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利亚·奥古引领着夜枭前往拉撒路之池，一路上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身边抱着一个男孩的男人。
毫无疑问，塔利亚认出了那个男孩，她曾经的爱人蝙蝠侠的小助手，哥谭的二代罗宾，在不久之前死亡的知更鸟，其中也有她父亲的手笔。
至于那个男人，身边的气场时时刻刻充斥着骚乱与动荡，偏偏克制到极致，那种极其矛盾的情绪普通人坚持不久就会疯掉，而夜枭却一直保持在微妙的平衡上。
塔利亚看向夜枭，他正低头看着那一口绿色的池水，他看着池子里自己的倒影，然后低低的笑了一下。
——他好像很喜欢这样笑。
塔利亚想。
“需要我回避吗，夜枭先生？”她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很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而她已经猜到了夜枭的答案，几乎百分百是同意……
“不必。”塔利亚震惊的看向那个举手投足都流露出强大掌控欲的男人，“你就在这里吧，塔利亚小姐。”
他松开了手，任凭那只知更鸟落下，沉到池底，然后抬手按在脸上，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男人有一张非常俊美的脸，在塔利亚见过的人中能排上前三。他看起来大概二十五六岁，或者更年轻一些，但绝对不会超过三十岁。偏瘦的面孔，微尖的下巴，轮廓分明，乌黑的短发整齐顺滑，一双深郁的墨绿色眼睛锐利冷淡，四肢修长，体格均匀，属于那种强健但不形于外的人，而举手投足间的风度仪态、语速步履都展示出他拥有着良好的上等教育。
而他的长相甚至让塔利亚感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
他就这么把面具摘下来了？
塔利亚简直难以置信。
说实话，塔利亚·奥古作为刺客联盟的主人之一，她见过像夜枭这样的蒙面者多了去了，有超级英雄、义警、雇佣兵甚至超级反派，而夜枭不过是其中较为强大的一个，根据他们的统一标准，排在第一的是这些蒙面人的原则，第二就是他们的身份。
而现在，夜枭，这个从上到下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连一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的男人，直接在她面前把那张鸟嘴面具摘下来了。
他想要做什么？
他想要让我做什么？
他到底在搞什么？
塔利亚瞬间警惕起来，她不动声色的绷紧了手臂的肌肉，调整到最适合攻击的状态。
夜枭注意到了塔利亚的小动作，露出一点漫不经心的笑，像扎根在善恶中间，盛开在死神镰刀上的靡丽的黑玫瑰。
“塔利亚小姐，不必紧张。”
暗红色的不明能量从他脚下铺张开来，像深郁的玫瑰在荒原上野性生长，蔓延到这处洞穴的每个角落。
“我只是想和你有一个安静谈话的空间而已。”
夜枭的声音阴郁丝滑、低缓缱绻，他侧过身看向塔利亚，在漫天血色里与她遥遥相对，墨绿色的眼睛里映着拉撒路池水，世界仿佛全被绿色的火焰焚烧殆尽。
冷漠、傲慢、幽暗、昏沉，像陈年的红酒混杂着鲜血，既危险又浑噩。
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在塔利亚身上的时候，那双看不出喜怒的眼睛里稍纵即逝的掠过了一丝纵容。
好像见到了阔别多年的故人，好像回到了最熟悉的记忆深处。
塔利亚的经验告诉她不要轻信，而直觉却告诉她夜枭不会伤害她。
于是她折中了一下，选择发问：“夜枭先生想和我聊什么？”
“就随便聊聊吧。”说这句话的时候，夜枭神情堪称是温和，“比如聊聊那个要求，塔利亚小姐。”
塔利亚马上意识到他说的是哪个条件，这也令她更加疑惑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夜枭先生是在指您让我父亲提出的那个要求？”
夜枭食指轻轻抵住嘴唇，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是让刺客联盟提出的要求，能提出要求的，自然是刺客联盟的主人。”
一直跟在雷霄·奥古身后的塔利亚回忆了一遍夜枭的用词，发现从头到尾都没有指明是谁：“所以，您想要告诉我什么？”
“比起令尊，我更愿意听听塔利亚小姐的要求。”他意有所指的说，“比如，您的孩子需要保护的时候。”
他知道达米安！
塔利亚后背僵直，更加警惕的看向夜枭。
“别这么紧张，塔利亚小姐，我相信作为刺客联盟的主人之一，您有保护您孩子的能力。”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说，“但是凡事都有例外，不是吗？”
刺客联盟是中东地区的无冕之王，她身为其主人之一，当然能保护住她的孩子。
但是，如果是另一个主人要伤害他的孩子，她可能真的无能为力。
只是，父亲怎么会伤害达米安？
夜枭不再看她，而是把目光转向了绿色的池水，他半真半假的感慨道：“拉撒路之池，伟大的重生之水，此世的鬼斧神工。”
“它带来奇迹，让人们从此中获得新生。”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墨绿色的眼底却含着讥笑，“它也会带来奇妙的疯狂，一些混乱的因子将渗入骨髓，永远都挥之不去。”
他抬起右手盖在自己脸上，断断续续的低笑从苍白的指缝间溢出。
“塔利亚小姐，这就是拉撒路不是吗？”夜枭脸上带着无所顾忌的笑意，重新将目光投向塔利亚，“美丽。罪恶。绝望。”
塔利亚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比拉撒路之池更加符合他的描述。
他是罪，他是恶。
他拥有美丽的皮囊，却轻而易举的令人绝望。
但是塔利亚确实被他说动了。
她的父亲，已经被那泉水变得越来越冷酷、越来越疯狂。
在他眼皮底下，她的机会非常小。刺客联盟手眼通天，真到那个地步，达米安躲到哪里，雷霄都会找到他。
但是如果达米安有眼前这人的一个承诺，那么事情就会有转机。
夜枭看出了她的动摇，递给她一张黑底银字的卡片：“你随时可以用这个联系我，塔利亚小姐。”
塔利亚没有犹豫太久，就接过了卡片。她把卡片小心翼翼的收好，才抬头问他：“夜枭先生，您为什么选择我呢？”
夜枭那张阴郁俊美的脸上多出了几分塔利亚看不懂的神色，他对塔利亚挑眉，意味不清的说：“谁知道呢？为美丽而聪明的女士服务一直都是我的荣幸。”
现在的夜枭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上，非常危险，但比之前都要放松。
塔利亚正准备从夜枭嘴里再猜出一两句真话，池子里冒出的几个气泡瞬间吸引了夜枭的注意力。
死而复生的小知更鸟挣扎着在池水池底扑腾了两下，就疲惫地沉在池底，好像刚刚发生的只是错觉。
夜枭沉默的看了一眼池子里咕咕上浮的气泡，再看了看毫无动作的杰森，扭过头看向塔利亚：“我记得这池子底下能自由呼吸？”
“……理论上，是可以的。”塔利亚非常谨慎的回答，“过去的记录也是证明了这一点。”
“这池子的副作用只有疯狂对吗？”夜枭盯着池底的年轻男孩看，然后也非常谨慎的问她，“拉撒路今天可别砸招牌了。”
塔利亚：“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夜枭转过头看向塔利亚，可喜可贺，塔利亚终于看懂他的表情了，夜枭脸上明晃晃写着“？？？？？？”。
他的疑惑就算再隔着面具都能怼到塔利亚脸上，更何况现在毫无阻碍。
塔利亚：……看啥啊我也不知道我又没用过这面拜托您去问问使用者好吗亲？
但是显然塔利亚不能这么回答，于是她把目光移到了夜枭身后的池子里，下一秒，她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
夜枭立刻察觉到了一点，然后听到身后猛地蹿出水面的声音，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渗到头顶，他的身体立刻做出了反应，他迅速向后倾倒，然后一个漂亮的侧翻躲过了杰森扫过来的脚。
夜枭很快就和杰森打在一起，塔利亚在一边观察，即使夜枭一直都没有反击，但不难看出夜枭的格斗身法很好，躲闪技巧娴熟，次次都能避开要害。
他现在的反应更像是在判断那只小鸟的状态，虽然这样他也显得游刃有余。
大概是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那些暗红色的能量束缚住了杰森，夜枭整理的一下袖口，饶有趣味的走到杰森面前：“好极了，看起来是没什么大问题——说起来，这副作用还能延时吗？”
“杰森·陶德？”他对被束缚住的小鸟说道。
“……”
“罗宾？”夜枭换了一个称呼。
杰森依然没有反应，只是低着头站在原地。
夜枭似乎永远游刃有余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缝，他皱眉，带着皮手套的手捏住了杰森的下颌，迫使知更鸟与他对视。
男孩蓝绿色的眼睛空洞无神，对夜枭的动作全然麻木，他更像一件全凭设置行动的机器，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啧。”
他轻嗤了一声，伸手捏住男孩的后颈，让他陷入昏睡。
夜枭又重新戴上了那件鸟嘴面具，把身后的披风搭在男孩身上，像来的时候那样把男孩抱在怀里。
“看样我还得找人给他治治脑子。”
“塔利亚小姐。”戴上面具再看不出喜怒的男人重新把视线定在了塔利亚身上，她几乎可以想象黑色镜片后那双无机质的墨绿色眼睛，“我随时恭候你的消息。”
—
雷霄等到了抱着男孩出来的夜枭，他仔细打量眼前的男人，发现和进去前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除了那件披风到了那只小鸟身上。
雷霄眯了眯眼。相对而言，夜枭比较重视那只从哥谭飞出的小鸟，但这还不足以成为一件筹码。
“感谢你，我的朋友。”阴冷丝滑的声音再次从面具下传出，一张黑色的卡片凭空浮现在雷霄抬手就可以触及的空中，“当你需要我的时候，让它在烛火上燃烧。”
雷霄微笑，抬手接过了那张卡片，对夜枭说：“很高兴你完成了你的计划，我的朋友。”
“那便不再多做打扰了。”夜枭道，“恶魔之主，下一次见。”
神秘而危险的男人像自己来时一样，沉默而迅速的消失在中东的沙漠中。
雷霄两指夹住卡片，将它与自己的视线持平，眯眼仔细观察。
这是一张黑色的卡片，两面是不同的图案。一面是一个银色的花体字母“T”，另一面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夜枭。
“父亲，侦探那面……”刚刚一直保持沉默的塔利亚轻声道。
“他一点都不会知道。”雷霄意味不明的轻哼两声，“哼哼，这可是刺客联盟的盟友啊……”
塔利亚没有对雷霄的话做出任何回应，她胸口处放着卡片的地方发烫，然后她轻声说：“好的，父亲。”
她开始回忆夜枭的动作，尤其是打斗的时候，有一些身法令她感觉到了隐隐的熟悉。
带着刺客联盟的味道。
带着塔利亚·奥古的味道。
还有她的侦探的味道。
那不是有意的动作，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习惯。
像一个由她和侦探培养出来的战士。
塔利亚隐约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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