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火光映透着韩国的天空，许许多多事物毁灭的声音不绝于耳。
曾经繁华的热闹的有着无数回忆的韩国新郑，化为了一片火海。
在某一处高地之上，可以纵览整片人间惨剧，卫庄就站在那里，一个人站在那里……
韩国毁灭了。
很少有人可以说明，甚至连卫庄自己都不能知道自己对韩国的感情，无非是又爱又恨，但爱恨本就矛盾。
曾经有人想要拯救这个国家，但是他失败了，因为自身的软弱，以及所谓的善良。
卫庄相信过那个人，但是那个人让他失望了，连带着很多人都让他失望了，或许相比于韩国，那个人更想要的是自己的理想。
曾经有多轰轰烈烈，他们曾经一起合作，战胜了很多很多的敌人。
他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他也不会后悔。哪怕被韩王设计进了韩国的牢狱，受尽了酷刑。
没关系的，他相信的从来不是韩王，他只是相信自己而已。
世上的人和事物都是来来去去的，曾经有多热闹，到头来还是一个人的，不过也未曾有关系，他本就是一个人的小时候便已明白，孤单这种事情习惯了也是很好。
天空下起了雨。
却浇不灭那一场火焰。
人总是偶尔会在一些特殊的时候回忆往事，例如卫庄。
往日的一切仿佛时光倒退，在面前重演，火焰消失了，倒塌的房屋又树立了起来，那座紫兰轩依旧灯火通明。
但这种幻想只存在于一瞬间，卫庄连手都没有伸，幻想就消失了，面前的依旧只有那一片火海，以及那些细雨飘摇。
“难道没有一个人让你觉得无论怎么样，你都希望他能活着吗？”
耳边又想起了那个女人的话。
有的，有那么一个人，让他希望无论如何都能活着，但有时候又恨不得她能下地狱去。
一把剑最重要的就是远离感情，心里如果犹豫了，那么剑就会慢下来。
一段感情总是要经历许许多多的波折，许许多多的猜忌，许许多多的磨难，才能够得到少有的圆满。
卫庄向来不屑于纠缠在情感之间，那些是复杂且危险，有些事是不能碰的，他比谁都明白。
但是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总是让你忍不住，去自甘堕落，去自寻死路。
玫瑰的刺会为她枯萎，桀骜不逊的野猫会为她变成家猫。
连手上的剑都变得沉重了起来。
在卫庄体查到自己那份感情的时候，心想着他要么就杀了这个女人，要么就让她一辈子和自己在一起。
他想的事情很多，他做的事情却很少，有些事不得不慎重一点，有些事不如一开始就不存在的。
那个女人满嘴的甜言蜜语，说起话来没有半分诚意，却比这世上最好的骗子都能哄的人开心，她说她喜欢他，她说她想要知道他埋在哪里。
这些话他相信了。
但后来才发现他不过也与那些野猫没有任何分别，一时的同情喂你几口食物，转而抛之脑后。
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角色？
那个女人看很多人的眼神和看她一样，为何拙劣的谎言，待那么久才能辨别出来？
卫庄心想着，可能是自己心甘情愿受骗了，因为被骗的时候，自己会很开心。
有些话总是不用说，不用提的。
卫庄不会去问那个女人，在她心里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那个女人或许会说谎，或许不会，但终归是真是假，他已经不想再分辨了，或许，只要离开了她一点，他就能够更清醒一点。
卫庄那个时候就想起了自己曾经看过的小说家的本子上写过的一句话，是一个剑客对一个女人说的。
“此剑是天乃天下利器，杀人无数，但是论起一剑穿心，它不如你。”
或许两个人都应该分开，彼此冷静一下，她若是真的喜欢，最终她还是会回来的，他若是不喜欢了，或许他也能忘了她。
“你虽如以前一般沉默寡言，但是我看得出来你总是在想着她，对不对？”
韩非在那个女人离开之后，总是这般说着，他是天底下少有的聪明人，有些事他应该知道自己不该说的，可是他就是嘴贱。
每当这个时候，卫庄总是不点头，也不摇头，不否认也不承认，起身离开。
卫庄只觉得他把韩非当成棋子，他这种人是不会有什么朋友的，但是他身边的人总是好像比他自己更了解他一样。
韩非有一次喝醉了说，他知道卫庄的心好，是一个真正的朋友。
“你为什么还不去找她呢？”
下一句话又让卫庄有些低沉。
过了很久很久，他怎么还是没有忘记她？
她呢，她也会想着他吗？
兴许是不会的。
她本来就不会在韩国留下，而他要在韩国留下，与其自取其辱的去恳求她不要走，不如保持最后的尊严让她走，给彼此双方留下最后的尊严。
她不爱他来着。
那个晚上她睡着了，说了梦话，他叫了很多次盖聂的名字，也叫了他的，还叫了很多其他人的。
那一刻，他一度是想掐死这个女人的。
但是他没有，他只是努力保持镇定的回去了，然后，然后就不知该怎么办了……
大约是以后若是不相见，只是单方面的回忆，也不错。
可是如果不喜欢他的话，为什么还要来救他？
韩国的牢狱也就那样，愚蠢的用刑人，无聊的刑具，□□上的痛苦并不能打扰卫庄，他只是冷漠的嘲笑那些人，他不怕死的。
直到某一日，他晕晕乎乎的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转换了地点，已经去了秦国的韩非欣喜地看着他。
“你回来了。”
卫庄只是冷漠的这么说了一句，然后就看向窗外。
其实不用问他知道，不是韩非把他救出来的，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在他晕过去之后把他交给韩非，就这样在他床边待了几天几夜，最后在他快要醒过来的时候，告诉韩非。
“不要告诉他，我来过，他就是死，估计也是不想让我见到他这种样子的，而且我也不知该怎么见他。”
他其实是有知觉的，只是不能动，闭着眼睛而已，她实在是有些笨了。
但她说的对，他就是死，也是不想让她见到他这种狼狈样子的。
卫庄的心中其实全无感激，他甚至有点微妙的恨上那个女人了，不喜欢的话为什么还要来救他，让他死在那里不好吗？为什么还要来自顾自的多情？
那家伙那么做，让我怎么忘记她？
她一直这般多情的，不在乎他这一个，她能为了一个女人去抢了姬无夜的亲，她能为了韩非对抗阴阳家，她能为了这世上许许多多的人冒险，他其实真的不算什么。
别人都说长痛不如短痛，可那个女人总是喜欢在他痛的有点习惯的时候，再把那把刀子往里面再插一寸。
躲着他，便躲吧，这辈子都不见面也行。
韩国灭亡的那一天，火还没有起，韩国的王宫如此寂静啊。
两个人就这么不期而遇。
她一身华服，那时她贵为秦国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人，但她还是没有变。
她像是拿着一个玩具一样拎着韩国的王印。
“听说你杀了韩王，这可真是糟糕，想必韩非和红莲应当是恨死你了。”她起先看到他有些惊慌，但很快镇定了下来，然后表现的漫不经心。
他没有说话。
“不过你杀了他也好，那种麻烦的家伙看在红莲的面子上，我也不方便亲自动手，秦国那方面也不好动手，你杀了他，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那个女人根本不在乎他有没有说话，她总是会自言自语自说自话，其实她也不在乎他有没有说话，因为在她心里最重要的可能也就是她自己。
“听说前些日子在大牢里受了不少苦，你倒是越混越差了，还得多谢当日在新郑经历的那些时日，否则我怎么会遇见嬴政呢？”她说着好像成心要刺激他一样。
挽了挽自己用料做工都是最好的衣服袖子，然后在他面前晃了晃。
“没有当初，何来我今日的富贵荣华，万人之上，你不知道我过得有多好，今个我就下令把韩王那个王座给拆了，建我的花园，然后呢，再把那座破冷宫给拆了，把那棵树给砍了，把那个湖给填了。”
“那我呢？”
“什么？”
“树砍了，把冷宫拆了，把湖给填了，那把我怎么样？”
“……我想把你给忘了。”
她说这话好像是没有忘记他一样，他几乎以为，她也像他一样，想着她，念着她。
卫庄从来没有发现自己那么软弱过，好像软弱的，现在只需要那个女人一句甜言蜜语，一句好听的话，就可以让他心甘情愿放弃一切骄傲跟他走，去哪里都好，哪怕是秦国，哪怕是让他做什么他不愿意的事，哪怕从此以后陷入无尽的地狱，现在的话可以答应。
“你不需要忘了我。”
她有些惊讶的看着他，眼里好像有千言万语，或许只是他以为的千言万语。
她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来，她一向伶牙俐齿，此刻却变得格外沉默。
“不了，还是忘了的好，如今的生活我很满意。”
瞬间卫庄所有的傲气，就仿佛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给彻底击碎了一样。
这个情况很早以前就是了，没有卫庄，她依然很好。
那么谁才是你必不可缺的人呢？嬴政？李斯？韩非？还是……盖聂。
“大人，小姐睡醒了，正急着找你呢。”一个看起来很危险的男人，不知从何处跑了过来，对她耳语了几番，但是这句话却是用一般的声音说出来的。
“让她好好待着，我马上过去。”
是了，卫庄听说过的秦国近年来有了一位最受宠爱的小公主。
此时若还不走，便也只是平白遭人耻笑。
卫庄趁着她不注意走了，走得很安静，没有惊动任何人，她也没有找他，她也不必找他。
大火会烧尽过去的一切，那些美好的或者是不美好的。
他以后就维持着流沙，暗中积蓄着实力，最起码没有了那个女人是过得不好，但也可以过下去的。
隐居在云梦山，他还特地，或者是无意，或者是特意，去看了她以前曾经住的地方。
相必她是不会再回来了，她会集锦荣华的呆在那座全天下最富丽堂皇的宫殿里，过着她很好的生活。
他把东西全部搬到了他住的地方，反正她也不要了。
过了好几年，他觉得再见到她的话，他应该能够维持住他的骄傲。
刚出门走了几圈去了，故地重游，发现他曾经砍掉的那棵树，又被人栽了一棵几乎一模一样的回来，那座冷宫没有被拆还是原样，那个湖也没有被填。
“也不知道国师大人是怎么想的，这个破地方拆掉重建不好吗？”
一个负责看守的侍卫这么说的。
爱恨几乎又是同一时间涌上卫庄的心头，
为什么这个女人就是不肯放过他呢？为何总是在该多情的时候无情，该无情的时候又深情。
往后想来，可能只有一句话能够形容当时的心情了。
正如他年少时曾经看过，却有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个故事的女主人公的话。
“待我再见到那个人，我一定狠狠的亲她一口，再亲手掐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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