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做到。

    刀剑们自发组队、做着出发前的准备,一队一队来阿芙拉这边告别、抱抱、摸摸头。

    一脸茫然的小姑娘歪了歪头,脑袋上呆毛一晃。

    嗯……为什么这时候大家还在这么做呢?

    是在安慰我吗?是在撒娇吗?是在不安吗?

    没有意识到大家只是被自家主殿萌化了的心情,阿芙拉对每一个前来告别的刀剑、露出元气满满的笑容。

    祝福他们——

    凯旋而归。

    与此同时,阿芙拉也认认真真把后勤工作准备了起来。

    不管刀剑们是否会受伤,她是绝对不允许因为自己的失误、没能帮到大家处理伤口的!

    那么。该准备的、补充灵力的仙药还有很多。

    为了以防最糟糕的可能性,能够颠覆生死的生命果实、死亡花什么的,也要种植起来。

    还好,凭借她的满级园艺技能、绿手指buff、仙子的自然亲和力。

    这些果实的生长速度完全能够跟得上药剂制作。

    一边准备着这些,阿芙拉一边给之前关切着她安全的朋友们、一一写去了信件:

    “……我已经了解到事情的情况了,请放心,我不会去往危险之处的。我会乖乖留在行宫里,刀剑们轮流陪伴着我。”

    “如果有需要帮忙的话,写信也好、直接来行宫与我见面也好、托刀剑们带话也好,怎样都可以。只要是我能够帮上忙的,请告诉我。”

    “另外,这里准备好了很多仙药。能够恢复身体、祛除瘴气、重新回到最佳状态的……这些药剂,我这里都有。”

    “甚至,最为禁忌的、不会让自己被死亡带走的花朵,我这里也有。”

    “谢谢你为我担心。我也从心底里担心你。”

    “拜托了,请——千万照顾好自己。”

    “下一次,再在行宫里一起喝茶吧。”

    选择相信自己所认识的朋友、把最禁忌之事也一并告知的阿芙拉。

    绝对想不到。

    用这种软绵绵的语气、真挚又热忱的打直球的话。

    写出来的信件,就好像一封封情书啊。

    对此毫无自觉的阿芙拉,此时还在接连不断的书写着,向妖怪、神明、人类们,送上祝福。

    ***

    刀剑们在行宫门口分开,按照军议上讨论好的路径各自行事。

    有专门负责消除瘴气的,有负责救助该救的普通人类或小妖怪的,有负责斩杀怨气和其中爬出来的怪物的。

    “那么。把最大的猎物放到最后——这一点,没有人有异议吧。”

    刀剑们悄声讨论着,露出冷锐而期待的笑。

    “妖怪或者阴阳师挡道的话……”

    “算了,不要为主人的名声抹黑啊。”

    刀剑们窃窃私语着,对主君的珍爱压下了属于冷兵器的锋利无情。

    “就这样处理吧。早点结束、早点回家陪姬君呀。”

    “下次我也想抱抱主殿呢。”

    “真羡慕今天在行宫轮值的刀剑……”

    刀剑们低声诉说着。谈到主人的时候,面容上便浮现出真心实意的暖意。

    ——又一次,他们的对话里出现了可以指代“家”的地方。

    付丧神们向不同方向散去了。

    刻着源氏刀纹的两把刀落在后面,无声脱离了队伍。

    心有默契般,没有刀剑阻拦他们。

    ***

    阴阳寮里。

    黑晴明:“………………”

    玉藻前:“………………”

    一人一妖许久没说话。

    黑晴明摇着蝠扇,冷静了好一会儿,才默默提醒:“……你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妥当?”

    毕竟是平安京的阴阳寮,可以说是阴阳师的本阵了吧。

    这么大摇大摆的坐在这里,除了他之外、任何一位阴阳师,大概都无法容忍这一点。

    玉藻前没有针锋相对地说什么,可那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已经表达了他对那些人类的不屑。

    他们又沉默了一会儿。

    黑晴明停下摇扇的手。他合拢扇子,目光瞥向窗外。

    不远处,虽然被瘴气覆盖了——但他心底清楚是源家的地方——“八岐大蛇”正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翻覆纠缠的怨气啊,本应当叫任何一个人感到心惊肉跳。

    他也、本应当站在那里的。

    黑晴明闭上一只眼睛:

    “为了那么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姑娘,值得插手这件事吗?”

    “晴明”与玉藻前之间,那些从未说出口的联系,本以为就会停留在一个“你知我知”的阶段。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玉藻前会出现在这里。

    戴着狐面具的玉藻前无声笑了一下。

    “你是葛叶的孩子。我会守望着你。”

    看一看这位白狐之子、一黑一白、冠绝天下的阴阳师,会走到哪条道路上。

    保护着他们不至死去。

    但也不会肆意插手晴明的决定。

    ——本该是这样的。

    “但是,那个孩子……”

    玉藻前低声喃喃。

    被面具遮掩住的瞳眸里,浮现出那张纯粹的、开心的、雀跃的笑颜。

    不带有人类、妖怪、神明的偏见。

    仅仅因为一个蹴鞠彩球而笑容满面。

    得到礼物之后就开开心心地想着回礼。

    摸准时间以后会为他留下自己亲手制作的美味点心。

    那个孩子……

    如果,羽衣和爱花可以长大的话。

    是不是,也会露出同样的笑靥呢?

    玉藻前及时止住自己的思绪。他偏过头,注视着面上不显、从氛围上却浮现出些许焦躁的黑晴明,压低嗓音,含笑道:

    “如果你想的话,你也可以离开这里、到你想去的地方。你知道我不会伤到你。”

    “——关键是,你是否真心想这样做呢?晴明。”

    ***

    源氏。

    时间到了,而盟友没到。

    源赖光冷着脸,注视着阴阳之间的缝隙。

    数十年数百年之间,以巫女的灵力供奉着。

    被封印在生与死之狭间的八岐大蛇,出现在他的眼前。

    黑发、紫瞳,长蛇吐着信,从这位邪神的长袖里探出头来。

    在这个男人的背后,由怨气和诅咒的灵魂所构建,那只八头的蛇灵正从虚影慢慢地、愈来愈凝实。

    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

    哪怕八头的蛇灵化身成了真实,眼前这位八岐大蛇,也只是一个临时逃脱的影子。

    ——八岐大蛇的真身,依旧困在那无日无夜的狭间。

    这也是源氏敢于与八岐大蛇做交易的底气之一。

    源赖光动作恭敬地对着邪神行礼,由源氏亲手制作的式神鬼切、跟在他背后一步之遥。

    他等着八岐大蛇说话。

    会是什么呢?

    对人类不自量力的嘲笑吗?

    对源氏用巫女献祭的讽刺吗?

    对他使用交易来的生命术式、创造了残缺生命的不屑吗?

    还是,打算对平安京进行报复呢?

    邪神冷漠地抬起眼睛。他没对背后扭曲、嘶吼、翻滚的蛇灵看上一眼。

    他面容阴郁而带些倦怠。他抬头看了看染上瘴气的天空,又略有些懒散地扫视了一圈源氏的屋宅。

    世界、人类、妖怪、生命。

    还是这样无趣。千百年来,都没有什么变化——

    ——嗯?

    八岐大蛇的视线,停留在鬼切的身上。

    “那不止是我交易给你的术式。”

    他敏锐地发现了。就好像在黑夜里看到明月、好像在浓雾中找到光亮、好像在沼泽里闻见花香。

    ——在瘴气中也能闪闪发光。

    从鬼切身上浮现出的、哪怕再微弱也叫人一眼看穿、看见了就再也忘不掉的。

    就是这样一丝干净而清澈的灵力。

    幼嫩,却又坚韧。

    八岐大蛇微微扬起眉梢,低声而缓慢地询问:

    “那个神明、那是谁?”

    鬼切全身都绷紧了。一股仿佛从骨髓里汹涌而出的本能,叫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敌意。

    而源赖光抬起头,忍不住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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