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胡说,微雨他受伤了,本君作为长辈只是挂念他的伤势。”裴时清收起眼底的贪恋,话锋微转,“倒是你不去江上月给弟子们授课整日往你师兄这里跑。”
“这般儿戏,不配授课。”裴时清看向沈清雾慢悠悠评价道。
沈清雾轻笑,随后晃了晃手中的药膳:“我只是挂念师兄罢了,何况我每日来都是带了药的,不像小师叔这般图谋不轨。”
“你……”裴时清气急,可他不似沈清雾这般会说,被人三番两次戳中心事,他着实有口难开。
见裴时清说不出话,沈清雾暗自瞪了他一眼,满是得意刚要在堵他一句时,余光瞧见了江微雨。
江微雨泛白的脸上满是倦意,许是累极了,他坐在床榻边上睡着了,搭在地面的一双玉足沾染了泥土。
也白的晃眼,瘦弱凸骨的脚踝细的似乎叫人一碰就会断掉。
沈清雾喉结微动,他想这般纤细的脚踝很适合带颗素音阁的铃铛,也很适合做别的事之时架在肩上。
想握住这人的脚踝,放在心口,焐热。
床榻之上江微雨蜷缩的身子轻轻抖了下,沈清雾顿时将裴时清抛在了脑后,看着江微雨的双足,他眉头微皱。
沈清雾将汤药放下,快步走到榻前。
从前他家师兄就经常赤足在美人榻上看书或是在屋内喝茶。可如今不比从前,自一天境后他修为倒退,病骨缠绵还是这般不自觉。
这人,当真是忒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沈清雾蹲在榻前,握住江微雨的脚踝,小心翼翼用袖口将他双足之下的泥土轻轻拭去。
凉意从江微雨的脚底蔓延至沈清雾手中,不难想象他没握住的地方是何等冰冷。
刚阂上眸子想要休息的江微雨被沈清雾这般举动弄醒了,他的手过于火热了,这副身子一时之间难以适应。
不能在装睡了,江微雨睁开眼睛,平静的看着沈清雾。
他道:“沈师弟,你弄痛我了。”
沈清雾还未做声,裴时清端着他拿来的汤药开口了:“这汤药快凉透了,清雾师侄还是让微雨先喝药吧。”
沈清雾松开握着江微雨脚踝的手,“那是自然,毕竟这药我足足熬了三个时辰。”随后强势的接过裴时清手中的药碗。
“不劳烦小师叔了,还是我来吧。”沈清雾道:“毕竟给师兄喂药这种事我做的顺手了。”
裴时清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你倒是关爱同门。”
“那是自然,六道宗的门规,清雾时刻牢记在心。”说完还挑衅的看了裴时清一眼。
江微雨伸手揉了揉额角,这两人吵得他头疼。
按照文中的时间线这两个巴不得他早点死的人怕是在争执谁来弄死自己给小师弟报仇吧,眼下还这般惺惺作态。
自白月光小师弟死后,沈清雾想用毒药慢慢将自己变得痴傻,而裴时清则是权衡之下想将自己当做已故小师弟的替身,他是想睡了这副身子。
江微雨垂眸,用银线绣着鹤纹的锦被泛着冷光,仔细看那鹤的身旁还绣了几朵彼岸花。
江微雨想这黄泉路上的陪葬还挺多,可惜他只有一条命。
恐怕要辜负这几人处心积虑想要杀他之意了。
做人系统那玩意儿告诉自己只要能‘改过自新’并且安稳的活到原文中的大结局他便能回到现世,所以他还不能死。
自穿书以来他只是在反思自己写的人物除了器-大-活-好以及脸很能打外,余下的只能归成一句: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除却七情六欲外,其余的不能细想,会头痛。
江微雨阂上脆弱的眸子,既然要活下去那么沈清雾这药今后还得少喝。
自一天境受伤后,这副身子破败不堪,整日整夜痛到没有力气,如今还要应付这两人。
他们吵得他难受。
江微雨蹙眉轻咳几声,胸口的闷痛使他不得不攥紧了身下的鹤纹锦被。
一抹鲜红自他唇瓣处流出,滴落在另一只雪白的袖口。
“师兄!”沈清雾惊呼道,因手中端着药,沈清雾还未来得及做什么便被裴时清抢了先,看着正在给江微雨渡灵的裴时清,沈清雾心下不甘。
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拉了他的衣袖,是江微雨。
沈清雾低头看向江微雨,因方才的咳嗽,这人的眉眼殷红如潮。
他颤抖的接过沈清雾手中的药,一饮而尽。
将碗递给沈清雾,他突然说了句:“沈师弟,你这药好苦,我不喜欢。”
“以后不必给我送药了。”
江微雨摆了摆手示意裴时清停下来。
他说:“我好累,你们走吧。”
“我已经很久没有睡着觉了。”说完江微雨扶着床沿慢慢躺了下去,阂上了眸子。
柔软的墨发散落在肩头,不出片刻,他便沉沉睡了过去。
有那么一瞬间沈清雾觉得这人脆弱的像是随时会消失不见,他快要抓不住他了。
将江微雨放在锦被外的手轻轻放进去,裴时清压低声音道:“出去吧,他睡着了。”
沈清雾炽热的目光流连在江微雨血色的唇瓣之上,碍于裴时清在这儿,他什么都不能做。
沈清雾跟在裴时清后面走了出去,他站在檐下看着裴时清用了消音咒,动作轻微的将门关上。
“裴师叔,”沈清雾开口问,“师叔可知我家师尊还有多久出关?”
裴时清也在关心这个问题,他抬头看向三千道州的方向,上方灵气盘绕,无数灵气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透明的登云梯却在临天一线之际停了下来。
檐下的雨依旧温柔缠绵,地上躺着的合欢散落成片。
裴时清淡淡道:“师兄他停在融合天人境已近千年,我观这登云梯也只差一阶……”
修士渡劫,除雷劫外,还要渡心魔,登云梯九千九百九十九道。
眼下,三千道州上空只差一阶,只是这一阶或许是一瞬,又或许是千千载,万万年。
不待裴时清说完,沈清雾直截了当道:“敢问师叔,此次闭关我师尊他能否飞升?”
裴时清犹豫半晌,他道:“我不知。”
沈清雾反驳:“可眼下师兄这情形怕是熬不到师尊出关了,我要去三千道州。”
裴时清忽而沉声道:“清雾师侄,师兄他正在关键时刻,你去了也是无用。微雨的修为在修补一天境之时便已退尽,如今他神魂受损,经脉混乱,即便是师兄出手,也于事无补。”
听见裴时清这般说沈清雾提着红木食盒的手骨攥紧,他喃喃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道侣契。”裴时清看着院子里那棵合欢树,又重复了一遍,“道侣契,同生同死,命数共享。”
沈清雾愣了愣,随后眉梢紧皱,道侣契的确能命数共享,可一般修士谁会冒险同一个将死之人结契。
他看了裴时清一眼。
随后试探道:“道侣契命数共享,眼下师兄身子这般弱,不知何人愿意一试。清雾想问,裴师叔既然已经想出了法子,那师叔可有人选,还是说——”
裴时清打断了他:“若是微雨愿意,我自无不可。”
“不巧。”沈清雾轻笑,“我也愿意。”
远处半声惊雷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沈清雾撂下一句“各凭本事”走出了海棠居。
良久后,裴时清捡起脚边散落的一朵合欢放在手心里,忽然想起方才江微雨那句“我会去一天境赎罪。”以及近来这人抗拒自己的样子,他苦笑。
裴时清抬眸看向了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想起了前世。
也是这样一扇雕花木门,推开门,前日欢好之时,他不过玩笑般的说了句自己近来诸事不顺,修为尽废的江微雨颤着手在青灯残影下给自己抄了一整夜的祈福经。
那些暗藏在宣纸笔墨下的情意,被自己随手扔了。
他记得那段时间里江微雨看见自己时那双好看的眸子总是带着光的。
而如今这双眸子依旧好看到让他魂牵梦萦,却再无那等潋滟春光。
是他亲手弄丢了他的春光,该赎罪的是他。
前世是他认错了人,裴时清将手中的合欢捂在心口,心中微微欢喜。
他想,幸好,还来得及。
前世负你,此后经年,我来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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