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思悔改

小说:我全部都要 作者:久而思归
    “可否请太子殿下讲明,皇上这半年来的病情?”

    一位手执羽扇的中年男子起身,他五官端正、身形挺拔,宛如儒雅的书生。

    “殷堂主。”简亦恪拱手作揖,“父皇最初的只是咳嗽,后来低烧不止,太医用药后能退去十天半个月,接着又是低热……”

    沈飞云点头,和他猜测的一样,正是噬心蛊的初期症状。

    简亦恪继续道:“病情反复四个月后,低热变成高烧,又是用药则退,反反复复。九月底,父皇陷入昏睡,口中满是胡话。”

    殷若皱眉,叹道:“这些症状听来,不像是苗疆的蛊虫,而是漠北性烈的蛊毒。”

    “敢问先生,蛊虫和蛊毒有何区别?”简亦恪疑惑不解。

    “蛊虫性情温和,寄主心有不愿,则无法寄生。”殷若摇了摇羽扇,“蛊毒不然,可以强行种下,且子蛊寄主大多要听命于母蛊寄主,霸道歹毒,非常人所用。”

    沈飞云连连点头,赞同殷若的每一个字。

    许清韵总是贬低回春堂的医师,将他们说得一文不值,现在看来,至少回春堂主不算一无是处。

    殷若沉吟道:“圣上的反应,像是蛊毒发作,料想是不愿听命于小人,情愿被子蛊蚕心而亡。”

    简亦恪脸上的温柔逐渐散去,变得凝重。他焦急道:“殷先生,这到底是何种蛊毒,如何才能去除子蛊?”

    殷若思量许久,言语谨慎:“能制人,却又留下一线生机的,有□□种蛊毒,若非亲眼所见,在下实在不敢轻言断定。”

    “好!”简亦恪爽快答应,“先生请随我回宫,如果能治好父皇,无论先生想要金银,还是权势,我都双手奉上!”

    沈飞云哂笑一声,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认识简亦善的时候,对方还很喜欢念叨自己的堂哥,谈到太子这人,就说他十分势利,爱炫耀,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沈飞云望向好友,只见对方也回过头来,两人似是想到一处去,不禁相视而笑。

    简亦恪不知被人嘲笑,以为天下人都对他有所求,心中颇为得意。

    殷若再叹一声,婉言道:“能否治好圣上,在下并无把握,不求荣华富贵,但求束手无策之时,不被降罪。”

    沈飞云这下是真没忍住,只好扶额低头,不叫人看见自己脸上的神情。

    “先生放心,如若无法,我只责怪加害父皇的小人,绝不会怪罪尽心医治的任何人。”

    简亦恪信誓旦旦,扫视道:“除了回春堂殷若先生,还有其他高人,愿随我前往大明宫?”

    沈飞云回忆片刻,确定没有答应莫听风去皇宫,只说太子求药,他站出来即可。

    既然太子没有求药,他难道要贸贸然跳出来,说自己有噬心蛊的解药,那岂不是徒增嫌疑,叫人以为他是下毒手的混账。

    想到这里,沈飞云瞥了莫听风一眼。

    莫听风托腮走神,一副置身事外的天真模样,仿佛感应到他的目光,冲他眨了一下左眼,笑得烂漫无邪。

    沈飞云蓦地被调戏,当真有一瞬间忘却对方是小魔头,恍惚以为瞧见了谁家的翩翩少年郎。

    简亦恪行至眼前,托着简亦善的双臂,恳切道:“三弟,你幼时常住宫中,父皇病重时多有念叨,不知父皇能否好转,万请你进宫陪伴。”

    简亦善颇为尴尬,无意识低头,向沈飞云投去求助的目光。

    沈飞云耸耸肩,一挑眉,俨然看好戏的模样。

    简亦善无奈,心底开骂自己交了个损友,面上却不得不应付堂哥。他笑道:“伯父定然能够安然无恙,小侄愿进宫照料。”

    “还是三弟深明大义。”简亦恪意味深长道,“不像二弟,借口西北战事,这般紧急的时刻,也不愿回长安看望父皇。”

    简亦尘愿意回来才是见鬼,保不定被囚^禁起来,兵权旁落。

    至此,沈飞云心中大约有了猜测。

    简亦恪虽是太子,但皇帝近年来愈发忌惮,为了打压太子^党,不惜将股肱大臣贬到岭南,年初更是直言有些人过于僭越,不盼着他好,恐怕一心盼望着他死,妄图从中得益。

    皇帝为削弱太子势力,从不让太子^党沾染兵权,他将兵权分为两部分。

    其一,封自己与胡姬所生的二子为征西将军,命简亦尘清剿母族,接着又命他远守西北边疆。

    其二,交予当初为他打下半壁江山的镇北侯,人称南蛮一霸的沈照,命沈照留在长安。

    沈飞云都替局中人心累,摊上这样的父子兄弟,人生还有什么乐趣,不如一走了之,寻得人间真自在。

    或许人在局中,身不由己,作为被殃及的那条池鱼,他也未能幸免于难。

    沈飞云徐徐起身,拍了拍简亦善的肩膀,笑道:“不知沈某能否随好友,进宫探看一二。”

    简亦恪即刻回答:“清韵剑擅医毒,沈兄愿意一同前往,真是再好不过。”

    这次进宫,一共九人。

    太子简亦恪,陈王世子简亦善,清韵剑弟子沈飞云,圣火教小公子莫听风,回春堂主殷若,天琴宗画筝,渡缘坞苏潮,飞霜阁柳噙霜,叩悲轩高妍。

    沈飞云出门时,莫听风跟紧身侧,而后又为他打伞。

    “堂堂圣火教小公子,就连太子都对你恭敬有加,你又何苦……”沈飞云终是不忍,说出心中所想。

    莫听风叹息道:“权当我有所图谋,愿与你春风一度。”

    孟浪的话听多了,沈飞云竟不觉得刺耳,只当吹来一阵耳旁风,过后便散,不着痕迹。

    重新坐回马车上,他心境已变,任凭莫听风如何狎昵,都淡然处之。

    夜已深,行到城门口,远远听得风雨中夹杂着梆子声,才晓得已是子时。

    长安夜禁,也就简亦恪这样的人物,还能靠着腰牌出入无忌。

    莫听风有些困,便靠在沈飞云肩头,打了个哈欠,呼吸慢慢变得平缓。

    沈飞云重重敲击对方的大腿,问:“你说简亦恪目的何在?”

    “扰人清梦,就为了我这种无聊的问题,是嫌我轻薄得不够?”莫听风蹭了蹭沈飞云的脖颈,语气娇蛮。

    沈飞云被雷得不轻,直接道:“皇帝昏睡,危在旦夕,他竟然召集江湖人士,是怕消息传得不够快、不够远?”

    “都不是。”莫听风断然道,“是觉得皇帝肯定会死,他的孝心不够感人,恨不能多点人替他传声。今日来了多少人精,他若上位,肯定忙不迭散播,他为了救助父亲想方设法,低声下气地求人。”

    “一方面,人精们提高新皇的声望,献上殷勤,表了忠心;另一方面,人精们也借此抬高自己的地位,毕竟新皇曾有求于自己。”

    沈飞云沉默片刻,由衷夸赞:“你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怎么,被我迷住了,觉得苏浪是块木头,准备移情别恋?”莫听风嘻嘻笑出声,双手环住沈飞云的脖颈,言语亲昵,尽管第一次见面,却毫不见外。

    “不可如此。”沈飞云愠道,“你难道见到不错的人,想要结交,都这样罔顾他人意愿,动手动脚吗?”

    “不然呢?”莫听风奇怪地问。

    沈飞云哑然,被问个正着。

    他行事从来规规矩矩,尊重别人所思所想,点到即止,不会叫人感到不适。如若遇到登徒子,也能客客气气地以武劝退,从来没有遇到打不过的厚脸皮。

    谁料今夜遇个正着。

    他还是不信,这一切都极为荒诞。

    “你所图究竟为何?”沈飞云疲惫道。

    又是玉枫楼打斗,又是擒住苏浪逼迫他答应三个条件,怎么看来都不像临时起意,贪图颜色。

    莫听风正色道:“图你这个人。”

    “胡言乱语!”沈飞云不假思索,极力驳斥。

    莫听风深深凝望他,良久,轻笑一声,双手紧紧攥住他的肩膀,翻身而上,将人抵在车厢,缠绵一吻。

    沈飞云措手不及,因内力相仿,被对方占得先机后,一时挣扎不开,好不容易才寻得空隙,将人一掌挥出。

    “你做什么!”

    接着又是一掌,掌风伴随着厉声呵斥,重重落下。可真打在莫听风脸上,响起清脆的声音时,沈飞云怔住。

    这一掌仓促挥出,也只是告诫而已,不难应对。

    除非……对方根本不想应对。

    “你!”沈飞云惊讶道。

    “心里舒坦多了。”莫听风浑不在意,盘腿坐在毛毯上,背靠车厢,斜仰着头凝视沈飞云。

    他洒脱地笑了笑,抬手抹去唇边的血迹,轻声道:

    “很抱歉,非礼你,这一点我承认,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既然我已经是个混蛋,那不论之前,此刻,还是往后,我都不思悔改,再一、再二,再三、再四……”

    莫听目光深沉,沈飞云被看得如坐针毡,只好移开眼,不与对视,假装对方不存在。

    莫听风告解完,懒洋洋地瘫坐在沈飞云脚下,仿佛在说:我就是这样无赖,你奈我何?

    沈飞云百思不得其解,沉声问道:“我是否以前得罪过你?”

    莫听风笑着摇了摇头。

    沈飞云轻声问:“我以前见过你吗?”

    “或许……”莫听风说完,趴在沈飞云膝头,不久,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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