校医关心他们，一脸天真烂漫“爸爸妈妈是最重要的”
保罗魏尔伦的眼神恢复波澜不惊，无法产生丝毫的共鸣。
父母
他没有这种孕育自己的血亲。
创造保罗魏尔伦的人是“牧神”，他的诞生地是营养槽里，就像是一个用来完成实验的小白鼠。他的原名是“黑之12号”，意味着在他诞生之前可能有十一个失败品，唯一与他有密切关系的是基因者，但是他不知道“牧神”是从哪里得到了这位异能力者的细胞。
也许是窃取也许是黑市交易
他不能对反政府组织的人抱有太大的指望。
保罗魏尔伦想到自己有一个生死不明、下落不明、却能让“牧神”疯狂克隆的本体的时候，心底怪怪的，脑海中不知道有谁轻叹了一口气。
人类触犯禁忌，玩弄生命，是极为愚蠢的。
无论克隆多少次，克隆出来的也不可能是百分百的那个人。
保罗魏尔伦是人类异能力者的克隆体，人格也不是纯正的人类意识，而是被阿蒂尔兰波赋予“生命”的人形异能力人格。当他在黑发的异能谍报员的影响下获得自由的一霎那，他记得自己感受到无意识的轻松和愉快，身体一没控制住，就反手杀了处处制约住自己的创造者。
事后，他发誓有那么一点点后悔。
不过当时还没有改名的阿蒂尔兰波安慰他，说以“牧神”的性格也不可能把秘密告诉他，他们只能尽量去收集对方生前留下的资料。
在横滨国立中学停留，冒充校医的保罗魏尔伦的注意力集中在中原中也身上，不着急去调查中原中也的周边关系。
他没有与中原中也正式碰面，或许在中原中也赶去教室的路上、或者是叼着面包匆匆解决午餐的路上擦肩而过，丝毫不会引起对方的怀疑。由此可见，他判断出自己的“弟弟”是个没接受过专业训练、粗心大意的家伙。
保罗魏尔伦在法国有多糟心，在日本就变得有多喜悦。
他的“弟弟”过得很好。
即使是身为“哥哥”的自己，在来到日本之前，想也不敢往这么好的方向设想，生怕自己看到的是一个被人利用、浑身是刺的第二个“自己”。
超出预期
他想象的最好的生活面貌就是这样了。
一个成绩优异，运动全能，颇有艺术天赋的中原中也，满足了保罗魏尔伦对于普通人生活的向往之情。
瞧，他的“弟弟”出版了两本诗歌集，比他这个“哥哥”还要能动笔。
保罗魏尔伦有戴手套不留指纹的习惯，指腹隔着手套，触碰着学校档案室里中原中也稚嫩的脸庞，乃十四岁时候拍的照片。
橘发少年的父母那一栏，是空着的，留下悬念。
“弟弟，是谁培养了你”
“如果他利用你，我会杀了他，如果不是也许我需要感谢他”
“我有点不太相信，日本会有这样的人吗”
保罗魏尔伦低下头，自言自语后，悄然离开了无人的档案室。
他没有带走任何东西。
在没有保护重要之人的能力之前，他会如同暗杀般按耐住，放任自己可爱的、天真的、犹如一朵阳光下的花朵的“弟弟”继续成长。
等待一击必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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