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京遥如实报告，只隐藏了自己杀了一个人的事实。长老们听完了，朝她确认：“你确定张起灵死在了墓里？”
张京遥点头：“我们特意返程回去检查了。”
老人若有所思地将目光移开了，过了一会儿，对边上的人说道：“让他们回去吧，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边上的人应了一声，张京遥三人站起来，往暗笼的方向走去。
长老之一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叹道：“张家现在，是真的衰败了啊。”
老人冷笑了一声，“还早着呢。”她注视着远去的三人，“我们将生生不息，长久存在，掌控着这个世界。”
年轻男人轻笑：“说起这个。大长老。您还是想想张起灵这个位置谁来坐吧——泗州古城那个地方，我们已经折了两批人了。而现在，还是没有一个人有能力能够带领我们往前。”
老人眸光沉沉：“叫张瑞桐先顶上。至于以后……”她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笑容，“那不是已经有一个人了吗？”
“张诺飞——张景诺。”
年轻男人的笑容逐渐淡了：“我倒是觉得那个女孩子挺好。张家需要新鲜的血液，需要创新……”
“你舍不得他。张瑞希。”另一个老人压着声音道，他眼睛十分浑浊，却又格外的锐利，“我理解你，他毕竟是你看着长大的。但这并不表示你能用我的孩子。”
张瑞希笑道：“何必假装慈悲呢二长老，当初他们在雪地里头冻得快死了，也没见您出来说这是您的孩子。”
“他们在我女儿的名下，就是我的孩子。”二长老撑着拐杖站起身子，“表决吧，在张景遥和张景诺中选一个。我选张景诺。”
“张景遥。”
“张景诺。”
“张景诺。”
“张景诺。”
“张景遥。”
“张景诺。”
“张景诺。”
张瑞希黑沉着一张脸，他猛地起身大步走了出去。大长老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她看向天井中的方寸天空，那蔚蓝的一片，阳光刺眼。在更远处的天空，却是乌云密布，雷雨绵绵。
*
张京遥回到暗笼后就进自己的屋子好好打扫了一番，她走了这么久，按理说幺零幺已经晋级了，更换了新的屋子，她也就认不到她的屋子在哪。所以张京遥并没急着去找幺零幺，先回头找了张诺飞和张慕远，张诺飞就跟她隔了两个房间，张慕远还在壬级，还要慢慢地升上来。
三个人确定了对方的房间位置，又去清洗了身子，回房睡了一觉，等张京遥醒来后，差不多快要下课，她就到食堂去等着幺零幺和十四，顺便吃个饭。
岂料她从下课等到快上课，幺零幺和十四两个人都没出现，张京遥只好先和张诺飞到戊级训练室训练。
正好今天晚上是忍耐训练，张京遥任由那种五彩斑斓有剧毒的虫子在自己周边爬来爬去，问训练师傅幺零幺去了哪里。
训练师傅一边看着自己的虫，一边懒洋洋地回答：“之前就升丁级了，前两天来了一拨人，把她带走了。”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就是你上次的夹子。”
张京遥一下子就想起那个漏斗沼泽，思绪一放空，被那虫子抓住了机会，“吱吱”乱叫着飞了过来，张京遥在训练师傅“别别别”的叫声中一棍子打出去，问：“那十四呢？就是我走之前那个唯一的乙级。”
“哦。乙级，现在有三个人。十四呢，嘿嘿，”训练师傅心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虫，转头笑得阴险，“和幺零幺一起出去了。听说这次很危险，能不能活着回来，还真是个问题~”
张京遥咬唇：“肯定能活着回来！”
训练师傅抱住他的小虫子，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往旁边一摆一摆地走过去。
张京遥身边没有虫子了，就到张诺飞的不远处蹲着，手里的棍子一戳一戳的，似乎想把张诺飞的虫子给捅成对穿，然后拿到训练师傅眼前晃一晃，叫他净说些不好听的话。
张诺飞见那虫子被她戳到装死，也是无奈了，两步过去把她拎起来，没收棍子在武器架上放好，低声说：“别闹。”
张京遥早就不怕他了，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有气无力地问：“哥，你吃过油炸虫吗？”
训练师傅耳朵一动，在训练室另一端喊：“你又在讲什么胡话？！”
张诺飞摇摇头，张京遥就说：“就是那种，油倒进锅里，它不是就就滋啦啦得响吗，噼里啪啦的，然后那种胖乎乎的虫子，特别是菜青虫，你抓住了就给它扔进去，然后，它就会在里头滋啦啦滋啦啦，过一会儿，就会变成金黄色，香喷喷，特别有嚼劲……”
“七十三！！”这是愤怒咆哮的训练师傅。
“干嘛呀？”这是一脸无辜的张京遥。
“……”这是身为“大人”的张诺飞。
孩子太皮怎么办？张家内定族长告诉你，摸摸头就好。
张诺飞抓住张京遥的手，把她拖开了，以防训练师傅一个气急攻心直接把自己的“秘密武器”砸她一脸，拖到角落里，先揉揉脑袋，然后重申：“别闹。”
张京遥眨着眼睛看他：“没有呀。”
张诺飞面无表情，张京遥就果断认了错，迅速低下脑袋，一副“我好乖”的模样，说道：“对不起，我错了，下次不会这样了。”
不会再告诉你了，我会直接动手的！滋啦啦的油炸虫，都是蛋白质啊。这只是合理利用，合理利用哈。
张诺飞心里无奈了一下，转身回去继续训练。
下课后，张京遥没急着回房间，她去了乙级区，找到十四的房间，房间里还是原先的模样，桌面上用木炭写着“夹子急召，已去，勿念”的字样。张京遥将字迹擦了去，叹了口气，颇为忧愁地往自己的房间里走。
比幺零幺和十四的回归，更快到来的淘汰赛。
张京遥久违地感受到了来自淘汰赛的压力，但事实证明，她多虑了。因为有过实战经验，所以在场上这种不置死的情况下，她算得上是游刃有余，更何况底子摆在那里，她天生柔韧性好得可怕，就算偶尔脑子没转过来出了点差错，但总能靠柔韧力挽狂澜，可以说，她的未来是一片光明。除了对上张诺飞。
张京遥一直知道他是一个很认真的人，作风严谨，处事淡然，所以当擂台上对上他的时候，张京遥和以前的幺零幺对上她是同一种感觉——日啊！天要亡我！
所以被张诺飞摔下台桩的时候，张京遥是这样想的——啊，果然如此。
张诺飞等先生宣布了胜者，才跳下去把她拉起来，张京遥拍拍身上的灰尘，蹦跶一下，跟着他往台下走。
张诺飞训道：“技巧性太差。”
张京遥耷拉着脑袋，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姿小学生一般标准。张诺飞面不改色地继续道：“意图太明显。”
张京遥乖乖点头，张诺飞还是无比冷漠：“一慌则乱，毫无章法。”
张京遥默默抬头：“哥……”
你这把我批评的头不是头，脚不是脚，这就好像我原本以为我是个正常人，结果我今天才发现我在你眼里不！是！人！
张诺飞自顾自下了结论：“太过依赖自身优势，导致劣势过于突出。”
张京遥：“……”
对不起，我错了。
最终，张诺飞晋升丁级，张慕远晋升辛级，张京遥开始了在张诺飞师傅手下魔鬼般训练的日常。
这让她不由得想起《沙海》当中，黑瞎子以超高标准要求黎簇和苏万闪躲他的皮带攻击，打得苏万黎簇直喊“反人类”，结果瞎子一下想到小哥神操作KO一群人，腿一夹手一抓腰一扭，“咔嗒”倒一片，当时把张京遥看得热血沸腾，兴奋得原地转圈圈。
但是当这些招式搁她身上的时候，她就觉得憋屈。
“你知道吗？”一次训练休息时，张京遥愤愤不平地对一边喝水的张诺飞道，“我以前很厉害的，打遍天下无敌手。”
张慕远嗤笑了一声：“那你第一次和我打的时候，下去超过三十秒了吗？”
张京遥大声道：“那不算！你那个时候是想弄死我！把我吓到了！”
张慕远只是笑着看她，眼睛里明晃晃的写着“我就听你吹”。
张京遥：……
就很难过。
她从地上爬起来，松了松筋骨，对张慕远一扬下巴：“来吧，咱们来比一场！”
张慕远站起来：“输了别哭鼻子。”
“呵。”
结果是两人旗鼓相当，不分上下，但最终张京遥凭借“耍赖”这一绝世武功，躺倒在地假装被打伤了，哭唧唧嚷着“好痛”，真把张慕远给骗到。就连张诺飞都站起来走过来想查看一下，结果张京遥猛地卡住蹲下来检查她手腕的张慕远的腰，直接把他甩翻在地，压上去手指扣住他的脖子，成功赢得胜利。
毕竟演技好也是他们需要考核的一部分嘛。
张京遥对此颇为得意，张诺飞见她眉飞色舞，摇摇头表示不想说话。
幺零幺和十四在张京遥晋升到丙级的之后终于回来了，期间张京遥又被夹子夹走过两次，但时间短暂，很快就回来。
张慕远和张诺飞因为在外头已经跟随“养父”多次下过夹子，张慕远迅速晋升乙级。张诺飞晋升甲级，按先生要求在暗笼中呆满一个月后，转为本家接手。
此时宣统二年，新年刚过，暗笼里是一片寂静。
门口雪地里站着的两个女孩苍白着一张脸，相互看了一眼，笑了笑。
再远一点，往里延伸，张京遥正从门里跑出来，扑向她们。她的身后站着两个男孩，一个超然物外、不动声色，一个淡漠傲然、睥睨世人。
“欢迎回家！”她拥抱住她们，笑得明媚，身上暖意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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