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莺莺阁

    沈朝奉一手搂着一个娇俏莺莺进去了,老鸨子却兀自在门口招揽客人,这整条街都是大大小小的青楼,堪称一条龙服务,男人进来了别想硬着两腿出去,到了夜间,充斥着淫.声.浪.语,按摩踩背马杀鸡,让你肾空兜也空。

    何青凡以前还是帝姬的时候,没有机会接触这些下九流的东西,只是偶尔听宫人说起,但她们一看见公主殿下来了就不说了。

    人就是这样,她们越在你面前藏着掖着,你就越想知道,何青凡求知欲爆棚,跑去问师傅:“啥叫潘驴邓小闲?”

    他老人家两眼狠狠一眯,一口茶喷何青凡满脸,揪着她的耳朵问:“你听谁说的?”

    何青凡如实相告,没几天她就发现那些宫女从宫里消失了,然后几个老成持重的嬷嬷被师傅派到了她身边伺候,她们终生未嫁,被宫人们戏称为“女宦官”,看着师傅那张宛若千年寒冰生人勿近的脸,何青凡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

    这个疑问一直在何青凡脑海中盘旋,直到有一年万寿节,大张旗鼓,举国欢庆,有很多民间艺人进宫来为她那渣龙爹贺寿。

    有一伙南方来的班子表演的是“麻姑献寿”,何青凡觉得很精彩,看完之后还想再看一场,于是散场后就尾随着那些人,她来到他们换衣服的后台,在箱子上发现一本金某梅,这本书从此打开了她新世界的大门。

    通过金某梅,何青凡又找到了许许多多其他的衍生品,诸如春某图、比较露骨的纱衣、颇有情趣的闺房用具……一时间她的课余生活丰富起来了,多姿多彩,遍地开花。

    何青凡大多时候是抱着纯粹欣赏的眼光看待这些小物件儿的,画工精美细腻、小衣性感的令人浮想联翩,她觉得这是一件艺术品,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值得好好珍藏。

    但是,师傅显然不这么想,被他知道之后何青凡哭的好惨,他一边掐她脸一边让她抄写金某梅五百遍。

    从那以后何青凡看见这本书就浑身打哆嗦,它也成了她千百年来唯一一本能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全部背下来的书。

    呵呵,感谢师傅他八辈祖宗,他让她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是黄的,挤一把能挤出大半缸黄水,灵魂都被染成了黄色,黄的彻彻底底,黄的明明白白。

    后来每当何青凡想念师傅的时候,她就摊开纸笔默写金某梅,至今她的丹青斋里还堆着半库房废纸呢,何青凡觉得师傅知道了一定会非常感动。

    那次挨罚之后何青凡很长时间不敢出去见人,师傅下手真狠哪,她的腮帮子肿了一个月,吃饭喝水都疼。

    何青凡向师傅诉苦,他还骂她活该,说:“就得让你吃点苦头好好长长记性。”

    何青凡反驳他:“我已经成年了,放在民间都是可以嫁人生崽的年龄了。”

    师傅自有一套说辞,他说:“这些事应该由你那真龙夫君来引导,你这样会让你的夫君失去某些乐趣。”

    何青凡当即就不吐苦水了,因为她的注意力被“某些乐趣”转移了,她当时年纪小,没听懂师傅话中的深意,无论她怎么追问他始终不肯明示,只是冷冷的看着她,噙着一抹令她毛骨悚然的笑,何青凡吓得够呛,捧着小心脏缩头埋进了被窝。

    有时候想想她真是记吃不记打,尽管师傅对她很凶,还间歇性蛇精病发作特别变态,她依然喜欢往他那里跑,甚至能毫无芥蒂的在他身边熟睡,然后被他嫌弃睡梦中流口水弄脏了他的席子。

    “某些乐趣”指的是什么?这颗小小的种子从此埋藏在了何青凡的心底。

    后来师傅消失了,何青凡一度无人管教像匹脱缰的野马,自由自在驰骋在广阔天地间,看见什么好玩的都想搬回来,用来弥补曾经那个备受压抑的自己。

    迄今为止乾坤袋里还有她买来的两箱子春某图和一柜子做工香艳的肚兜裹裤呢,幸好师傅看不见,否则她的脸蛋子肯定又要遭殃了。

    何青凡瞥了眼她那尚未破壳的真龙夫君,这些东西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派上用场,有时候想想感觉挺无奈的,活了上千年,还是一黄花大闺女,那方面的知识储备量学富五车,但理论知识满分实践经验为零。

    算起来前些年她的桃花正经开过不少,可惜都被师傅一朵一朵掐灭了,他是当之无愧的少年芳心终结者。

    何青凡在宫里的时候,市面上有一款春某图连环画卖的特别火爆,几乎人手一本,哪家怀春的小娘子枕头下面不藏着一两本那都不是正常人,何青凡直接抓了画师,居然是一位女扮男装的小姐姐。

    何青凡让她在公主府里创作,每天都能第一时间追更,还大大享受了一把催更的快乐,画师很有思想,在其中加入了故事情节,她可以一边看甜甜的恋爱一边欣赏插画,这大概就是后来漫画的雏形。

    不知哪个宫人走漏了风声,师傅派人来把那个画师带走了,一个有才华的小姐姐因她遭遇了不测,很长一段时间何青凡郁郁寡欢,觉得是自己的错,喜欢不一定非要占有,如果她不任性的把画师弄进宫来,画师就不会遭了师傅的毒手。

    之后,何青凡决定自己产粮,嘿别说,她还真挺有天赋,画出来的春某图竟然不输画师小姐姐,甚至更胜一筹。

    何青凡靠着画春某图收获了一批狂热的粉丝,成了全京城少女的梦,每天都能收到各种各样的催更小礼物,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桶金,也是从那时候起何青凡觉得自己非常具有经商头脑,如果有一天她这个公主做不下去了,她就去做商贾。

    这时师傅毫不犹豫的给何青凡泼了一盆冷水,不但收走了她辛辛苦苦创作的春某图,还说:“你做生意一定会赔的倾家荡产,赔的底裤都不剩一条。”

    何青凡与艳.情行业就这么断了联系,人前她还是那个高不可攀的公主,冰清玉洁,跟随仙君修道,偶尔跟随师傅出巡,看着两岸百姓夹道欢迎,那么热烈虔诚,何青凡猜想他们肯定不知道他们心目中圣洁的公主殿下会背金某梅。

    莺莺阁老鸨子见何青凡还赖着不走,脸色不是很好,前一秒还笑意盈盈温柔小意的叫着“大爷来玩呀”,后一秒就变了脸,气势汹汹和几个龟公上来撵她走。

    何青凡本来是想走的,但沈朝奉来了,她就不能走了,所以她和老鸨子说:“我是来找沈朝奉的,他们祖上欠我一笔债,我要向他讨回来。”

    老鸨子一蹙眉,说她:“你骗鬼呢?”

    何青凡摇头,表示:“我不敢骗鬼,因为我怕鬼。”

    老鸨子叉着腰母老虎似的瞪着何青凡,活像要吃人,和刚才对沈朝奉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她还给何青凡扣了个帽子,说:“你肯定是对面燕燕楼的妈妈派来的探子,要跟我们家抢生意。”

    然后老鸨子就站在街上冲着对面破口大骂,对面燕燕楼的老鸨子也不是个善茬,性子泼辣,出来就是一阵臭怼,俩人互喷口水喷了一小时,还不解气,最后分别抬了桌椅出来,坐着边喝茶边对骂。

    她们骂得特别花花,有些骂人的话何青凡听都没听过,涨知识了,她觉得挺好玩,索性坐在旁边抱着龙蛋观战,想着等里面的沈朝奉快活完了她再讨债,趁着这时间看看俩人掐架。

    何青凡终于知道为什么国人都喜欢围观别人对骂了,是真的很有意思,动手那种不好玩,就这种动口不动手类型的才好玩。

    两人在对骂中终于确定何青凡不是谁的探子,她就是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或许头脑可能还有点问题,双方偃旗息鼓,各自收拾茶碗准备回去招揽客人了。

    何青凡给二位鼓鼓掌,真的太能骂了,战斗力爆表,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油子了。

    无论莺莺阁老鸨子怎么驱赶何青凡,她就是不肯走,他们也拿她没辙,她坐在大街上,又没坐在他们家炕头。

    正在他们双方僵持之际,一个掮客溜过来拍拍老鸨子,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老鸨子双眼顿时一亮,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掮客马上拍着胸脯说:“那还能有假?”当即吹了声口哨。

    后面的黑暗里走出来一个黑瘦汉子,饿的皮包骨,弯腰驼背的,老鸨子嫌弃的用丝帕掩了掩口鼻。

    何青凡对青楼的地下交易门清门清的,好歹也是混迹江湖好几百年的人了,这家伙必然是弄着了好货色,想要来老鸨子这里卖个好价钱,他是中间商赚差价的。

    黑瘦男人走出来,对着老鸨子讨好一笑,老鸨子没个好眼神看他,男人自讨没趣,收了脸上的表情,回头叫了一声,紧接着一个孩子从黑暗中慢吞吞走了出来,怯生生的,看身量大概十二三岁,不知道几天没洗脸了,黑的看不出五官,好像是从煤堆里爬出来的。

    何青凡懂了,这是穷的过不下去卖女儿来了,她丝毫不觉得怎么样,这世道卖孩子很正常,活都活不下去了,卖到青楼里不愁吃穿,可能对她来说比跟着父亲挨饿受冻要好得多,真的,别拿自己的价值观去衡量他人,因为你不在她那个位置上。

    卖孩子算什么?你是没看到那些易子而食的,师傅说过“人饿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吃掉自己的孩子吃掉自己的老婆,比比皆是”。

    何青凡只看了一眼就没兴趣了,心里没有任何起伏,你可以说她冷血,何青凡不习惯可怜别人,众生皆苦,哪朝哪代都是,如果她每个人都可怜,对每个人都施舍一点同情心,那她真的可怜不过来,也没那么多泛滥的同情心去挥霍。

    不过,接下来这个孩子不经意的一个举动打动了何青凡,机缘巧合之下,何青凡买下了这个面黄肌瘦的丫头片子,用十二斗米和五贯钱换的,虽然莺莺阁老鸨子出价更多,但她爹最后还是把她卖给何青凡了。

    如果真的不是活不起了,谁愿意把孩子往火坑里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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