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这顿饭吃的很赶，匆匆忙忙结束就着急忙慌的去上工，毕竟秋收刚结束，田里地翻过，正是要赶着播种的时间。
等这把粮食种上，忙碌一年才算能安稳歇一段时间。
年福偶尔也忍不住庆幸，也幸好她是赶在秋收后才穿书，交公粮时她带顾四看病不在家，不然一上来就让她农忙，她怕是会被累起不想活的念头。
如今慢慢熟悉农村生活，年福一点点习惯后也就不觉得有什么。
下工后，顾婆子拎着篮筐递给年福：“晌午做饭时柴火不多了，趁着天还没冷，这几天下工一起去山上捡点柴火回来。”
村里秋收后的柴火公社会收，也能换点钱，顾婆子当时为给儿子凑钱，把柴火全都卖了，只留下一些零零星星的碎柴火。
靠那一点过冬肯定是不现实。
“就在后山上捡吗？”年福接过篮筐。
“恩，干湿都捡，等捡回来摊院子里再晒晒。”顾婆子自己也背上一个筐：“走吧，趁着天还亮。”
“我也去。”顾四站在年福背后，帮她把篮筐背在背上。
“你……”顾婆子下意识就想反驳。
“我就帮忙捡，保证不累到。”顾四坚持。
年福没反驳，抬眼望着婆婆。
乡下养孩子都糙，顾婆子在度过最开始为顾四担心的状态，见他恢复良好，悬着的心早就慢慢放回去，正巧她还惦记着晌午的事情，不太放心年福自己一个出去，儿子跟着也好。
“行吧，那你俩一起。”
……
秋收后，山上树木落叶就簌簌的在掉，落得一地金黄，偶尔从缝隙中能看到被掩埋的一点绿色。
顾婆子腿脚利索，上山后很快就不见踪影，留年福迁就顾四没走那么快。
这会并肩，年福才发现顾四比她高的多，说话都要半仰头。
“你要是累了就说，千万别硬撑着。”年福担心顾四自尊心太强，强撑着。
“我看起来很脆弱？”顾四这些天一直想问。
自受伤后，他就像是家里的陶瓷娃娃，父母妻子都小心翼翼的，这让他很别扭。
年福摇头：“只是想让你好好养伤，现在你可是家里的顶梁柱。”
分家之后，顾林顺理成章就是这个家户口本上的户主，自然要承担起养家的责任。
顾四就是因为明白，被家里其他人护着才更觉得有亏，何况他自觉现在已经好多了。
山脚下，顾四弯腰捡起一根树枝抱在怀里。
年福瞧见背对着他：“放篮筐里吧。”
“我拿着，咱们慢慢往上去。”
“行吧。”年福决定一会看他抱多了再让他把东西放进背筐里。
鸦岭村背后的山不高，却很大，山脚边的东西显然被村里人搜刮过，想要多捡点只能朝深处去。
越往里走越显得荒凉，野草遍地、藤蔓乱攀，全都正在逐渐变枯，偶尔能瞧见一根树木横在地上，或者树皮被抓的痕迹。
顾四自小生长在村里，见距离差不多就抬手拦下年福。
“就在这附近看看，再往里也不知道会不会见到什么东西，听说以前林子里有人就因为进去太深，被野兽抓伤过。”
“那就不进去了。”年福还是很听话，看着风吹雨打刮掉的树枝一层层叠在地上，一根根的捡起来放进箩筐里。
偶尔空隙处抓把干树叶塞进去，也是可以用来点火。
年福本人自出生，就活在孤儿院里，见的是平房瓦院，之后慢慢长大工作，见的是高楼林立。
倒是第一次看到属于这个动荡艰辛年代的美好。
有着新鲜的空气，干净的山泉，还有……
年福睁大眼睛，抱着两根干树枝蹲在地上，拨开杂草，就瞧见倒在地上的半截树干上，一朵朵小巧的蘑菇挤在腐烂的树木上。
平菇不是什么很少见的东西，年福以前去菜市场，见到最多的就是香菇、平菇、杏鲍菇。
只不过现如今眼前的平菇相比较菜市场卖的个头要小，灰扑扑的样子，上手一掐就能见水。
年福有点惊喜，这算不算是加菜。
手握着平菇，直接一朵朵从烂木头上掰下来。
……
顾四将捡起来的柴火堆放在一起，打算下山时抱着，能多带点下去。
扭头的功夫，原本一直在视线附近的身影就消失不见。
“年福？”
“年福！”
顾四大声吆喝，声音在树林里不断回荡，一遍遍扩散出去。
“在这！”年福站起身，双手捧着满满的平菇朝顾四走去。
顾四见到年福安然无恙，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目光向下，定格在她手里捧着的东西时愣了一下。
“你捡这东西干啥，赶紧丢了。”
“怎么了？”
“一般长这东西的地方都带着毒虫窝或者毒蛇窝，连带着周边长的东西都是有毒的，之前村里有人煮了吃差点没命。”
顾四伸手就要将东西给丢掉，年福一把收回手：“不会，这东西只有颜色鲜艳的才有毒，而且这是烂木头上摘的，周围我看过，没有虫窝，这可是个好东西。”
顾四皱着眉头，显然是不太相信这话。
“真的真的，我们村之前有老猎户经常上山，专门教过我分辨哪种有毒哪种没毒。”
“那就回家先给掰给鸡尝尝看。”顾四见她说的有模有样，不忍心继续反驳，只能先找东西尝尝。
毕竟直接吃进肚子里的东西，他还是有点不放心，更何况之前有人闹出过事。
“好！那我再去多摘点。”
顾四拦不住，只能跟着一起，烂木头上，树根下，年福摘之前他都要先拿木头戳戳附近周围，确定没有毒虫毒窝，才帮着年福一起摘下平菇。
过程中，年福又瞧见黑木耳、冻蘑。
年福每样都摘了一捧，打算先将家里人的疑虑给消除掉，外加平菇这东西本身就是新鲜摘新鲜吃的，放两天就坏了。
倒是黑木耳，到时候可以多摘一点。
年福临走时将所需要的东西全部放进篮筐里，专门垫了层枯叶，为防树枝压坏。
顾四抱着用野藤捆好的树枝，见年福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好奇：“这东西就那么稀罕？”
说稀罕也不是，至少今天这一会年福就瞧见不少。
可要说不稀罕，对于天天窝窝头咸菜的年福来说，真稀罕！
她已经很久没吃到新鲜食物，不是干的，就是腌的，一顿饭还只能吃个七成饱，再看这普普通通的菇都觉得是好东西。
“我挺久没吃的，有点馋。”年福有些不好意思。
顾四视线定格在年福微红的脸上，将心底浮躁的情绪压下去：“是我耽误你了。”
他记得，当初年福嫁过来时，因为他腰不能动，婚礼当天全程都是她一个人面对。
再回想起医院养伤那月余，里里外外全是她在忙活。
“耽误我什么？你打算跟我离婚吗？”年福睁大眼睛盯着他。
两人停住步伐，站在原地相互看着对方。
顾四想也不想就否认：“没，我就觉……”
“既然没这想法，为什么会觉得耽误我？”年福说话一如既往的柔和：“耽误，是由某种原因留下恶果，又或者因为什么导致结果延长。”
顾四懂，所以认真道：“我以后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年福轻笑：“未来还很长呢，这话我记着了。”
那轻描淡写的样子让顾四心里有些忐忑：“你不信？”
“我信啊。”年福弯腰扶着肩带：“帮我一把。”
顾四扶着篮筐让年福方便背上，年福掂了掂背筐，好在因为装了平菇，少放不少柴火，东西没那么重。
“顾林，咱们还年轻呢，我一直都相信你。”年福又补充一句。
望着那弯弯的笑眼表露支持，顾四原本到嘴边质疑的话又吞了回去。
来日方长，他会一步步证明。
“我在后头扶着，咱们回家吧。”
“行。”顾林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从来不反对。
养老公可以，可千万不能养个大爷出来。
“一会回家鸡吃了菇如果没事，我做点好吃的给你们尝尝鲜。”
“能做什么？”被她一直念叨，顾四心底也有了期待。
“刚摘下来的最新鲜，烧汤最鲜，回去瞧瞧昨天洗的浆水沉淀完好没，如果好了，晚上先做一份细粉出来，就着汤下细粉吃。”
年福记得晌午还剩几个窝窝头，配着细粉差不多够四个人的分量。
“或者家里有摊饼的铁板，平菇裹上糠烤着吃也香，只要给点盐就好，也不需要太多调料。”
平菇足够有水分，配着糠也不至于噎人。
“黑木耳洗洗切丝，跟冻蘑和平菇一起炒，做个菇版素三鲜也不错。”
顾四被她这么说的也馋了：“真这么好吃？”
“回去试试看不就知道了。”年福满心都在回顾平菇或黑木耳的各种做法。
两人有说有笑，顾四跟在年福身后，一手抱着树枝，一手帮年福扶着篮筐。
“顾林。”
路边站着一个瘦小单薄的姑娘，宽松的粗布褂子套在身上，显得有些大。
年福以为自己听错了：“找你的吗？”
顾四还没开口，那姑娘又温柔的唤一声：“顾林，我一直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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