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迅速退到了一百米之外,刚刚停住脚步,顶上一声脆响,紧接着那块被张京遥凿了半天原本就快掉下来的青石板彻底阵亡,伴随着灰尘碎屑一并掉下来砸进泥潭里,溅起了泥水。
马灯还在亮着。
那是一座木雕。
很难想象一座木雕竟然会拥有这样的力量,但现在发生的这一幕毋庸置疑。
张京遥把背包甩给幺零幺,弯下腰把齐佳背在背上,木雕上的藤蔓张牙舞爪,飞速地朝他们袭来,她和幺零幺对视一眼,两个人同时窜了出去,马灯的灯光摇摇晃晃,一道光轨出现在黑暗之中。
他们脚踩藤蔓向上,齐佳守住他们的背后,长刀在身后削断疾风,面前是藤蔓恐怖狰狞的口器,张京遥侧身轻松躲避着,幺零幺首先翻上了顶部,泥水湿哒哒地黏在她的脚上,她反手晃出弹弓,松明点燃了,一下子火光从张京遥的身边窜过去,挂在藤蔓上,瞬间燃烧起来。
张京遥背着齐佳踩在木雕身上起跳,轻巧落在地上,幺零幺又打出两根点燃的松明,不去管身后张牙舞爪冒出来的藤蔓,回身脚步不停地往前方的黑暗跑去。
一直跑到一间墓室,把门关上了,三个人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刺激。”张京遥靠着墙感叹道。
齐佳被她颠了一路,也不知道是不是负负得正,自己竟然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喝了一小口水润润唇。
“咱们现在是在哪?”他问。
幺零幺看了看陪葬品,又走过去把棺材打开,看了两眼道:“在耳室里,这里有一条路通往主墓室。”
她回头看了一眼张京遥:“去吗?”
“嘶。去,肯定要去啊。”张京遥笑了笑,“要是出不来,就打洞呗,多简单。”
幺零幺也笑,道:“好啊。”
所幸他们以后就再没遇到什么状况,轻轻松松从主墓室里顺了两样东西,打盗洞出来,重新踏上陆地的时候,外面是一片漆黑,他们整个人都还有点晕乎乎的。
这个时候他们的所有干粮已经用尽,沿原路返回,爬过了那个破败的吊桥,坐在安全的这一端,三个人看着头顶的月亮,就叹道:“做梦一样。”
“这回太刺激了。”幺零幺躺在草地上,说,“我敢肯定,族里还真不一定有人碰到了咱们这种状况。早知道我们应该扯两片叶子下来带回族里。”
张京遥“啊”了一声,想起来什么似的,从装备带里抽出一条长长的绿色枝条递给她,幺零幺凑过去看了看,发现竟然是一段已经没了生机的藤蔓,密密麻麻又尖锐的口器张着,再也缩不回去。
张京遥笑道:“齐佳砍的时候,我顺手捞了一下。”
“厉害。”幺零幺道,“佩服!不愧是你。”
轻柔的月光之下,这片断崖显得风景极美,底下水流敲击崖壁发出的浪潮声,风吹过缝隙发出的呜呜声,树叶的稀里哗啦的声音,鸟儿偶尔清脆的鸣叫声,混合着三个人略微急促的呼吸声,此刻万事安好。
这才是人世该有的模样。
齐佳却一拍地面,严肃道:“看那。”
三个人都坐了起来,张京遥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她看到吊桥的对面,七八个不相同却又相似的木雕正排成一排,冷冷地看着他们,他们模样恐怖,身上炸毛一样的伸展着吸血藤蔓,藤蔓越伸越高,交错着,竟然成了一张网。
这张网慢吞吞地卷上吊桥,一点一点地,像是加固一样。
“坏了,这东西要过来!”齐佳猛地跳了起来,两步冲了过去,站到桥边。
张京遥道:“别慌。这东西可不能留着。把桥断了,幺零幺准备烧山。”
“不行!”齐佳斩钉截铁道,“那山后有村子!”
张京遥看了看他:“那为什么他们还没有死光?”她的神色十分冷漠,“这些东西存在在这里很久了,他们为什么只在这个地方行动?为什么还能存活?你们来的时候既然经过了村子,那村子里的人有没有提醒你们山里有危险?”
长刀出鞘,映着月光,越发寒冷。
齐佳沉默了一瞬,他知道自己有些意气用事了,张京遥走过去两下砍断了所有的绳子,吊桥失重,重重地砸在了对面崖壁上,支离破碎,落进河里。
幺零幺把马灯扔了过去,灯油和灯火一同摔了出来,她接连丢过去好几个,挡住那些木雕下去水的路,火焰已经开始跳跃,最后她用弹弓打过去烧着的松明,落在油上,慢吞吞地亮起火。
齐佳拉住她,从怀里拿出一把枪,对她们笑了笑,说:“用这个。”
……
张京遥等人是连夜下的山,他们在镇子里睡了一觉,第二日醒来便看见不远处黑烟滚滚,山上焦黑一片。听说镇上从昨天半夜就开始救火,本来想着会不会烧着人要赶快灭火,结果看到火里走出来了好多怪物,吓得又加了一把火,才烧成现在这个模样。
张京遥闻言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齐佳接到了来自家里人的援救,提前一步回去了,她们在这里休息了一会儿,又前往其他地方转了几圈,可惜剩下的墓早就被人盗了个精光,她们过去也只是捡点边边角,干脆和别人组队交换信息,算是在道上混个脸熟。
九月份多的时候,她们就启程回了广西,族里张起灵的消息一并传了回来,听说他这段时间都在南疆活动,想要寻找一种蛇。
张京遥当然知道她在找什么蛇,张慕远也知道。她回到家后将这次的经历连同冥器一起交了上去,张慕远说他们应该遇到了南疆那边留下的吸血藤蔓,这种藤蔓非常毒,和虫子一样,是卵生。它们出生的时候就带着一块木头,那木头其实不是木头,而是它的身体,它身上的藤蔓,就是它捕食用的。
张京遥问:“它的身体能长成那样?人首豹身,还有花纹。”
张慕远手中持书,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嘲笑她孤陋寡闻,“那不是花纹,那是它们的纹路,而且,人家确实就长那样。”
张京遥震惊了,同时深感读书之重要性,开始发愤图强(不是),好好学习(不是),天天向上。
到第二年新年的时候,张京遥已经被提拔起来,在族中进行了又一段时间的训练后,她已经可以入世帮忙张家做事。
1918年春末,幺零幺从暗笼里出来,被张慕远一起接进家里,族谱上登录的名字为张景欢。
张京遥凭借着自己对于正统历史的一点印象,提醒张慕远控制好东北张家,与日交兵还有十三年,他们要趁着这个机会将本国强大起来。
她不想经历战争,特别是抗日战争,后代光是看影像记录和文字记录就能把她气个半死,恨不得带着现代的技术穿越回那个时候对着岛国来一发某弹,打得它叫爸爸。
现在她身处这个真正的年代,还是个可改变历史的年代,她还身怀一身功夫,不冲上前线搞些暗杀的事情真是可惜了。
想到这里,她的熊熊爱国之火就燃烧了起来,恨不得现在就跑到日本去把当今天皇给咔嚓了,设想一下作战方案,她觉得还行。
比起她的提议,张槐故就狠了,她是真正经历过历史战争的人,直接向张慕远要了两批人,出山把家族里几个过于活跃的张家人都给打了一遍,传达了族里的命令后,远赴日本。
张京遥看到她的来信后,是真的觉得,也许在这个世界,她真的能够凭借张家的力量建造出一个与原世界在某些程度上不同的国家,至少不那么满目疮痍。
但是实际上她很多东西帮不上忙,她只能征得了张慕远的同意,在张家开了讲堂,打碎这些古人的价值观世界观,把后代的世界观注入。还要教授知识,一个人的力量不够,她就首先教授了张家精英一批,挑选聪敏的,一边教授他们,一边让他们教授别人。张慕远隐约察觉到她的不同,但也什么都没说。
幺零幺倒是出乎意料地对数字敏感,她在张慕远的授意下经手了几笔外家输入本家的财务,以及本家的财政情况,立刻就发现了原管理体制犯下的巨大错误,快刀斩乱麻地处理起来。
张慕远的手段狠辣,作风强劲,他凭借“南北战争”一事顺便将族里的异心铲除,固守派的力量全部打散,原张请主一直在他们家门口喊着违背伦理,张慕远听腻了,把他打了一顿,直接把他的财产充公,放逐外家,算是杀鸡儆猴。一时间固守派还真没人敢动作,革新派的年轻人又因为现在的张请主提拔而大显身手,整个张家呈现出与原著里截然不同的精神面貌。
好像所有的事情真的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1920年的新年,本家也过了一次新年,这是张家本家经历千年来的第一个新年,外面烟花喧腾,里面也是一派欢喜。
张京遥倚在二楼的栏杆上,绚烂的灯火下她回头看了一眼,黑发的少女从楼梯走上来,眼角勾着一点笑容。
她笑嘻嘻地打趣道:“难得财政官大人闲下来~要来陪我喝杯酒吗?”
底下本家小孩嘻嘻哈哈跑过,抬头看到楼上的她,齐齐喊了一句“遥老师”,遥老师低下头去,嗓音轻快明亮:“新年快乐呀,小朋友们~”
“新年快乐遥老师!祝你新的一年里平平安安!”
又推推搡搡打打闹闹地跑了。
张景欢走过来靠在她的身边,笑了笑,轻声道:“新年快乐,阿遥。”
张京遥看向五颜六色烟花绽开的天空,微笑:“新年快乐啊,小欢。”
“……新年快乐,新世界。”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