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重修)

小说:万箭倾心 作者:撒空空
    周瑶草不想再见原初乐, 便自行坐车下了山。

    万惜回餐厅时,发现宁恒去前台结账,而原初乐则开了瓶啤酒在喝。

    见万惜回来, 原初乐给她也倒上了一杯“万惜,陪我喝一杯。”

    他看似没什么异样,可那双桃花眼里却少了点流动, 春水阻滞。

    万惜从体育生升到运动员,平时很注意饮食, 长这么大,从没喝过酒, 但今天, 她却很想喝上一杯。

    她扬起颈脖, 一饮而尽。

    啤酒有麦芽香气, 也有苦味,万惜并不喜欢, 但她还想再喝一杯。

    正要拿着啤酒瓶为自己满上, 宁恒却按住了她的手。

    几乎是下意识地,万惜将手缩回。

    宁恒那骨结明晰的手,停留在啤酒瓶上, 就这么握着, 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他看着她, 半敛双眸, 没什么情绪, 像是在审视。

    最终,这一餐算是不欢而散。

    原初乐, 万惜, 宁恒三人乘坐一辆车下了山。

    路上, 原初乐神色如常,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聊的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宁恒,你爸是不是过年时要去北京”

    “恩,他好朋友开刀,他说必须去陪着。”

    “要不你大年夜到我家来吧”

    “看情况吧。”

    原初乐又说了些什么,万惜有点不太记得,只觉得明明是不太好笑的话题,原初乐却始终在笑。

    到最后,笑得声音都有些哑。

    万惜没料到自己根本没有酒量,不过是一杯啤酒下肚,就已是微醺状态,脑袋昏昏沉沉,思绪纷乱。

    她和宁恒在巷子口下了车,乘着如薄纱般的月色走入清竹巷。

    两人一路无话,最后在万家庭院门口站住。

    夜阑人静,昏黄路灯映照下,小巷显得寂寥幽深。

    “我先回家了。”万惜始终没有看宁恒。

    但在她转身的瞬间,宁恒伸手将她拉住。

    也许是因为这天格外冷,他的手不似往常温热,有凉意。

    “到底怎么了”他问。

    万惜抬眸望去,隆冬的夜,黑得沉而低,就如同此刻宁恒的眼神。

    “没什么,有点醉了,我想先回去睡觉。”万惜低声解释。

    万惜想着萧瑟的山风,想着周瑶草的眼泪,想着她那句话。脑子乱得如同锅热粥,整个人浑浑噩噩,

    周瑶草说,分手之后,做不成朋友的。

    “那我明天来找你。”宁恒低垂着眉目,双眼皮的褶皱压着,有寡淡的弧度。

    “我明天要去我外婆家。”万惜觉得喉咙有些干涸,她努力做着吞咽的动作。

    寒风在小巷上空刮着,刮出了呜呜咽咽的声响,围墙边的常春藤藤蔓被吹得摇摆不定。

    他们头顶便是路灯,冬日有雾气,光线不分明,宁恒的脸庞浸在晦涩里,线条锐利清冷。

    “你又想要逃避吗”他问。

    “不是,我就待一个星期,有什么事,等我回来说行吗”万惜心跳得很快,气血涌动,酒精在体内流窜,醉意蔓延。

    她现在没办法思考。

    她需要一点时间,把这事理清楚。

    “你还记得我去年说过的话吗”宁恒无情绪地望着万惜,身上凛冽气息却越发浓重。

    万惜记得。

    那个雪夜里,他说“我再等最后一年”。

    那天,他的黑眸比群山还辽阔,比海河更深沉。

    “我就去一个星期,等我最后一个星期行吗”酒意上涌,万惜脑子更乱了,仿佛面对着的就是io的考题,每个字都能看懂,可合在一起,却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宁恒靠近了万惜,微弯着腰,姿势就如同当年在南城体校外的出租车站时那样。

    那天,他夸她眼里有星星。

    而今天,他的眼里却是雪光“这次如果你再逃,我就不会等了。”

    万惜觉得醉意似乎更浓了,眼珠也不受控制抖动,天地在旋转。

    就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凝滞到无法流动时,忽然万家大门打开,夏青玉提着垃圾袋走了出来。

    她本是出来丢垃圾,却不想撞见了两人。

    因为天色黑,夏青玉并没察觉两人之间的异样。

    “小惜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晚咦,宁恒也在啊你们是在前面遇见的吗站在门口干嘛多冷啊,快进来吧。”夏青玉忙招呼着。

    “不用了,阿姨,我还有事,先回家了。”宁恒道。

    宁恒收回了放在万惜身上的眼神,却没有收回月光。

    他拢着那抹清冷的月光,转过身,离开了她。

    万惜怔怔地站在原地,想要追上去,但脚下却如同生了根,怎么也动不了。

    耳边是夏青玉念叨的声音。

    “宁恒这孩子真不错啊,经常帮万臻补习呢,万臻成绩提高不少。你们这些小伙伴,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就是好”

    隔天一大早醒来,万惜还是去了外婆家。

    万惜每年春节时都会去夏镇待几天,陪着夏老太太。

    只是平日里都是初一后才去,今年却因为宁恒提前了。

    夏老太太见到万惜自然是非常高兴,做了一大桌子她爱吃的菜。

    万惜昨晚喝了酒,早上为了避开宁恒清晨便起身逃离清竹巷,疲倦得不行,吃完饭后便回屋躺下睡觉,再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打开手机,发现没有任何信息。

    看来,宁恒是真的生了气。

    万惜能理解宁恒的气恼,她明明是已经答应了,可临到头,却又叫了暂停。

    怎么看,怎么像是个只肯玩暧昧的渣女。

    但万惜明白,自己只是害怕。

    她始终将原初乐和周瑶草当做是自己和宁恒关系的镜子。

    当原初乐和周瑶草两人在楼梯间确定关系的那天,万惜也意识到自己对宁恒的感情。

    而现在,当原初乐和周瑶草两人分手时,万惜忽然也意识到了自己与宁恒未来会分开的可能性。

    如果分手,他们连朋友也没得做。

    万惜不能想象自己的生活里没有宁恒。

    他是她人生里不能缺少的存在。

    是积木中最底部的那块,抽离后,会导致她人生坍塌。

    跟近乡情更怯有异曲同工之处,她惶恐地叫了暂停。

    万惜当然明白,他们的关系如今已经不能后退,可她却不敢前进。

    前进,意味着更大的甜蜜与快乐,可同时也有更大的危险。

    那就是如果分手,宁恒可能从此在她生命里彻底缺席。

    万惜脑子不如宁恒转得那么快,她必须要找个清净地方好好思考下。

    所以她来到了夏镇,给了自己一周时间。

    可眼看三天过去,她脑袋还是混乱不堪,就像是那杯酒始终存在身体里,心肝脾肺哪哪都解不开。

    省队放假后,黄歌歌也回了夏镇家里,听说万惜回来了,便叫上她出来玩。

    两人走到河边时,万惜将自己跟宁恒之间发生的事说了出来,黄歌歌听见后,激动得差点没把她推河里去。

    “天啊,你怎么能忍住的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会冲上前去把他抱住狠狠亲口”

    万惜好不容易在河边站定,黄歌歌又扑上来将她双肩抱住用力摇晃“他最后跟你说,不会再等你,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是要爬墙去找其他女朋友”

    万惜被黄歌歌摇得脑袋晕,心也慌。

    其他女朋友黄湘君,还是赵笑语

    “我不管,反正我是坚决站你们这对的,你必须给他打电话,说你答应了”

    黄歌歌说着就抢过了万惜的手机,拨通了宁恒的号码。

    可惜,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挂断。

    很明显,宁恒不想接。

    这就有点尴尬了。

    “宁哥哥生气了。”黄歌歌叹气。

    万惜握着手机,心更乱了。

    黄歌歌建议“明天就是除夕了,今天必须要把他给哄好。”

    黄歌歌也难受,大过年的,自家的c闹分手,搁谁谁闹心。

    越想越是生气,她用脚尖用力踹了颗小石子,刚好河边有群大鹅结伴路过,小石子砸在了领头的一只鹅脑袋上。

    这下不得了,领头大鹅怒发冲红冠,带着一群鹅手下朝着万惜和黄歌歌冲来,战斗力堪比柔道队的张梦得。

    万惜和黄歌歌被追得落荒而逃,惨叫声响彻整个夏镇。

    好不容易,万惜死里逃生,跑回了外婆家。

    隔着门缝瞅去,发现那队大鹅还在门口守着蹲点。

    简直是一群丧心病狂的暴徒鹅。

    抹去满额汗珠后,万惜再度拿出手机,思考着是否要给宁恒再打个电话,可又担心他气还没消。

    正犹豫着,忽然夏老太太凑过来,看着万惜屏保上两人的合照,赞叹道“这个男娃娃可以哦,长得好,以后生的小娃娃也长得好。”

    夏老太太的择偶标准,有且只有一个。

    长得好看。

    颜值就是正义。

    万惜被夏老太太给逗笑了,半是认真半开玩笑道“外婆,他长这么好看,以后要是跟我分手怎么办”

    夏老太太翻个眼,声气十足“抢回来撒,你还怕打不过吗”

    夏老太太的处事之道是简单而粗暴。

    语言攻击以及武力攻击。

    明明是很复杂的问题,可是被夏老太太这么一说,似乎就变得非常简单。

    万惜心里的郁结舒缓了不少。

    又赞叹了几番未来孙女婿的美颜后,夏老太太便去厨房做饭,万惜继续趴着门缝查看那队暴徒鹅,结果发现似乎有增多的迹象。

    在省队里被柔道队追,回老家还要被大鹅追,万惜觉得自己太惨了。

    正哀叹着,手机忽然接到个国际电话,万惜最开始以为是诈骗电话,没接,直到响了第三遍,这才接听了。

    结果那边传来了苏曼的声音“万惜吗”

    万惜忙正襟危坐“是我,阿姨。”

    苏曼声音柔和又爽朗“过年好啊,我打电话就是想问下,你鞋码是多少我正在这边逛街呢,看见c的一双高跟鞋,特别漂亮,很适合你。你不是十八了吗女孩子十八岁就应该有一双高跟鞋,我买了给你寄回来。”

    万惜忙道“不用了,阿姨,您太客气了。 ”

    苏曼笑道“这就算是阿姨送你的礼物,还得多谢你帮我劝了恒恒呢,他性格倔,要不是你帮忙劝,他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就同意出国念书的。”

    苏曼的话就像是冬天里一盆凉水浇在万惜头顶,先是惊,之后是彻骨的冷,她连着打了两个寒颤。

    再开口时,万惜牙齿有些抖。

    “宁恒要去美国”

    “是啊,他头两天告诉我的,说是愿意去普林斯顿大学念书,我已经在着手帮他准备各种材料了。他还说,是因为你才去的”

    后来苏曼还说了些什么,万惜有些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自己迅速跑去厨房,将事情简短地告诉给了夏老太太,随后收拾好行李,飞快冲出了门。

    实在是气势汹汹,连门前蹲守多时的大鹅都不敢拦阻,只能鹅眼睁睁,看着她扬长而去。

    万惜是乘坐当天最晚一班班车回到的南城,到清竹巷时,已是华灯初上,夜色阑珊。

    月明星稀的夜晚,小巷内格外安静,只剩下万惜奔跑的脚步声以及呼吸声。

    万惜跑得很快,大冬天里,额角也浸出了细密汗珠,可她的脸色却是苍白的。

    当听见宁恒即将去美国留学的消息时,她似乎听见了自己人生积木倒塌的声音。

    原来,这就是宁恒所说的不再等她。

    万惜觉得自己是真蠢,她早该知道宁恒是多骄傲肆意的一个人。

    他怎么可能还会等她

    万惜站在宁家栅栏门前,抬头看着二楼,宁恒的房间亮着灯。

    他在家。

    至少现在还在。

    宁恒家的栅栏门以及大门都是用的密码锁,密码万惜是熟记于心,只是这次,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她手指微颤,接连输了三遍才打开门。

    之前万惜就听原初乐提起过,知道宁行处过年时去了北京。果然进屋后,客厅漆黑,悄无声息。

    万惜将行李丢在了沙发上,随后快速跑上二楼,推开了宁恒的房间门。

    宁恒正坐在书桌前,听见响动,他转过头来,看着万惜。

    宁恒逆着光,万惜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觉得冷淡。

    铺天盖地的冷淡,

    让她胸口微窒的冷淡。

    宁恒的目光并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多久,他就像是看见了最无关紧要的人,又转头,继续看书。

    “宁恒,你要出国吗”万惜问。

    她的声音浮在夜色里,有些颤抖。

    宁恒却没有回答。

    万惜缓步走到他跟前,轻声道“你别走好吗”

    万惜站在宁恒侧身旁,从这个角度看去,他眉目更加深邃,轮廓的每根线条都透出了拒绝的冷漠。

    宁恒不徐不疾地翻了页书,翻动时勾起阵风,那风似巴掌般打在了万惜脸颊上。

    “凭什么”宁恒问。

    屋内明明有暖气,可万惜还是觉得冷。

    她浑身微微抖着,因为气,也因为激动,她伸手按住那本书,不让他再看。

    “你说过的,我在哪,你就在哪。”

    说过的话,就不能不作数。

    宁恒仍旧保持着垂眸的姿势,不知是在看着书,还是看着她按着书的手。

    “我也说过,不会再等你。”宁恒道。

    今年的冬天,南城没有下雪。

    可此时,宁恒抬头,眉目间蕴着的就是漫天霜雪。

    他再重复了一遍“万惜,我不会再等你了。”

    万惜迎上了他的目光,整个人仿佛被霜雪冻住。

    她觉得自己的心就是片薄纸,不知哪里来的火,烧得只剩下灰,大风一吹,全散了,什么也没留下。

    已经是无可挽回了,她觉得完了,两个人之间彻底完了。

    在那刻,万惜什么也没想,只觉得什么都没了,生命也荒芜了。

    “好。”她点头,无意识地,目光有些散。

    自己也不知道,那个“好”字到底代表了什么。

    她抬头,看见了书架上的金牌,是她送他的那块,用盒子装着,摆得好好的。

    宁恒应该是不会带出国了吧

    他连她都不要了,怎么还会要她的金牌

    “我把东西都还你,你也把金牌还我吧。”

    万惜说着就朝着金牌走去,想要取回。

    就在她要拿到金牌时,宁恒忽然起身,抓住了她。

    他将她抵在了书架旁的窗户玻璃上。

    屋子里只开了盏台灯,暖黄灯光从左边映来,宁恒半张脸浸在光明里,半张脸落在阴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那瞳眸很黑,里面有压抑的情绪涌动。

    他将她的手,锢在了头顶上方,身体则紧压着她,不让她动弹。

    她用力地挣扎着,力气并不小,他下颚绷紧,显然也是用了全力。

    他们从来都是势均力敌,互不相让。

    她双手的手腕手背,都贴在冰冷玻璃上,到最后冻得有些僵硬。而手腕被他紧握的地方,则是滚烫。

    他手掌的温度是那样高,以至于冰冷玻璃上都晕出了少量的雾气。

    她在冷与热之间挣扎,终于爆发,侧头咬住了他的肩膀,她咬得格外用力,他猝不及防,疼得松了手。

    就这样,他们又打了起来。

    就像是回到了十六岁那般。

    到最后,竟是他被她压在了地板上。

    她按着他的双手,仿佛那就是他的翅膀。

    她说过他是海鸥,她要将他的翅膀钉在地板上,哪里也飞不走。

    台灯在桌上,灯光照不到他们,他们落在阴暗里。

    晦暗中,他们互相瞪着彼此,只能看清对方的眼神,都是锐利的明亮,是发光的愤怒,是想要吞噬对方的暗潮。

    她的情绪可能更为浓烈,似乎所有的血液都已化为了眼里的光。

    可浓烈的东西并不会持久。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那浓烈已消失了,只剩下平和。

    “宁恒,我们在一起吧。”她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那瞬间,他松懈了,不再挣扎,像是心甘情愿,被她钉住。

    “是要一辈子在一起。”她声音柔和,但语句却如刀般锋利“是少一分少一秒都不可以的,一辈子。”

    万惜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不会让他走,他是她的。

    “谁都不可以提分手,如果提了分手”她咬牙道“谁如果提了,谁就得永远记得对方,爱也好,恨也好,厌恶到恶心也好,但是每一分每一秒都要记得对方。”

    分手了就不能做朋友。

    所以他们不能分手。

    爱是非死即活,没有中间地步。

    房间里格外安静,台灯的光映照着,空气里有微尘在飘散。

    在这样的静谧里,她听见了他的声音。

    “好,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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