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第四章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许朝晞动作太快，以至于周围众鬼都没反应过来。

    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敢相信这种事会真的发生在他们帝君身上。

    被亲的男鬼身材挺拔，面容俊美，虽不是冷漠不近人情的性子，但周身自有一股矜贵非凡的气度使得周围众鬼不敢轻易放肆。

    静默中裴霁略微拧着眉，用手背擦拭了一下方才被亲到的部位。

    一个鬼将压下内心的忐忑不安上前告罪：“让闲杂鬼等扰乱办公，是属下失职。”

    鬼将心中的懊恼就别提了，他是真没想到会有鬼大胆到冒犯帝君！

    想当初帝君初初归位时没有公开身份，也不缺有见势眼开的鬼看见帝君出行排场上来认亲。

    男鬼叫大哥、叫弟弟，甚至叫爷爷、祖宗，女鬼则叫相公、叫老公。还有女鬼敢叫公公的呢，说是生前跟她有过一腿。

    不仅帝君，在场的大人恐怕都有过类似的遭遇，但他们都将局面控制得好好的。

    而且那些攀关系的鬼到底不敢真的冒犯了诸位大人。

    然而被男鬼亲亲热热地叫哥哥，接着就被亲了一口的他们是真没碰见过。

    胆子是真大啊！

    在场的鬼都有谁？

    一殿秦广王蒋子文及其下属，四大判官之一赏善司魏征及其下属，另外负责帝君出行安全的鬼将阴兵就不说了。

    在场的鬼哪一个拉出来不是有头有脸的鬼物？结果没护住帝君，被个毛头小鬼打了脸。

    众鬼一致忽略了帝君修为比所有鬼都高，不应该躲不过一个小鬼偷袭的事实。万一帝君当时走神了？问出来多尴尬。

    秦广王蒋子文尴尬地咳嗽两声：“咳咳，我去审审那鬼是不是知道了帝君的身份，别有目的。”说着就想溜。

    这时裴霁放下手，说：“随意审审就是，别为难他。”

    秦广王一怔：“如果他知道帝君的真实身份……”

    “他不知道，”裴霁摇头，强调了一遍，“别为难他。”

    言下之意就是即使知道也不用在意。

    以往帝君可从没在这方面例外过，哪回不是让他们依律处置？秦广王拱拱手满心疑惑地退下了。

    魏征则是对裴霁的反应若有所思：“帝君……”

    “事后再说。”裴霁打断道，视线看向远处，神情沉凝。

    ……

    看守所，许朝晞正跟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娃娃脸男鬼面面相觑。

    对面娃娃脸男鬼趴在长桌上问他：“兄弟，你是犯了什么事被抓进来的？”

    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关，将被抓懵逼的许朝晞给唤醒了。许朝晞睁圆眼睛，生气地说：“我没犯事，就是看见哥哥太高兴，跑过去亲了哥哥一口！”凭什么抓他！

    兄弟感情真好。

    自以为弄清了原因，娃娃脸男鬼以一种过来鬼的语气开解：“没事，估计是因为你的行为影响街道风貌了，我就是这么被抓的。”

    许朝晞狐疑。

    娃娃脸男鬼：“你别不信啊，真的，我不就是好奇死了之后能不能重现死时的状态，然后尝试了一下嘛，接着就被抓了。”

    许朝晞：“你怎么死的？”

    男鬼悻悻：“被不知道哪儿飞来的轮胎把脑袋砸没了。”

    许朝晞想象了一下那副画面，猛地捂着眼睛点头：“抓得好抓得好。”光天化日之下，无头男鬼顶着滋滋直冒血的脖子，胆子小的不得被再吓死一次？

    “同是天涯沦落鬼，兄弟你怎么能落井下石！”男鬼不满地撇嘴。

    许朝晞没理他，站起来在看守所不大的隔间里来回检查。看守所的这个房间无门无窗，让鬼想看看外面的情况都不行。

    许朝晞心里着急，他才找到哥哥，他被抓走哥哥现在会不会急坏了！

    幸运的是没等他在房间里转悠几分钟，很快就有一名鬼卒模样的大鬼来提审他。

    许朝晞被带回了秦广王殿。不是大殿正厅，许朝晞只能根据建筑风格来判断他是在秦广王殿的某个房间里。

    房间上方坐着一个穿宽大黑色古服、模样端正的中年男鬼。有点眼熟，似乎当时站在哥哥周围，穿的是日常出行服装？

    许朝晞观察蒋子文时，上方蒋子文也在观察他。

    身量高挑纤细，看起来年岁不大。长得倒是挺不错的，俊眉修眼，眼睛生得尤为漂亮。眼珠子溜圆，眼尾却自然上挑，显得惹鬼怜爱。

    帝君以前可不曾以貌取鬼啊，定是这鬼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

    细细打量完，蒋子文收敛心神，肃声道：“堂下何鬼，报上名来。”

    许朝晞正在猜测他的身份，闻言不由自主回答：“许朝晞。”他疑惑，又要来一次几天前的审问？

    他猜错了。

    除了开头询问他的身份，之后坐在上面的鬼则是一直在逼问他：

    冲进鬼群有何目的，知不知道在场众鬼身份，以及——为何在场那么多鬼单单亲了那男鬼一鬼？

    许朝晞满头黑线，难不成让他当个亲吻狂魔，见鬼就亲？

    “找哥哥，不知道，见到哥哥太高兴了，情不自禁，”他回答完，冷不丁又问，“在场的鬼什么身份？”

    这鬼口中的哥哥竟是帝君？

    ……不应该啊。

    “你不必知道大人的身份，只需知道大人是微服来办公的就是了，”蒋子文道，没有帝君的准许他可不敢暴露帝君的身份，“你口中的哥哥与你是血缘亲鬼？”

    哪位大人来微服私访了？秦广王？

    不对，这就是秦广王的地盘，应当是别的至少与秦广王身份同等级的大人。总不会是镇守鬼门关的东方鬼帝吧？

    唉，他之前见到哥哥太高兴了都没注意。

    许朝晞：“不是，他是我男朋友。”

    就说帝君在阳世不该有血脉才对，原来是男朋友。

    等、等等！男朋友？

    蒋子文脸上放松的神情只出现了一瞬便是悚然一惊，再看堂下的鬼眼神都不对了。

    他面色愈发严肃：“我记得你当时是从孟婆庄冲过来的吧，兴许你认错了也不一定。”

    “不可能，”许朝晞蹙眉否认，“我从5岁起就跟哥哥一起睡，日日夜夜看着，不可能认错。”

    蒋子文其实也倾向对方没认错，要是认错了帝君会特意叮嘱自己“别为难他”？

    还叮嘱了两次！两次！

    匆匆把底下的鬼打发走，让他以后不得如此莽撞，蒋子文留在殿内憋得不行。他似乎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但这事事关帝君，他谁都不能说！

    难受。

    ……

    被宣布“无罪释放”的许朝晞出了秦广王殿、匆匆赶到信息登记中心大楼，大楼门外裴霁等鬼却早已经不见了。

    环顾四周依然没有裴霁的踪影，许朝晞失魂落魄。

    等在这里的越白看见他，绕到他面前：“你找裴哥吧？他去工作了。”

    许朝晞茫然地抬头看他。

    越白见他这副样子就摇头叹气，装模作样地说：“瞅瞅你这样，一碰见裴霁的事就乱了手脚。”

    许朝晞白他一眼：“快说，哥哥是不是给我留话了？”

    “是啊，”越白点头，“你被抓走后我才跑过来，裴哥说他跟审你的鬼差打过招呼了，是个误会，让我在这等你。”

    许朝晞：“然后呢？我哥他现在在哪？”

    越白：“裴哥是跟某位大人下来视察的，一两天暂时走不开，让我们先按原来的计划接下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他忙完了会去找你。”

    哥哥居然在那位大人身边工作，真厉害！

    “那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忙完……”他低落道。重逢到一半被打断，心里空落落的，总有种不真实感。

    “这我就不知道了，估计要几天吧，”越白不明白他在失落什么，“见到裴哥还不好？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之前我们连找鬼的钱都不知道去哪弄！”

    “……说的也是，”只是没看见哥哥的反应不踏实罢了，许朝晞扬起一个笑，眉眼弯弯，“哥哥说他工作完了来找我们对吗？那我们先等他下班吧！”

    越白：“……”不愧是你许小年。

    看在是好兄弟的份上，越白捏着鼻子陪许朝晞等到了当天傍晚，裴霁一直没有出现。

    许朝晞这才死心和越白去孟婆庄外排队。

    同样的，他们没在孟婆庄里看见孟婆，只看见了一碗接一碗递到排队鬼群手里的孟婆汤。

    那汤乍看像一碗清水，让鬼见了就感到干渴难耐，有一种迫不及待想要喝下去的欲、望。

    许朝晞和越白没敢多留，怕多待几分钟忍不住跑去喝汤了，交钱拿了身份证就走。

    按照规矩，今天过后他们不能再在摆渡城逗留，于是二鬼只得去东城门口坐最后一班公交车离开。

    “裴哥都说了工作走不开，你非不信，现在时间晚了吧。”

    “我想他嘛~”

    “噫——起鸡皮疙瘩了，许小年你别撒娇！”

    “嗯？没办法，提到哥哥的自然反应~”

    “……最近的城市是忘川城，这么晚了进城后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地方住。”

    “能的，再不济就睡大街……”

    “我居然要沦落到睡大街！许小年，别忘了答应我的要做一个月的饭！”

    “没忘没忘……”

    断断续续的对话声随着驶远的公交车消散在空气中，站牌下，一高一矮两鬼显出身形。

    魏征望着远处公交车消失后的夜色，道：“越白替他付了孟婆汤的冥币。”

    高个男鬼“嗯”了声。

    魏征转头，语气亲近却不失恭敬，询问：“帝君，他没喝孟婆汤，还保留着跟您在阳世的记忆，您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裴霁的声音听不出真实情绪：“魏相有什么好建议？”

    魏征自然是说：“直言相告，当初帝君不得不前往阳世避劫，与他产生感情纠葛实乃意外……”

    话未说完便看见男鬼不赞同拧起的眉头，魏征意外归意外，还是转了口风：“帝后之位如今还空缺着，帝君如果有意……”

    男鬼拧着的眉头依然没松开。

    魏征无奈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帝君去阳世一趟怎么变得这么难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