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我曾经很羡慕安媛,因为秦济会主动留宿在她的峦羽殿,平日待她也很亲近。
连宫人都会聚在一起讨论,然后得出结论说后宫里最受秦王宠爱的是安夫人,毕竟,每次安夫人去含仪殿的时候,总不会受到阻挠。
安媛进殿前,秦济招手让我去他身边,我瞅了他一眼,没动。
“过来。”
“我不。”
秦济先是皱眉,然后看着我须臾,忽然轻轻笑了。
我清咳一声,视线移开又迅速移回来,莫名恼怒,“你笑什么?”
秦济正要说话,安媛的脚步声却已经临近,我瞥了眼四周,某种突然的想法掠过心中,身随心动,我迅速在殿内找了个地方藏起来。
我选择藏在一根巨大的殿柱后。
这处地方进可看到秦济,退可看到安媛,因为距离不远,还可以清楚地听到他们的说话声,堪称完美的藏身之所。
秦济先是愕然,随即望着我这边似乎有些哭笑不得,他低头伸手揉眉心时,安媛领着宫人进殿行礼,“妾见过陛下。”
秦济松手,表情淡淡,“起来吧。”
安媛从随行宫人手里接过食盒,往前一步,声音一如过去般甜美,“陛下,这是妾亲手做的羹汤。”
秦济唤了声许过。
许过伸手将宫人手里的食盒接过。
安媛微笑,“陛下要多保重身子,妾告退。”
我:“???”
这就走了?
看安媛自然的神色,这样的情形倒也不像是意外发生……
眼睁睁地看着安媛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我在原地懵了一会儿,正想着要不要去逼问许过时,不想一迈步就撞到了秦济身上。
眼前光线微黯,秦济顺势抱住我。
我仰头,不敢置信地戳戳他的心口,“就这?不会吧……”
秦济握住我的手,反问我,“不然呢?”
我眨眨眼,片刻后干巴巴地道,“按理说,君王与他最宠爱的夫人见面,不是应该至少来个眉目传情,暗送秋波,捶肩揉背,干柴烈火,坐怀……”
秦济的胸腔在震动。
他在笑。
我不解,“你笑什么?”
秦济将我困在他与殿柱之间,低头压向我的同时,眼底溢满笑意,“我哪里来的最宠爱的夫人?”
我静了静,一点的失落过后浮起两点的气愤,“宫人们说的!”
秦济配合地皱眉,“看来她们眼神不怎么好。”
“……”
我想去看安媛给秦济送来的羹汤到底是什么样的,秦济却不肯松手,“君王与他的王后见面,又该如何?”
“当然是……”
险些脱口,我清咳一声,及时闭嘴。
“嗯?”
我闷着头,盯着秦济衣裳上的暗纹不说话。
秦济轻挑起我的下巴,对视我的眼睛,“怎么不把话说完?”
秦济有双很漂亮的眼睛。
多情桃花,乌黑瞳仁,只一眼,便能让人陷入其中。
他仍在笑。
笑得清风朗月,俊美无双。
我的脑门一瞬比一瞬热,于是有些大胆话一不留神就脱口而出了,“这自然是……我想怎样就怎样!”
“哦?”秦济的声音忽而低下来,眼神也跟着暗了几分,“真的是我想怎样就可以怎样?”
我艰难地保持最后一丝清醒,“……是我!”
秦济又笑了。
他低头亲亲我,气息落在我的耳际,像微微风吹过。
“也好。那王后想好要怎样我了吗?”
秦济的语气听起来带着无边的纵容,落在我的耳中,像是……某种邀请。
我情不自禁地抱住秦济的脖子,笑着亲他的眼睛。
秦济身上有好闻的清浅冷香,我深深地吸了一口,不久后又用笑得有些发酸的脸碰碰他的。
心想,原来,心里的幸福感只要足够多,就真的可以漫到脸上的。
*
初雪以后的宫城很美。
适合静赏。
白果如往年那样在椒留殿外檐下摆了小榻,让我窝着赏雪。
我惆怅地看着旁边的案几,上面没有往年糕果齐备的丰盛,今年只有一瓶孤独的甘露和寥寥竖插着的数支腊梅。
“好想吃东西啊……”
我趴在小榻上,有些生无可恋。
白果没听清楚我说的话,她误以为我要喝甘露,抬手给我倒了一盏,“王后,这甘露有些凉,要不奴给你温一下?”
我望着白果幽幽叹气,而后无情地翻了个身,背对她。
无色无味的甘露是我如今唯一能入口的东西,可它于我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白果蹲在我面前,歪着头看我,“王后?”
她也叹气了,“要不奴再去问问国师,看有没有别的东西可以……”
我扒拉住她的衣袖,“问了也白问,不如你上来陪我躺一会儿,这样我心情还能好一点。”
白果看了看四周,见四周没什么宫人在,她小心地爬上小榻,躺在我旁边。
我抱着她的手,看天,“白果……”
我有一些话想说,现在也正是适合的时机,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已经到了喉咙的话,忽然一下子又有点难以说出口了。
白果忽然伸手碰了碰我的脸,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神既小心翼翼又惊喜好奇,“王后还是和以前一样。”
我莞尔,努力忽视心底的些许酸涩。
其实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但幸好,我在乎的人,他们待我如昨。
几只小麻雀落在苑中的石榴树上,在枝桠间跳来跳去,吱吱喳喳,只是当那吱吱喳喳忽然变成我能听懂的东西时,我盯着那几只小东西看了很久很久,确认它们说的话我的确能听懂时,我不动声色地碰了碰白果的手,“白果,你没有听到什么话?”
白果一头雾水,“没有啊。有人在说话吗?”
我低头喝了一口甘露,面上虽然仍在与白果说话,心思却逐渐落在了附近那一树的热闹上。
*
“奇了怪了,这世上竟然有人长得和那死去的姜王后一模一样!”
麻雀的声音细细的,小小的,此起彼伏间,多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很是吵闹。
“她才不是姜王后,她只是一个替身而已。”
“你们眼神不怎么好,消息也不怎么灵通啊,这个王后就是原来的姜王后!不过,也可以说,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姜王后了。我告诉你们一个惊天大消息,这姜王后她啊,现在不是人了!”
“你怎么知道?”
“灵周宫的湫湫告诉我的。姜王后这变化,还是陛下和国师一手促成的呢!湫湫告诉我,别看姜王后现在人模人样的,其实她内里就是一具骇人的白骨,外面美丽的模样,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
……
“我们陛下这么执意复活姜王后,真是世间少有的痴情男子了!”
“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吗?隔壁飞飞告诉我陛下不久前又去峦羽殿了。”
“虽然很想知道陛下去峦羽殿都做什么,可是安夫人又这么讨厌我们,每次都派人驱赶我们,我们还是好好呆在这里吧,保命要紧。”
……
“王后,是不是树上的麻雀吵到你了?”
白果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回神,摇了摇头。
心神有些不宁。
静坐片刻,我吩咐白果,“你现在派人去打听一下陛下的行踪。”
白果在一刻钟后折返回来,表情小心地告诉我秦济现在正在峦羽殿。
我微微颔首表示知晓。
抬头再看石榴树,石榴树上原来蹦得正欢的小麻雀们忽然慌慌张张地往旁边跳跃几下,扑啦着翅膀飞走了。
*
天色暗下来时,秦济并未如往常日那样来到椒留殿。
我在镜子前站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白果忐忑地问我要不要派人去请秦济过来,我透过镜子与她对视,“不。”
“可是……”
我弯起唇角,“白果,我们去峦羽殿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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