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妈不是小三。”时屿握紧拳头,压制着怒气,尽量让自己没有再次失控。
可那小霸王平日里在学校呼风唤雨地嚣张惯了,第一次被人打,还是自己最瞧不起的,又怎么肯罢休。
站起身后,他梗直了脖子,骂起了更脏的字眼:“简直是笑话!全校有谁不知道你是小三生的贱种?而你妈妈只是个破坏别人感情的贱人。”
时屿陷在阴影里的身影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小霸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朝自己扑过来的时屿,被动地和他扭打在了一起。
这场闹剧,在班主任老师的现身后,才勉强得以制止,但两边身上都挂了些彩。
随后班主任把两方家长都被请到了办公室,只不过对方家长是在收到电话后第一时间赶到的,而秦厉却迟迟没见身影。
在那段时间间隙里,时屿只能微垂着头,听那少年是怎样委屈巴巴地在自己父母面前告状,他们的父母又是以怎样边以鄙夷的眼神侧目打量着自己,边向老师施压要个交代。
在心情快要坠到谷底的时候,他等来了珊珊来迟的秦厉,也等来了把一切希望粉碎的深渊。
他看着秦厉冲他高高扬起了一只手,没有丝毫躲避,生生扛下了那一巴掌。
看着他卑微地对那对父母赔笑,又“大方”地把一切过错都划归到自己教育失责和时屿性格上。
看着那些西装革履被称为社会精英的体面大人,轻飘飘地把一个不能开口争辩一句的孩子划归到心理阴暗的范围上。
“老秦,我对你本人还是很有好感的,就是你家孩子的性格,真的要好好管教了,光你一个人也不行,孩子母亲那边你也要多督促,不然这样下去可不行……”
“是,我夫人对于孩子的管教工作一向不大上心,这块一向是我负责,平时太忙,有所疏忽,以后会抓紧的。”
“小男生嘛,一时叛逆可以理解,一直叛逆下去可就不行了。”
“知道,多亏王总及时指教。”
走出了办公室,上了私家车后。
秦厉看都没看他被打肿的半边脸,只是烦躁地皱了皱眉:“你知道你这一打,差点给我的事业造成了近千万的损失,道个歉低个头有那么困难吗?”
时屿不顾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固执地坚持:“我没有错,不需要道歉。”
“我也相信你没错。”时屿听到秦厉会这样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下一秒他就听到他嘲弄的语气:“可是没有错的人,就可以不需要认错吗?”
“你觉得冤枉,大可以去问问你的那些同学,他们觉得你愿枉吗?人如果要讨厌一样事物,不需要任何理由,仅仅一个立场就足够。”
“所以你再怎么辩解也没人相信,为什么要白费力气呢?多忍耐忍耐,不就可以少吃点苦头,多过些风平浪静的日子吗?”
那时年纪还小的时屿,面对着父亲提出这样的逻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也根本不懂该怎样反驳。
他只是觉得深深地无力,秦厉说的是真的。
不管他做什么,不管他到底有没有错,不管他怎么为自己申辩,自始至终,都不会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他,愿意为他站出来说一句话一个字。
他妈妈不是小三,他也不是他们一口一唾弃的贱种。可是他们认定了,他就得是。
人心是一种极其容易动摇和崩塌的东西,但生长在其中的偏见,却很牢固。
它像布满了尖刺的藤蔓,把活生生的人卷进其中,一点一点地绞紧。
把困在里面的人每句想说出口的申辩,每滴委屈的泪水通通吞没,再变成浇灌自己的肥料。
鲜血浇灌下的牢笼更加坚固。
渐渐地,囚在里面的人也不开始放弃申辩,甚至不再愿意展露自己的脆弱委屈的一面。
于是沉默便成了一种默认,默认了一切本不属于自己的沉重罪名,默认了自己将接受无休无止的无期徒刑。
荒谬可耻的暴行,却被镀上光辉的圣光,成了可供歌颂的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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