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千年后

    从会议室出来后,闻然又去了趟接待室。

    他本来是想看看寸头三人的,结果等到了门口,才发现人家早就走了。

    “这是他们让我转交给你的,”

    接待那姑娘边说,边忍不住好奇地小心打量着闻然和一旁从头到尾都冷着脸,没吭过半个字儿的霍夜,道:“他们说这是你的东西。”

    作为局长身边趋近于秘书之类的存在,她是知道霍夜这么个人的。

    但也只是知道。

    霍夜太神秘了,在她有限的认知里,她只知道霍夜也是个除魔师,还非常强,实力据局长自述,比当前除魔师排行榜第一的局长还要强。

    之所以是局长自述,是因为霍夜并没有在除魔局登记除魔师资格证,也从来没有接手过任何除魔任务。

    ——或者说,他整个人都是空白的。

    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

    好比今天。

    想到局长的那通电话,接待姑娘忍不住又看了眼闻然。

    然后她目光克制不住地往下一滑,落在了俩人扣在一块儿的手铐上。

    “……”

    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

    袋子里装的是闻然先前换下来的长袍。

    当时在外头因为突然碰见霍夜的缘故,他一不小心就把这玩意儿忘记了,得亏寸头三人帮他带上,不然这会儿估计就没了。

    闻然道了声谢,结果一抬头,就对上了接待姑娘意味深长的目光。

    他眉头一挑:“我脸上有东西?”

    姑娘回过神,连忙摇头:“没有没有,什么也没有。”

    闻然刚想再问,手就被人一拽。

    只听霍夜语气冷淡道:“走了。”

    “着什么急,”闻然又把手重新拽了回来,收起手里的袋子后,转头问道:“你确定他们都不是除魔师?”

    他们指的是寸头三人。

    接待姑娘愣了下,才点头道:“除魔界有规定,只有年满二十二的人才有资格考除魔证,我看了他们三个的身份证,其中最大的也才十九岁。”

    闻然不由得想起刚刚在会议室时,似乎有听到那位局长说,谎称自己是除魔师,擅自去禁地的会有惩罚的。

    于是他道:“那他们三人已经在边被各自罚过款了,还要继续追究么?”

    接待姑娘却是满脸疑惑地看着闻然:“罚款?什么罚款?”

    闻然道:“芙蓉山盆地门口,一个小老头。”

    他话音刚落,就见接待姑娘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闻然看她:“怎么?”

    “据我所知,芙蓉山盆地早就荒废了,”只见接待姑娘蹙着眉道,“那附近不住人,更没有人看守,从没听说过有人收什么罚款。”

    闻然不由得一怔。

    姑娘面带犹豫地看她:“你……确定那是人吗?”

    ·

    等从除魔局出来时,已经过了正午,太阳终于没先前那么毒辣。

    闻然心里还念着芙蓉山那小老头的事儿,一时间连手上跟霍夜扣一块儿的手铐都没在意,直到被对方拽上了一辆铁皮四轮车后,才终于回过神来。

    “你跟那三人很熟?”霍夜突然问道。

    “不算很熟,”

    闻然应完,像是想到什么似得,又眯着眼说:“就是说不定哪天我心血来潮又想干点什么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破地方,这三人好歹能逮着给我当个储备粮之类。”

    只听霍夜嗤笑一声,扯了下手上的手铐:“就你这样,还能干点什么?”

    俩人正并肩坐在车后排,空间不算大,中间的隔板不知何时落了下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他们二人。

    霍夜比闻然要高上半个头,但这会儿坐着,俩人的视觉却是处在一个高度上。

    于是闻然一转头,就对上了霍夜那双浓黑的眼。

    跟霍夜不同的是,闻然的瞳色向来有些浅,宛如琥珀琉璃般清淡,里头永远盛着漫不经心地光,明明生了双多情的桃花眼,却半点都不多情,甚至还有些冷淡。

    是天塌了都与他无关的懒散。

    但此时此刻,这双清浅漂亮的眼却难得没了不正经,笑意尽数消失在眼底,沉的几乎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车厢内安静数秒。

    就在这时,闻然忽地抬起那只被铐住的手,直接把另一头霍夜的手也拽了起来。

    只见他挑着唇,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弯起,眸中是若有若无的挑衅之色。

    “霍夜,”

    只听他低声道:“你是不是忘了,只要是我想做的,我都能做到。”

    霍夜没说话,只是眸色暗沉地看着他,一动也不动。

    闻然晃了晃手,又说:“所以,为了防止我做出什么,你最好——”

    “最好什么?杀了你?”霍夜突然打断道。

    闻然半眯着眼:“这不是挺清楚。”

    “但那又怎么样,”

    霍夜反手抓住闻然的手腕,五指收紧,几乎要在闻然白皙的手腕上抓住指痕来。

    他在昏暗的车厢中,一眨不眨地看着闻然。

    漆黑的眼底,是几乎克制不住的狠戾。

    他说——

    “闻然,你现在还不是要求着我,杀了你。”

    “只有这个,你永远也做不到。”

    “别做梦了。”

    ·

    闻然本以为,自己十之八九要被安置进某个大牢里与老鼠作伴,甚至都开始思考要怎么逃狱,怎么“为非作歹”,才能让霍夜立刻回心转意把他弄死的那种。

    结果一个小时后,他莫名其妙就在一栋颇为气派的独栋大别墅门口下了车。

    闻然眯着眼打量了一圈面前的房子,挑了下眉:“房子不错。”

    本来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霍夜却突然道:“喜欢?”

    闻然“唔?”了声,故意刺他道:“还行吧,抢过来睡两天也不是不行。”

    谁知霍夜却说:“不用抢。”

    闻然:“?”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霍夜拉着往前走到大门前,宽大温热的掌心突然覆盖住手背时,闻然整个人都愣了下。

    霍夜却仿佛什么也没感觉似得,抓住他的手就往身份识别器上一摁——

    “叮!指纹已成功录入系统,欢迎您的加入,霍夫人。”

    闻然:“……”

    闻然:“?”

    什么玩意儿?

    霍夫人??谁???

    “系统自动录入身份,不用在意。”霍夜解释完,又道:“再按一次,开门。”

    闻然回过神,没动,满脸复杂地问道:“……这什么地方?”

    霍夜瞥了他一眼,没回答,而是再次抓住闻然的手,往身份识别器上再次一摁,等大门咔哒一声响起后,他才说:

    “我家。”

    话音未落,那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再次道:“欢迎回家,霍夫人。”

    闻然:“……”

    闻然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进的屋,反正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在沙发上坐好了。

    别墅大且豪华,沙发也很柔软,地板上铺着毯子,毛茸茸的。

    除了落地窗外头不知何时阴沉下来的天之外,没有一处跟闻然最开始想的阴暗潮湿、与老鼠作伴的大佬有丁点共同处。

    非要找的话,大概就只剩手上还没被解开的手铐了。

    “不是,”闻然没忍住,问:“你带我来你家干什么?”

    霍夜却道:“不行?”

    闻然:“……”

    他用一种你怕不是疯了的眼神看着霍夜:“你见过哪个人类除魔师把妖往自己家里带的?”

    霍夜眼皮也不抬地说:“那你现在见到了。”

    闻然:“……”

    霍夜像没看到闻然表情似得,转道:“喝点什么?”

    他问话太自然,就好像闻然真的只是到他家来做客一般,见闻然不答,又起身拿过茶几的另一端的玻璃水壶。

    里头的水放了一上午,早凉透了。

    霍夜微微蹙眉,正想起身去烧点热水时,才想起自己和闻然的手还铐着。

    于是他一低头,就跟闻然的视线触了个正着。

    俩人对视了好一会儿,霍夜正欲开口,就听闻然率先开口道:“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个解释,大除魔师。”

    “解释什么?”霍夜居高临下地看着闻然,动了动唇:“为什么不杀你?”

    闻然嗯哼了声:“你别忘了,你是除魔师,我是妖。”

    霍夜:“所以?”

    “所以除魔师杀妖,天经地义,”

    闻然停了下,凝视着霍夜的眼,一字一顿道:“——而你杀我,天经地义。”

    话音刚落,屋外倏地落下一道惊雷。

    大厅还没来得及开灯,落地窗的窗帘被拉了一半,霍夜站在光的交界处,一半脸藏在阴影里,几乎看不清他的神色。

    闻然看着他,动了动唇,正想再说点什么时,一道奇怪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只见霍夜掏出手机看了眼,刚接起,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就道:“你那个大妖王在不在你身边?”

    屋里很安静,不用特意开免提声音也能听个大半。

    闻然听见这话,不由得转头看了眼霍夜手里的“砖块”。

    霍夜看了他一眼,捏着手机问:“有事?”

    “在对吧?”袁林枫说:“出了点事,刚刚接了个报案,说有个小年轻在芙蓉山失踪了。”

    闻然一顿:“小年轻?”

    袁林枫听见他声音,直接道:“对,就是刚刚跟你一块儿来的那三人,说回去后又掉头去了芙蓉山,结果两个出来了,其中一个人直接没了。”

    闻然眉头一皱:“他们掉头回去干什么?”

    他话音刚落,就听话筒响起一道杂音。

    混着袁林枫的声音,闻然一时间也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

    等霍夜放下手机后,他正要再问,就听霍夜语调冷淡道:“说是掉头回去想问那老头子要回罚款,结果人没找到,钱没回来,自己先没了。”

    闻然:“……”

    闻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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