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水乡喜丧(3)

    虽然春姐嘴上说着不让他们做事,但是由韩元和带头,不少人也都搬了小板凳坐到了春夏秋冬四姐妹身边开始学着叠元宝。

    沈亭北脑海里面还响着刚刚王夏说过的话,便问王春道:“五天的流水席过后,大家就能出去了吗?”

    春姐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能出去的肯定就出去了。”

    “……那不能出去的呢?”

    “当然是死在这里了。”王夏尖细的声音突然响起,炸得沈亭北耳朵一阵抽痛。

    沈亭北拧眉,下意识地就想去和叶涛商量商量,却发现他站在院门口,正在向外看着什么。

    “你看什么呢?”沈亭北走到他身边问到。

    叶涛收回了目光:“没什么。”

    沈亭北使劲儿瞪了一眼叶涛:“你上回说刘良的卡片上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

    叶涛:“……”

    沈亭北皱眉拍着他的肩膀,“快说快说。”

    “……”

    “说啊!”

    “我刚刚在院子外面看见你了。”

    “就这……看到谁?”沈亭北愣在了原地。

    叶涛点头,无奈道:“所以我才觉得是我看错了。”

    沈亭北皱眉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外,半晌都没有说话。

    “可能真的是我看错了。”叶涛说。

    但沈亭北知道,叶涛这样说话一口唾沫一颗钉的人,不可能轻易看错。

    叶涛没让沈亭北再想了,把他拽回了院子中间,开始帮着春夏秋冬四个姐妹叠元宝。

    高谦毕竟岁数在这里,比原先稳重了不少。他和春夏秋冬四姐妹聊着天,也得到了不少信息量。

    这个小镇叫水乡,当地最大的家族就是王家。刚过世的王老爷子已经是老祖父辈的尊者了,过世的时候正好刚满九十岁,算是全寿。

    最重要的是,老爷子是寿终正寝,死前一点儿罪都没受,所以是喜丧。在水乡,这是要请戏台班子来唱戏,敲锣打鼓庆祝的好事。

    这几天流水席,就是专门请镇上的人过来热闹,也是为了让镇上的人都看看,王家小辈各个都是大孝子,尊重长者、王者。

    所以才会在家里各处都挂上红绸子,把丧礼办得像红事一样热热闹闹。

    夏姐说到这里,瞟了一眼沈亭北,冷笑了一声,“当然了,王家小辈可不包括姓沈的。”

    很明显,比起春姐对沈亭北的热络,夏姐对沈亭北就多了几分针对。

    沈亭北一语不发,默默听着。

    而且他现在对自己在这个镇上也有完整故事线还是懵神的状态。

    夏姐旁边的秋姐看不下去了,她用胳膊肘捅了捅夏姐,“你就少说几句吧。小沈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哼。”夏姐翻了个白眼,直接起身走了。

    春姐笑着,招呼大家继续干活儿,顺便安慰沈亭北道:“你别理你夏姐,她就那个性子。当年没能继续读书,多少心里还有有些气,你就忍忍。”

    “哦。”

    沈亭北看了眼院子外面,手里的动作也没停。

    众人在小院里做了快两个小时,夏姐拎着三个大食盒回来了。

    她睨了一眼沈亭北,“光看着?还不把桌子支好?”

    沈亭北:“……”

    这个小镇的NPC代入感太强了。

    沈亭北起身准备帮忙,却被叶涛按在了椅子上。

    叶涛:“我来吧。”

    王夏看了一眼叶涛,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一个字没说,转身进屋里让他把桌子支出来了。

    韩元和看着叶涛和小镇里人物的互动,疑惑地问罗艺道:“这小镇上的人真的都是NPC吗?真的能随便得罪吗?”

    罗艺顿了顿,拍了拍韩元和的肩膀,“建议一般人不要得罪,但是叶哥的话,随意了。”

    “是因为我们叶哥特别能打?”

    韩元和可是进来之后看着叶涛踹了两次人了。

    罗艺郑重其事地点头:“不仅能打,脑子还好使。”

    韩元和一脸崇敬地看向了出来叫人吃饭的叶涛。

    叶涛被韩元和盯得不明所以,眼神只在他手腕上的劳力士停留了一瞬,就开口让大家进屋吃饭。

    沈亭北第一个放下了手里的纸钱,去洗了手之后火速进了屋里。

    吃了两个小镇的干面包了,他太想念中餐了!

    夏姐正在盛饭,看到沈亭北这急吼吼的模样,没好气道:“又不会少了你的,瞅瞅你这恶鬼的模样!”

    沈亭北:“……”

    看出来了,这姐姐对自己的怨气真的很大。

    叶涛刚进来就听到了王夏阴阳怪气的话,眼神冷冷地扫过去后,王夏哼了一声甩手就出去了。

    韩元和看到这里,又凑到罗艺身边问道:“咱们这个队伍,是小北哥男妈妈,叶哥男爸爸吗?”

    罗艺正在喝水,听到韩元和的这句话后,咳得肺都快飞出来了。

    韩元和奇怪,准备再问,就接收到了叶涛一记闪着寒光的眼刀。

    “……”好的,明白了。答案可能是正确的,但是不能随便乱说,有掉头的风险。

    吃完午饭后,众人又跟着春夏秋冬四个姐妹叠了一下午的元宝。

    不远处的后院里一直有打笑聊天的声音传来,合着高高低低、长长短短的唢呐声,直叫人起鸡皮疙瘩。

    虽然有喜丧的传统,但是这种丧事喜办的状态,还是让人忍不住一阵恶寒。

    晚饭后,春姐说道:“今天辛苦你们了,回东厢洗洗澡休息吧。小弟,你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去正厅,和我们一起守灵。”

    沈亭北顿了一下,“就我一个人?”

    王冬收拾着桌子好笑,“守灵当然只有自家人能守灵了。”

    叶涛问道:“我能去看看吗?”

    他话音刚落,春夏秋冬四个姐妹都一脸严肃地看着他,齐齐说道:“不行,外人绝对不能进正厅!”

    四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人,连皱眉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叶涛看了四姐妹一眼,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收拾好了小院,春姐带着众人回了东厢。东厢里全住着王家的小辈,不过就是没看到三房那对兄妹就是了。听春姐说,是在后厅帮忙招待客人。

    还有二房和三房的两个叔伯,也在后厅招待客人。

    现在时间距离沈亭北去守灵还有几个小时。

    他先去洗了澡,换上了房间里面新的红衣后,就坐在院子的石凳上看着那棵槐树发呆。

    叶涛洗完澡出来,带着一身水汽地坐到了他身边,“在想我看见的那个人?”

    沈亭北点头:“我这回在小镇里的故事线太完整了,而且被卷进小镇里的人也是转发微博这样奇怪的方式。这个小镇太不一样了。”

    “从上个小镇出来后,我收到了新的包裹,”叶涛说道,“包裹里面说从这个小镇开始,能安然出去就能获得一百万美金。”

    沈亭北瞪大双眼,“所以,其实他们转发的那个微博确实是筛选条件……”

    叶涛点头。

    沈亭北和叶涛说着话,高谦也从浴室出来了。

    他一屁股坐在了沈亭北旁边,喝了一口凉茶说道:“听四姐妹的意思,五天之后,出口会自动出现,但是有没有命留在那个时候,就看个人造化了。”

    沈亭北拧眉,“不知道被选中的条件是什么。”

    叶涛看着院中的槐树:“估计今晚就能知道‘有命到那个时候’是什么意思了。”

    -

    快要十点的时候,沈亭北起身准备和春姐一起去正厅。

    叶涛从正屋里出来,叫住了沈亭北,往他掌心里塞了一个带尖刺的扳指。

    “正厅里的香烛有问题,如果撑不住就扎扎自己。”叶涛看着沈亭北,还是有些不放心,“晚上有机会我去看你。”

    沈亭北倒是摆了摆手,还把扳指还给了叶涛:“我出不去小镇,自然在小镇里面就受不了伤。倒是今晚故意把我和你们分开太不正常了,你们注意安全。”

    叶涛拧眉,还是把扳指塞给了沈亭北。

    看着沈亭北消失在走廊上的背影,叶涛转头回东厢,却又在一转眼之间看到一个穿着白衣的身影迅速晃走——

    “沈亭北”又出现了!

    叶涛跑到了那身影消失的地方,却还是一无所获。

    他站在原地半晌之后才回了东厢。

    另一边,沈亭北跟着春姐到了正厅。

    正厅牌匾和柱子上都挂着红丝绸,门廊下方还挂着两个红亮亮的灯笼。如果不是厅里面停着一个巨大的棺椁,很难想到这会是一个灵堂。

    沈亭北还没进正厅里,就闻到了一股令人昏沉的香烛味。刚开始沈亭北还尽量让自己不吸进去,但到后来他也就放弃了。

    毕竟没办法不呼吸。

    沈亭北粗略打量了一下正厅,就学着春姐的样子,垂着头跨过了灵堂。

    一只脚还没踏进去呢,沈亭北就听到一声怒吼:“不懂规矩的兔崽子!左脚先进来!”

    沈亭北抬眸,发现是他那个便宜干爹。

    “……”

    按照规矩跨进了灵堂,沈亭北想探头看看棺椁里的便宜爷爷,还没起身呢,他便宜干爹又怒吼道:“东张西望什么!过来跟我烧纸!”

    沈亭北没理他,径直学着春姐的样子,先给王老爷子上了一炷香。

    站起身的时候,沈亭北故意伸直了身子,还悄悄踮了一下脚,才勉强够到棺椁的高度。

    探头望去,沈亭北差点儿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那老爷子竟然面色红润地躺在一片红布包裹的棺材里,甚至还面带微笑。脸上的肌肤也透白发亮,根本不像一个九十岁的老年人。

    沈亭北低着头,一脸惊惧地跪到了他便宜干爹的身边,还未回过神来,突然听到他身边的便宜干爹轻笑了一声,用一种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耳语道:

    “怎么,看到老妖精了?”

    沈亭北皱眉抬眸看着他。

    便宜老爹丝毫没有愧疚的表情,反而还恨恨瞄了一眼那棺椁。

    夜风吹起,一片漆黑的夜幕里,漫天的红丝绸被卷起来,散满了整个黑沉的天空。

    沈亭北在正厅里和王家人跪了好几个小时了,除了最开始那香烛味道让人觉得昏沉以外,沈亭北竟然觉得闻习惯了也还好。

    他往火盆里一张一张扔着纸钱,意识也越来越朦胧,他知道这不对劲,但是手上和腿上却怎么都使不上劲儿来。

    他想用叶涛给自己的扳指扎一下,让自己清醒。却发现因为香烛吸入太多,现在已经晚了。

    忽然,他好像在门厅外的走廊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他吃力地想要转头,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昏沉。

    “咔吱咔吱——”

    沈亭北使劲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正厅里究竟是什么在发出声音,但这眼皮就和上千斤重一样,实在让人撑不住了。

    “咔吱咔吱——”

    夜风呼啸,红丝绸狂舞。

    一阵令人作呕的腐臭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

    而红色的巨大棺椁里,伸出了一只老皮纵横的干瘦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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