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第3章

    《望情》剧组初次讨论会。

    魏千音端坐在椅子上，脊背挺得笔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主席台上的导演，但他在说些什么，她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从旁边飘过来，有点冷又有点媚，搅得她心神不宁。

    太近了。她和苏妩靠得太近了。

    这间会议室不大，要装下整个剧组的主创人员，便在桌椅上下了些功夫。双人桌长度不过一米，放上两张扶手椅，两个成年人坐在一起，难免有些挤挤挨挨。

    苏妩就很不自觉，一个人占了大半张桌子，手肘碰到魏千音的手臂，还丝毫不以为意。

    剧组在开会，魏千音不好意思开口说话，只是狠狠瞪她一眼。

    谁知，苏妩不仅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朝她粲然一笑，眼角眉梢尽是风情。

    看得魏千音想掉头就走，这女人搞没搞清楚她们现在什么关系？冲她瞎抛什么媚眼！

    偏偏这个时候，一张小纸条从她旁边递过来，让她更是心乱如麻。

    纸条是苏妩递过来的，小小的一团，质地粗糙，像是从剧本上撕下来的。魏千音将纸条团在手心，想看又不敢看。

    魏千音在心里暗道，故技重施，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很久以前，苏妩就给她递过纸条。

    那是在学校时的事情，一堂全校通选的大课上，她照例神游天外，临近下课时，旁边座位伸过一只纤细的手，递给她一张小纸条。

    魏千音还记得，那张纸条上面写的是苏妩的电话号码，附上一句话，我做了笔记，可以借你。

    临近期末，有人主动出借笔记，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魏千音拨了那个号码，没想到苏妩不仅借她笔记，还为她补课，补着补着，就从朋友补成了恋人。

    现在，苏妩又给她递纸条。

    怎么，剧组讨论会还需要做笔记？

    她打开纸条，只见那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字：你又在走神。

    魏千音顿时来气了，她不用多想，就知道苏妩指的是多年前的那堂大课。

    时过境迁，再提起那些旧事，只会让人徒增烦恼。

    空气中的香味似乎更浓了。魏千音能感觉到苏妩靠着她的那处皮肤细腻柔软，像上好的羊脂玉。曾经她很熟悉这种触感。

    魏千音觉得焦躁，苏妩的种种举动，对她而言无异于一种酷刑。

    主席台上，导演的慷慨陈词已到尾声，说剧组的拍摄用地已经批了下来，两周后就可以开拍，开机仪式定在一间酒店的宴会厅，据说规格极高，有不少业内大咖会到场。

    说罢，导演看一眼时间，正好下午四点钟，读读剧本已经太晚，去聚餐又嫌太早。

    他尴尬的咳两声，说：

    “大家以后要一起工作几个月，今天初次见面，晚上一起吃个饭，随便聊聊，熟悉熟悉。”

    果然要聚餐，魏千音心里叹息，和苏妩一起开会已经如坐针毡，晚上还要一起吃饭，想想就没胃口。

    苏妩倒是很捧场，陈导演话音刚落，她便接口说：“好，不认识的朋友熟悉熟悉，很久没见面的朋友……也要熟悉熟悉。”

    她的眼神落在魏千音身上，意有所指。

    魏千音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没来由的想起网上的猜测，苏妩该不会要蓄意报复，让她在剧组的日子不好过吧？

    毕竟，当年是她提的离婚。一纸离婚协议书送到苏妩手上，根本没给苏妩选择的机会。

    苏妩这人深不可测，这些年演技见长，更是看不懂她真情假意，基于她们最后一面时的情景和苏妩平时的表现，魏千音推论苏妩跟她确实不对付。

    “哈哈，小苏说得没错，大家都别干坐着了，看看晚上想去哪儿吃饭？”

    陈导演年过半百，头发已经开始花了，笑得乐呵呵得像尊弥勒佛，慈爱的看着魏千音，问：

    “小魏，听小苏说，你们以前认识啊？”

    魏千音心里又是一窒，苏妩到底和导演说了什么！看陈导的样子，不像是知道苏妩和她的网络纷争。

    魏千音向来伶牙俐齿，偏偏碰到苏妩的事儿，就容易舌头打结。

    看她半天支吾不出话来，正在和别人说话的苏妩停下话头，靠过来，自如的挽住了她的手臂，笑道：“陈导，我和千音一个学校的，以前一起上过课。”

    魏千音整个人都僵硬了。

    苏妩穿着吊带连衣裙，这样挽着她的手臂，半个身子都靠在她的身上，偏偏苏妩走得风情万种那一挂，整个人柔若无骨，皮肤细腻温润，带来的丝丝热度，令魏千音额间冒汗。

    所幸无人看出她的异样，陈导一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你和我说过，我忘了，年纪大了。”

    苏妩说：“哪有，拍戏的事，您就从来不忘。”

    陈导哈哈大笑：“琐事忘得快！既然是同学，就不用我介绍了，小苏，晚上吃火锅，让她坐你的车，你们两个女主角，也好交流交流。”

    《望情》是以两个女人的故事为主线的电影，说是双女主，也没有问题，只是魏千音戏份少于苏妩，所以一直说她是女二号。

    陈导话音刚落，魏千音感觉自己更僵硬了。苏妩平时最在意番位，只要有她出演的电影，次次都要压男主角一头，将自己的名字放在第一位，争强好胜可见一斑，陈导方才说她们是两个女主角，苏妩还不得炸毛？

    魏千音没想到，苏妩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继续和陈导说说笑笑。

    “好咧，您放心，我一定把千音好好带过去，”苏妩加重了好好两个字，“交流交流。”

    陈导点点头，拍拍她们的肩膀以示鼓励，又去关怀其他人了。

    魏千音见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问：“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你急什么？”苏妩语气中的热络消失不见，她保持着一种压抑的平静，说，“不是说让我们交流交流？”

    “我们有什么好交流的？”

    魏千音想甩开她的手，没想到苏妩将她箍得死紧，她挣脱不了。

    “你干什么？”魏千音声音更低，语调冷了三分，“我们还有什么没交流过？星星月亮，人生哲理，从天上到地下，从饭桌到床上，我们什么没交流过？你还想和我交流什么？”

    她话说得极重，令苏妩难堪不已。

    一刹那，苏妩想起这三年间，她无数次被噩梦惊醒，梦中是魏千音扔下离婚协议书，然后不声不响的离开，她一路追出去，魏千音的身影却越来越远，她怎么也追不上……偏偏醒来之后，她对魏千音仍旧挂怀。

    多少次，苏妩在忙碌工作的间隙，争分夺秒的看着有关于魏千音的点点滴滴，在魏千音那些连粉丝都看不下去的烂剧里找寻着她每一个细微的变化，看到她和男主演浓情蜜意，气得砸坏了好几个手机。

    多少次，苏妩拐弯抹角的关心魏千音，请经纪人装作漫不经心，把适合魏千音的资源转给李佳，她默许魏千音的公司碰瓷自己，在双方粉丝撕得死去活来时销声匿迹，让魏千音可以趁着她这股东风红得更快。

    苏妩不是没有私心。起初，她很难为魏千音争取到合适的机会，现在，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将魏千音加进《望情》的试镜名单。

    魏千音对这一切丝毫不知。对她而言，分手那天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苏妩令她痛苦，让她难过，她只想甩开苏妩的手。

    苏妩定定的看着她，终于松开手臂，说：“没什么。走吧，我带你去饭店。”

    “不用了，”魏千音后退一步，“我自己有车。”

    “陈导让我送你。”

    苏妩寸步不让，甚至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还是说，你想上头条，还没开机就爆出我们不和？”

    全世界都知道我们不对付！魏千音恨恨的想，不得不上了苏妩的车。

    苏妩说得没错，她确实不想第一天就上头条。

    只是，为什么三年过去了，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没出息，苏妩说的每句话，都能踩中她的死穴，让她说不出反驳的话？

    火锅店味道不错，魏千音却吃得味同嚼蜡。

    她被旧事的阴影笼罩，苏妩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坐在她的旁边，和别人说说笑笑，接上每一句她没接上的话，一副八面玲珑的模样，还有时间帮她挡酒，替她涮菜。

    魏千音低声说：“不用。”

    苏妩依言停下动作，任由魏千音和剧组的人喝过一轮。

    饭局结束，魏千音眼角微微泛红，苏妩顺手扶住她，对别人说：“我送她回去吧。”

    魏千音显然不想配合，从包间到停车场这短短的一段距离，她一直试图甩开苏妩的手。

    苏妩无可奈何，只好抓紧她的手，对她说：“你醉了。”

    “我没有。”魏千音立刻反驳。

    苏妩说：“我只是送你回去。”

    “我不需要！”

    昏黄的灯光下，魏千音美得像是不真实一般，她气鼓鼓的看着苏妩，问：

    “苏妩，你干嘛老跟我过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