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戒指

    谢珩从未见夏星北哭的这么厉害过,眼睛鼻子嘴巴包括脸都是一片通红,陷在蓬松的羽绒被中,齐肩的长发凌乱的沾在脸上。

    从抽泣到大哭。

    最后几近哭到晕厥。

    夏星北一直都很乖的,或许这辈子的叛逆和大胆全部用在了爬他床的那一天。

    谢珩也看朋友或多或少的带过情人过来,他们或骄纵或安静,因为有所求便多了分讨好,但时间久了,多少会暴露出些许本性。

    但夏星北不是,他好像永远学不会恃宠而骄。

    甚至有时候,谢珩会突发奇想夏星北会不会是个设定了程序的精致人偶娃娃,他会按自己的要求和说早安,晚安,接吻,然后□□。

    有时候昏过去便会睡在自己怀里,如果是醒着的就离自己远远的。

    他们从不在床上以外的地方做任何亲密的事情,做一切情侣该做的事情。

    他叫他谢先生,谢珩有时会觉得他带了浓浓的情意,有时又会觉得夏星北这样的演员,若是真的用来哄自己,他大概并不会分辨的出。

    他总觉得,夏星北在扮演一个人。在扮演谢先生所爱的那位少年 —— 小粟。

    但谢珩已经出戏,再也无法成为小粟所爱的谢先生。

    有段时间谢珩特别讨厌他这副模样。

    他不知哪儿来的兴趣,好似小学时暗恋前桌女孩的坏男生,拽辫子,贴猪头便利贴,用各种惹人厌的方法去惹人注意。

    又混球又幼稚。

    一遍遍的用现实谢珩的恶劣来将夏星北体内属于小粟的灵魂彻底碾碎打破,妄想着能够重塑一个属于谢珩的夏星北。

    谢珩知道夏星北害羞总是放不开,便故意对着镜子,将他抱在浴台上,让他大半的身子悬空只能依靠自己,轻咬他的耳垂,轻轻叫他:乖狗狗。

    夏星北背对谢珩,这三个字好像让他分外兴奋,看不到本人,便抓救命稻草一般伸手去摸镜子里的幻影,真正的谢珩便会不高兴,然后与他十指相扣,强迫他接吻。

    这个姿势很深,夏星北低着头咬着手背,一声声带着哭腔叫“谢先生”,断断续续,又可怜又好听。

    谢珩也会不高兴。

    便故意在他“谢”字刚出声时给他更大的刺激,这样他就会捂嘴呜咽,然后才哑着嗓子求他:先生。

    一句先生,好像获得了多大的胜利一样。

    第二天,鬼迷心窍的谢珩让他带着刻了自己名字的项圈出门。

    夏星北总是乖巧的承受着。

    包容着谢珩施加给他所有的过分,而谢珩却一遍遍试探着他的底线。

    最过分的一次是去夏星北片场探班。

    在化妆室。

    夏星北饰演一个小暴君,青涩的面孔穿着龙袍,在戏中动辄就要摘人脑袋,关了门,却乖巧的让乱臣贼子褪去了亵裤,坐在谢珩的只解开一些的西装裤上,冰凉的装饰触碰在柔嫩的皮肤上,激起一串的颤栗。

    谢珩自称谢老师,拿着剧本和他对戏,挑剔他台词飘,表情不像皇帝反倒比青楼的花魁还要娇软。

    夏星北任由他欺负,直到门被推开,场记匆忙的闯进来叫人。

    谢珩才发现玩脱了。

    该死的门是坏的,情急之下将桌上的已经凉透的咖啡扔了过去,狠狠的骂了句滚。

    场记自然知道里面是那尊大佛,道了声歉便跑了。

    在场记被泼了一身咖啡睁不开眼睛的时候,谢珩用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将夏星北整个裹起来。

    怀里的人脸色惨白,一双赤红的眼睛盛满了泪水。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谢珩立刻害怕了,他想看夏星北将那张假面撕开,展现他心底所有的情绪,但从未想将恐惧带给他。

    谢珩说:“糖崽,对不起。”

    糖崽是夏星北的乳名,谢珩偶尔得知,最初是觉得好玩叫了几声,发现他听到会变得无比依赖愉悦,便藏着不再叫了。

    等着何时他闯了大祸,在用来哄人。

    果然,夏星北听到第一句,泪珠便滚了下来。

    他哭的极其缄默,绷着脸,咬着唇,眼泪无止境的往下流。

    其实谢珩当时挺高兴的,并不是因为把人欺负哭,而是夏星北睁着那双泛红的眼睛,哑着声音说。

    谢珩,你别欺负我了。

    谢珩没忍住凑上去亲了亲他的眼皮,搂住他颤抖的腰身,说:好。

    之后,便再没欺负过他。

    至于他那中二的妄想,很明显失败了。

    谢珩好像也明白了一点点,他自始至终想要触碰的本就是夏星北原有的灵魂,而非他套在外面的傀儡,亦或是什么狗屁属于谢珩的,重塑的灵魂。

    谢珩花了整整一年去探索不在自己身边的夏星北,该有的样子。

    想看他痛快的哭笑,想看他生动的嬉笑怒骂。

    但真当他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哭成这幅傻狗样子,谢珩却有些傻了。

    除了心疼,好像还有些别的。

    谢珩将夏星北换了个位置,捧着他与自己面对面,脑袋贴着他的额头,将他贴在额头的墨发掖在耳后,哄小孩一样小声问:“梦到什么了?”

    夏星北不说话。

    把谢珩被自己咬出血痕的手指放到嘴里轻轻用舌头舔,真的像只小狗一样。

    谢珩手指往里动了两下,好像戳到了他的喉咙,夏星北不舒服的咳嗽了一声,却依旧抱着不撒手。

    “糖崽。”

    谢珩摸了摸他的头,感觉刚哭过的夏星北和只刚出生的小狗崽一样,水润的眼睛除了依赖便是顺服,整个人呆呆愣愣的。

    听到这称呼,才抬头看了他一眼,眨巴眨巴眼。

    眼睛深处藏着一丝丝微弱的惶恐与不安。

    谢珩摸摸他的脸:“糖崽,梦到什么了,哭成这幅惨样子。”

    连续两声“糖崽”对他的冲击很大,夏星北偏过头,将瘦的有些脱相的尖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小声说:“没什么啊,就是梦到您当初送我咖啡,和我说圣诞快乐,告诉我要自尊自爱,还说……会对我好。”

    谢珩捻揉他的腰窝:“对你不好吗?”

    “不好……您总欺负我。”

    也不喜欢我。

    夏星北的声音只有一点点大,声音又哑又涩,怕是除了他自己没人能听得见他说了什么。

    谢珩费了些力气想将伏在自己肩上的人刨出来,和他说说话。

    但这人好像哭过以后黏人了许多,说什么也不肯。

    反倒还不理人了。

    谢珩任由他委屈着,摸索着寻到他的手。

    夏星北人小,手也小,骨节纤细修长,和个永远长不大的少年一样。

    捏起来只有一点点肉,覆上去,缠着创可贴的五指插进他的指缝里,粗糙的布料与柔嫩的肌肤相摩擦,激起怀里人的一阵战栗。

    呦,突然又发现了这人的一个敏感点。

    谢珩五指弯曲,一下下戳着他的掌心,对这新发现的游戏乐此不疲。

    直到。

    他神情一窒,举起手,夏星北的左手也随之被举起,完全暴露在视线之中。

    外面有狗仔蹲点,屋子里拉上了厚厚的窗帘,明明是白天,却一丝阳光都照不进来。

    家里只开了一盏小夜灯,昏黄的灯光散发着柔和的光,原本的设计便将对眼睛的刺激程度降到了最低。

    却仍旧乍一下呛了谢珩的眼睛。

    那道横贯掌心的疤痕就像是一条狰狞恶心的肉虫,永远趴在夏星北的过去人生中。

    在他不知道的那些过去中。

    由自己一一给予。

    谢珩愣了下。

    夏星北似有所感,挣扎着想要挣开,却被重新拉起,放在了谢珩的唇边,随之覆上一层密密麻麻的细吻。

    手蜷缩着想要躲开这燎原的痒,却被谢珩贴的更近,甚至伸出舌头轻轻打了个转。

    夏星北捂住唇小声呜咽出声,突然就有种想哭的冲动,但他眼泪好像流太多了,暂时无法因为这件小事分泌出泪水。

    “您别……太脏了,还丑。”

    “嗯,太丑了。”谢珩与他对视,给出评价,“像条大白虫子。”

    夏星北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慢腾腾地哦了一声,低声说:“那您刚才还舔了这条虫子。”

    “你别说了,现在有点恶心。”谢珩把夏星北的手摊开放在嘴边做出呕吐的姿势。

    夏星北觉得他的泪腺分泌系统好像正常了,他气得身子都有些微微发抖,泪花鼓在眼睛里要掉不掉。

    “小丑八怪。”谢珩故意戳他痛处,用指腹抹去他的泪珠,“怎么回事?”

    夏星北躲进被子里,在谢珩面前鼓了个小山包。

    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谢珩以为他不肯说的时候,被窝里突然传来闷闷的声音:“他想上我,但把我看上的资源给了童溪。生意没谈拢,失手将花瓶打碎了,我被他推了一下,手掌摁在了碎片上。”

    小骗子。

    谢珩面无表情的掀开他的被子钻进去,一片黑暗中,两人鼻尖对鼻尖,呼吸出来的气息都滚烫带着些暧昧。

    夏星北的心跳飞快。

    在意识到这是为自己而跳动的这一事实,谢珩莫名的慌乱被稍稍安抚了些。

    他制止住自己要推倒还在发烧小可怜的冲动,问他:“怎么没去做祛疤手术?”

    做演员最怕身上带伤带疤,夏星北又是个极其爱美的人,连脸上起了个蚊子包都要偷偷照好几天镜子,连视频都只让他看半张脸。

    夏星北回他:“没来得及预约医院。”

    谢珩道:“为什么没来得及?”

    夏星北顿了一下,小声说:“因为习惯了,也没人会在意。”

    谢珩在黑暗中摸索到他藏在背后的手,低下头又嘬了一下,然后估摸着找到他眼睛的方向,说:“我挺在意的。”

    夏星北还是那副傻子样,呆愣了一会,才慢腾腾的又回了一声:“哦。”

    “哦什么哦。”谢珩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下周就带你去,这虫子太丑了,说不定哪天会修炼成虫子精把你整只手都吃掉。”

    夏星北吓得眼睛猛地睁大了,他的脑补能力又很强,总觉得左手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在挪动,若不是谢珩抓着他的手腕,他都忍不住立刻疯狂甩自己的胳膊。

    谢珩没想到会把人吓成这样,把他揽在怀里小声哄:“不怕,谢先生属鸡,只要你牵着我的手,就可以镇压邪祟,这小小虫子精休得猖狂。”

    “啊,您别说虫子了,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夏星北觉得这人好像变得有些奇怪,欺负人的手段从成年人退化成了幼稚园三岁儿童,小声嘟囔,“您才不是属鸡的,明明属龙。”

    谢珩说:“可以暂时属鸡,我的生肖我说了算。”

    夏星北小小的抿了下唇“哦”了一声。

    两人傻愣了一会,不知是谁起的头,突然就笑出了声,前仰后伏的。

    谢珩有种被嘲笑后我非要笑回来的莫名胜负欲,他道:“我之前浏览你的新闻,他们说你去泰国请了小鬼,这种哄人的玩意儿你都信——”

    说完他似联想到了什么,突然住嘴。

    夏星北垂眸沉默了很长时间,就在谢珩都觉得搂着他腰的手有些酸的时候,这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翘起个笑模样:“太想红了……什么法子都想试试。”

    “小骗子。”

    谢珩一怔,突然有些生气,掀开被子嗤笑一声,不愧是天才演员,入戏是真的快。

    夏星北被光闪了下眼睛,与谢珩对视。

    慢吞吞的用被子重新把自己包裹起来。

    他惹谢珩生气了。

    或许谢珩并不想看到他,他又丑,还有虫子。

    谢珩的其他情绪他总是摸不透,但却对他生气格外敏感。

    相应的,对讨好他也总是不得其法。

    夏星北之前哭的有些头懵,便暂时歇了去哄他的心情,万一说错什么雪上加霜……

    惹得谢珩跑了怎么办。

    谢珩暗自生气了一会,手掌还残留着刚刚签着夏星北的温热触感,他翻来覆去的盯着无根手指头瞅了半天,突然向发现了什么好东西一样,没忍住翘起了唇角。

    他低头,脚轻轻踹了下被子。

    像是一个讯号,夏星北慢吞吞的用手探了探路。

    谢珩乐呵呵的牵住他的手,挠挠他的掌心,颇有些愉悦的说:“你出来,让你看个好东西。”

    夏星北从下面掀开一个小小的缝,露出一张巴掌脸,眼睛眨了眨。

    谢珩也趴在床上,与他四目相对。

    颇有些自得的把拳头在他面前晃了晃,这种挑衅行为差点让夏星北觉得他要揍人。

    他脑袋缩了缩,缝也小了些。

    谢珩嘴角扬起的弧度越高,和个得了新玩具和小伙伴分享的孩童一样,配了“piu”一声的音效,将拳头中的某根手指竖了起来。

    他说:“像不像戒指?”

    是那根被陷入痛哭中的夏星北咬出一圈血的手指。

    夏星北弓着腰撅着屁股,就维持着这个难受的姿势,缓缓的眨巴了两下眼睛。

    似乎有些茫然。

    思考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谢珩左手唯一没有贴创可贴的。

    被自己咬了一圈红痕,有些结痂的。

    离小拇指最近的那根手指。

    有个相对比较神圣的名字。

    叫无名指。

    看他这副傻逼样子,谢珩嘴角翘起,他将被夏星北捏的死紧的手指抽回来,双臂撑在床上,将烦人的被子掀开,把他压在身下。

    像逗小狗一样拿着手指头做诱饵,在他眼前晃了晃,还让他做了个斗鸡眼的表情。

    夏星北的眼神已经完全黏在了那只手指上,他完全不在乎现在的表情有多炙热,有多疯狂,有多虔诚。

    谢珩很满意,他将无名指压在夏星北的唇上,凑过去在他耳边轻轻说:“要不,我们试试吧。”

    试什么?

    谢珩说:“试试当我男朋友,对你好,不欺负你,让你咬戒指的那种。”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