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柴正趴在台子上打瞌睡,有人敲打着桌面,他连眼都没抬,不耐道:“放下钥匙。”对方用手猛推了一下他的脸,“老板来了!”黑柴立刻惊醒,面前却是华港生欠扁的笑脸。

    “你什么人?来捉弄我?”

    “你这个家伙,上班的时候打瞌睡,你不怕你老板辞你的工?”

    “你放心,我出来混很精明的,老板才刚进去,要很久才出来的。”

    华港生不禁暗笑黑柴的“精明”,老板是进去了,可老板身边的人会看到他偷懒而向老板说明,他大概明白了为什么黑柴混了这么多年,也没混出什么苗头来。

    “怎么,你老板整天在这种地方泡吗?”

    “就是最近。”

    “他一个人来?”

    黑柴嘲笑他,“做老板的出来,一定前后都有人的,怎么会一个人那么没派头?”他摸出烟,华港生给他点上火,“你老板有那么多人保卫,他干哪行的?”

    “能来这儿,难道打康乐球?喂,你到底来找我还是找我老板?”

    “当然找你,天这么冷很好玩吗?找你老板干什么?神经病。”

    “那你问这么多事干嘛?”

    华港生没有理他,他意识到不能再问下去了。

    “鲁先生。”两个人齐朝着声音来源看去,果真如黑柴所说,鲁德培的身边有一大帮人,前呼后拥地围着他,“老板来了!”

    华港生刻意隐藏在黑暗的角落里,他既然已引起目标的注意,便不能让他怀疑。

    鲁德培一眼便发现了叶成贵,他没有看他,侧过身抽烟,而他也没有说什么。一旁的黑柴赶紧上前:“老板,我帮你拿车。”

    鲁德培没有理他,一旁的阿标不耐烦道:

    “不需要你。”

    正说着,车开过来,停在众人面前。

    鲁德培道:“阿标,明天到我办公室,我有事跟你说。”随即上车,保镖各坐到他的左右,直到老板的汽车扬长而去,众人这才回到夜总会。

    哪里不太对劲。

    华港生这样想着,把烟蒂扔在地上。就算是保护严密,那他带的保镖也太多了,他这样的小心谨慎,一定是为了防止有人寻仇,问题是谁来寻仇?为什么寻仇?

    华港生想起黑柴跟他讲过鲁德培买下夜总会的事。七十万的价格,在这个地段上买下一间酒楼相当合适,黑柴不知道,以为是老板出手阔绰,其实是占尽了便宜,他又想起这间夜总会的原老板有□□背景,那么……

    华港生迅速地扫了一眼附近,果然,周围的车里有人在张望这边,他立刻意识到鲁德培有危险,这是个机会,一个可以接近他的机会。这时正好有人来泊车,他伸手拦下上前的黑柴:“我帮你停!”

    黑柴吓了一跳,急忙叮嘱道:“小心点儿啊老兄!”

    华港生快速开车离开,但他没有去停,而是朝着鲁德培离开的方向追去。

    鲁德培坐在车上,他正想着叶成贵,看到他站在那里,他觉得自己感到些许的惊喜,但是这喜悦瞬间被怀疑所取代:他在这里干什么?直到泊车小弟上前巴结,他才想起,眼前这个泊车仔,是那晚醉酒的人其中一个。想来,他是来找他的。

    鲁德培回忆起和夏青出去的那晚,路遇这几个醉鬼,夏青当时管叶成贵叫……“港生”?他记不太清,那时的他更多的关注点在夏青身上。他在车上看着这有趣的一幕,见她男朋友这样对她,他觉得这正是个趁虚而入的好机会。他喜欢驯服这样有个性的女人,每当他成功,他就会增加一份成就感,同时他又会因为女人的肤浅而又厌恶她们一分……现在就连男人也不能叫他满足,而像夏青这样的女人更是很久没出现过了。

    但叶成贵也引起了他的兴趣,他没想到没几天后,这个人会来应聘做自己的司机,而他恐怕也没意识到,他的女朋友那晚是在他的车上吧?每当他被自己逼问的不知所措,他的窘迫都显得有点可爱。若非他有条子的嫌疑,他倒真想留下他,在他的人生中,拥有这样纯真笑容的人可真的不多见。

    一辆车冲到面前,挡住行驶的路。鲁德培回过神来,他身旁的保镖也认识到来者不善。只见车上冲下来好几个人,把司机和保镖从车上拽下。所有人扭打在一起,鲁德培可以清晰地听到刀子划破皮肉和衣料的声音。

    他感到大事不妙,趁最后一个保镖倒下之前夺门而逃,杀手紧追着他。又有一辆车冲过来,从上面跳下来一个人,在他被人捅成筛子之前把他护在身下。他抬头看向来人,是叶成贵救了他。

    “上车!”他把鲁德培从车前盖上拉起,应付着拿刀进攻的打手。

    鲁德培在慌乱之中拉开车门上车,而华港生却被人生生地砍了几刀,所幸没有伤害到腹部要害和脸。华港生正也要上车,又被追过来的人在右臂上砍了好几下,他猛开车门撞倒对方,然后迅速开车离开,打手们奔跑着追向他们,直到开到大道上,才不见人影。

    华港生尽力地把持着方向盘,疼痛引得他浑身颤抖,被人用这么大力砍了几刀,筋骨有没有事另说,缝针是肯定的了。他甚至可以感受到热流从手臂的伤口上流出,而身上却越来越冷,最后他终于坚持不住,头靠在方向盘上,冷汗打湿了他的眼睑,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了。

    他感觉到鲁德培下了车,小心地把自己放在副驾驶上,然后他自己开车。没有过多的言语。华港生也没有说话,疼痛让他精疲力竭。

    鲁德培把车开到医院,扶着华港生走到诊室,值夜医生震惊于华港生的伤势,急忙去准备手术要用的东西。华港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鲁德培在一旁默默看着他。叶成贵已有昏迷的迹象,面无血色,唇色发白,见他这副样子,本想开口说的话又咽了回去。算了,等他清醒以后再问也不迟。

    鲁德培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明明刚才经历了那么惊险的事,他的生与死只有一线之隔,可他的脸上却微微带着阴狠的笑容。只要他还没死,他就还有反击的机会。

    叶成贵还没有出来,他坐了很长时间,已经很晚了,眼睛有些酸涩,他正要抬手摘眼镜轻揉眼眶,才发现手上全部是血,不是他的,他没有受伤。

    鲁德培看着手上的血,竟鬼使神差地舔了一口,锈味从舌尖蔓延到口腔,他的笑容愈发狠毒。他已经想好了怎么报复,因为他绝不允许有人踩在自己头上,以牙还牙向来是他的拿手好戏。叶成贵为他所受的苦难,他一定会一一讨回!

    安静的走廊响起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阿标匆匆赶到医院,他神色微有混乱,衣服上和脸上都有烧焦的碳黑。“老板。”他道,“夜总会被人烧了,我们的人死了好几个。”他眼睛瞟到鲁德培手上的血,神色一紧:“你受伤了?”

    鲁德培淡淡道:“不是我的血。”他的下巴朝手术室的方向扬了扬,“是他的。”

    “是叶成贵?”

    鲁德培没回话,只是看着手术室门外的红灯,笑了笑。

    阿标的表情有些不轻易被人发觉的不甘不愿。

    鲁德培到没太在意,随意问道:“查清楚是谁干得了吗?”

    “就是那个马老板。”

    鲁德培脑海中浮现那个财大气粗的男人。“哼。”他冷笑一声,“那个蠢货,没想到他真的有胆做这种事。”

    “你打算怎么做?”

    鲁德培正要吩咐,手术室的灯灭掉,医生走了出来。他也没再说下去,站起身问道:“怎么样?大夫?”

    医生摘下口罩,“六道伤口,缝了十八针,伤者這段日子需要静养,平时手臂不能太过用力,不能参与剧烈的运动,伤口要注意避水,少食辛辣等不利于伤口复合的食物。”说话间华港生被推了出来,鲁德培看向床上的人,他没有醒。

    医生解释道:“病人打了麻药,已经睡下。”

    “请您给他安排一间最好的病房,要单独一人的。阿标,去交药费。”

    阿标诧异地看了自己的老板一眼,还是照着他的吩咐做了,他跟了julian那么久,很少见他对一个人那么上心,甚至亲自考虑他的事宜安排。

    华港生在迷迷糊糊间听见了鲁德培的说话声,还有另一个人的声音,听口音很像那个外国助理。鲁德培正跟他交待着什么。华港生不自觉地皱眉,本能地想仔细听清楚两人的对话。不料两人发现声音惊动了他,便不再谈论,华港生的不安稳也渐渐平息下来。他感觉到有人为他掖好被角,随后便是关灯关门声,他努力抬起眼,黑暗的病房内只有他一人。极静的黑夜让他又昏昏睡去。

    与病房的安静不同,今夜外面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李sir在车里远远地望着夜总会这边的情况,他找了半天也没有在人群中找到华港生。表上的时间显示已经是深夜,提示着他不可不走。他只好驾车离开,而他转的第一个弯的拐角,路边正站着华京生阿容两人。他们从拥挤的火灾现场走到这里,华京生脱下夹克,给阿容披上,担心夜晚的寒风会让怀有身孕的阿容不舒服。两人相视一笑,他们刚刚用尽了所有的勇气,承认了一段很难被世俗认可的爱情。

    夏晴无聊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里转播的火灾新闻,而夏青正趴在床上,绞尽脑汁地为姐姐的恋爱问题苦思冥想,应该用什么办法来鉴别谁是姐姐的良人,想着想着突然叹了口气,她和华港生、鲁德培的关系都弄不清,更不要说别人的了。

    鲁德培打开水龙头,清洗着手上的血渍,而阿标赶去公司,叫人找出今晚几乎置他们于死地的马老板,依据老板的命令,在他身上砍了十八刀,刀刀命中要害,然后把尸体丢进浅水湾的海岸上。

    这一切华港生都不知晓,他仍在熟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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