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幼儿园门口,两个孩子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一辆车横在他们俩面前。
迈巴赫后座的男人从车窗后渐渐浮出真容,端的是一副仪表堂堂、君子谦谦的面貌。
今嘉树呵呵了一声,45度望天。
“今嘉树,大周末的,来上学了?”男人语调清冷,似笑非笑地抬头看了一眼“星点幼儿园”的牌子。
显得俏皮的不像今朔城本人说出来的。
今嘉树刚想以“大周末的,又没人约会”内涵回去,就看见今洺欢快地一蹦三尺高跳过去,那边厢今朔城亲自为她打开车门,今洺就抱着旺仔小馒头坐了进去,然后把车窗摇上,那边似乎还交谈了一会儿。
最后他以为这车已经要开走的时候,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前排司机摇下车窗喊他:“少爷,上车啊?”
今嘉树瞠目结舌。
乖乖,谁是谁儿子?这小孩什么时候跟他爸混这么熟了?
当时只不过画了一幅素描而已,他爸难不成还卖身了?
—
今嘉树没上车之前的迈巴赫车后座上。
“小孩子不要吃那么多零食。”说着,今朔城很不把自己当外人地就伸过手去要拿今洺的旺仔小馒头。
然后小孩瞪了他一眼。
今朔城很自觉地收回手:“所以橙子今天跟你哥哥一起玩了?”
今洺点头:“嗯。”
今朔城不经意道:“你哥哥他虽然比你大很多,但还是不怎么靠谱一个小孩,他要是做错什么,橙子一定不要怪他。”
今洺:“他没做错过什么啊,哥哥可好了,你凭什么说我哥哥呀?”
今朔城:“……”
叱咤商场的今总,被跟自己不大熟的亲女儿给怼了,他清了清嗓子:“那橙子既然觉得哥哥很好,就回家好不好?跟爸爸回家,就能天天见到哥哥了。”
今洺觉得嘴里的小馒头突然就不香了:“我不要,跟你们回去了,那我外公怎么办?你是不是以为我年纪小,在骗我呢?你想把我拐回家?你不怕我妈妈打你吗?”小孩眼神犀利,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今朔城梗住:“……橙子想在哪里,就在哪里。”
他想,不愧是陈安宁带出来的女儿,跟安宁小时候冲上来扒他裤子的勇猛、果决、犀利、勇敢有得一拼。
陈安宁这段时间在一直在国外,没有人收到她的最新消息,今朔城想跟她好好说道一下关于她拐跑他们女儿的事情,也没有什么机会,心痒得不行。
说到底还是他自己年轻的时候不懂得珍惜,总是里里外外得惹安宁生气,又因为自身的不安全感还有占有欲妄图干涉安宁的事业,最终两个暴脾气的人一言不合就分开了,虽然那份离婚协议书、他并没有动。
陈安宁至今,还是他今朔城的合法的妻子。
如果安宁知道了这件事情的话,估计也会杀了他吧。
想到这里,今朔城轻笑。
—
三个人的车上,气氛诡异。
最后打开话题的居然是实在好奇得受不了的今嘉树:“你们……怎么这么熟的?”
今洺:“叔叔请我吃冰淇淋。”
今朔城:“一个熟人的外甥女。”
……今嘉树:“你们俩能先串供一下吗?”
咳咳,其实外甥女这个用法很妙,外甥女既可以是外公外婆对女儿的孩子的叫法、也可以是舅舅舅妈对自己的姐妹孩子的叫法。
“今天嘉树哥哥跟我一起做游戏了,因为我爸爸不跟我一起去。”今洺用平板的音调叙述着,说实在的,今洺在同龄的小孩子里真的是属于相当聪明的,而且表达能力特别强。
今朔城坐在最左边,差点表情管理失控:“咳咳,你爸爸……不陪你去?”爸字差点就破音了。
今洺:“是啊!”
嘿!今朔城差点心肌梗塞,你都没有邀请我,这还怪罪起我了。
“我爸爸可糟糕了!”今洺大声地说,就好像在宣告众人一样,十分动情。
今嘉树坐在最右边,看向被两人夹在中央的乖巧端坐小女孩,饶有兴趣:“哦?说说看,怎么糟糕了?”
今洺板板整整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接下来,今朔城就被迫聆听了一大段真情“说教”。
“我爸爸啊,他特别的不负责任,经常不陪我去幼儿园,或者一个人出差,有时候我也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特别无聊,我想玩游戏,我爸不让我玩,我都不怎么识字,我爸非得让我看书,还有他以前很少、很少的时候还会考我,我说得不好,他就训我,还经常不给我吃饭,因为他好笨,也不会做饭,还有啊,他自己不行,还经常怪我,比如我不聪明,他就说我应该多看点书,不然会笨死,但是没想过,实际上就是因为我是他女儿,我才会这么笨哪!”
今洺越说越开心,手舞足蹈的,还用右手点在左手上,似乎在细数一条又一条的罪状,兴奋得数钱似的。
今嘉树点头称赞:“你小小年纪,总结能力还不错,不知道你爸爸是不是还有自大的毛病?”
今洺两手一拍,高兴道:“你怎么知道?我爸爸可傻了,总以为自己最聪明,实际上不知道周围的人都是在捧他,就是因为他脾气大眼睛瞪起来吓人,所以大家才不敢说他,实际上,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呢!还不如我妈妈聪明!如果我能像我妈妈一样,肯定就不会这么笨!”
今嘉树再次表示赞同:“你爸爸确实很差劲,但是他如果对你妈妈好的话,也不错了,至于你,可以牺牲一下,你知道什么叫牺牲吗?就是你爸爸拥有的爱只有那么多,其中很大一部分给了你妈妈,然后,给你自然就少了。”
今洺点头又摇头:“他对我妈妈也不好,我妈妈以前出去工作,他老是嫌弃她裙子穿得太短、身边的帅叔叔太多,还有啊,还经常因为妈妈不听他说话凶她!所以我爸爸真的是很自大了,后来,我妈妈就觉得他烦了,就走了。”
今嘉树愣了一下,隐隐约约觉得这个故事无比熟悉,这小孩怎么跟他这么像啊?那最后,小孩那欲言又止、看起来悲伤无比的小可怜模样,是不是意味着她父母也离婚了?
今朔城已经不敢看今洺了。
他知道今洺可能脑子里有不少东西,但是绝对想不到她居然知道这么多,这明摆的就是把今嘉树小时候的经历套在自己身上,借那个虚构出来的“爸爸”面对面地在控诉他呢!
他心里突然没来由地疼,嘉树小时候他跟安宁确实经常吵架,因为两个人一起长大、在一起的经历又充满曲折、脾气都燥得不行、往往从年头吵到年尾,嘉树从小就处于被忽略的位置,因为他和安宁都忙,很少时间陪孩子,安宁陪嘉树多一些,但后来也是诸事缠身、加之那时候安宁不知怎地莫名其妙有个执着的念头:她的儿子,居然没有半点艺术细胞?!这怎么行?
今朔城确实没有资格说陈安宁,但是他坚持认为,关于嘉树后来养成那种性格的原因——绝对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他和安宁,一个逼他小小年纪就学习奥数学习政治经济填鸭式教学,一个逼他学习画画参加绘画比赛。
最后今嘉树同志成功成长为一个没有真正爱好和目标的人。
拜这对奇葩父母所赐。
今朔城还感到意外的是,今洺居然这么清楚她哥哥以前的痛苦经历,而且从她的叙述中就能看出,她是能够跟今嘉树共情的,知道这段漫长又压抑的童年经历给他带来多大的阴影。
想到这里,今朔城也忽然明白,原来自己当初是真的很过分。
很差劲啊!
今嘉树沉默着,但是内心激荡着一阵又一阵的寒流,这份沉静不外露的疼,今洺都能感受到。
她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她是想帮哥哥讨回公道的,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合格的爸爸。
但是哥哥难过,她却不想看到。
今洺搓搓手,从袋子里掏出一个旺仔小馒头。
今嘉树微凉的手心被放了一块圆圆胖胖的东西,他疑惑地看向今洺。
小孩却一副洞察一切的模样:“嘉嘉,你别哭啊,给你小馒头吃,吃东西就不会哭了。”
今朔城从自责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被好奇填满:“你要哭?”表情像是:你居然要哭?好久没看过了,哭一个给我看看?
相比之下,今洺的目光慈祥得就像老父亲。
今嘉树:“……”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
次日,今嘉树收到了来自不知名人士送的乐高。
简朴的包装、厚重又实在的乐高。
里面有一张纸写着:
抱歉,过去是我不对,以后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今嘉树看完,冷哼一声,呵呵,这么多年了,写字还是一副龙飞凤舞的样子,跟陈安宁那天逼他签下的离婚协议书上的名字一样看起来潦草又崩溃。
“切。”
那天走出家门的时候,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是吹着口哨的。
直到在学校门口下车,遇见拥抱在一起的裴泽和程钰。
“嘉树!”程钰一副抱歉的样子,挣脱裴泽的怀抱,后者老大不痛快。
“嘉树!对不起!”
今嘉树第一反应是这人怎么跟当初对她死缠烂打的裴泽又在一起了?
第二反应是我比不上这个孬货?
第□□应……
“今天天气不错,祝你们约会愉快。”
他背着书包里的乐高,步履轻快地走向教室,潇洒地头都不回,去找他的两个正往这边看、惊掉下巴的死党苏寻和江原。
程钰内心震动,今嘉树……这是怎么了?
他不是,一向对自己很看重的吗,她当面跟裴泽一起打他的脸,他居然……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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