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萧瑜认认真真地祈福, 末了还寻出了自己深恶痛绝的佛经,伏在案前一笔一划地抄写起来,她的字如其人, 娟秀中透着一种稚嫩的可爱。

    透过轻透的窗纱, 淡金色的阳光洒进来,洒在小姑娘的眉间、发顶、莹白的指尖, 仿佛镀上一层光泽,远远地看着竟真的像是那九天之上的小仙子,不谙世事, 无忧无虑。

    司马戈大马金刀地走进殿内,脸色尤带着阴郁可怖,在太宸殿中群臣一齐劝诫太后清修一事非同小可,需择定良辰吉日才可进行,就连他颇为信任的太傅等人也在附和之列。太后清修一事虽无可转圜,他也选了一个最近的吉日,但听到所谓不孝的指责,他内心还是生了暴躁的戾气。

    再一看,往日雷打不动过来送补汤的小皇后也没了踪影, 何忠禀报说是皇后娘娘已经将补药呈上, 之后似是有要紧事一般匆匆回宫了。

    小傻子能有何要紧事, 如今她手中的宫务尽有尚宫掌事,每日他看着清闲的紧。小议会散去, 司马戈就往未央宫来,走在路上眉头紧锁, 他在考虑要不要将人再挪回太宸殿, 每日两个宫殿来回也是麻烦。

    结果小傻子在抄写佛经司马戈看着沐浴在阳光之下显得神圣无比的小姑娘, 面无表情地盯了她好一会儿, 忽然大步走过去从背后将人拖抱起来,放到一旁的软塌之上。

    专心抄写佛经的萧瑜没料到还会有这等变故,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手中还拿着笔,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等到反应过来后眼睛瞪得大大的。她气冲冲地想要开口指责,下一秒看到脸色阴沉的陛下又不敢了,小声叨叨,“陛下,阿瑜抄写佛经呀”

    阿瑜没有在做坏事,怎么可以突然袭击阿瑜

    司马戈嗯了一声,然后忽然抢走了萧瑜手中的笔,上面尤带着墨水,他阴着脸抬起小傻子的下巴,笔走龙蛇,在小姑娘莹白细腻的脸蛋上画了一下又一下,等到人成了只小花猫,他才缓和了神色,笑吟吟地将笔扔掉,“你脏了,小傻子,比朕还要脏,还要黑。”

    你是这整个皇宫里最脏的人你是最脏的

    萧瑜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憋出泪花,她哀怨地看了陛下一眼,期期艾艾地挪过去,被司马戈一只手臂轻而易举挡住了,“小邋遢,离朕远一些,朕不想被你弄脏。”

    萧瑜又气又委屈,脸颊鼓鼓的,陛下凭什么嫌弃她,都是陛下在阿瑜脸上涂的墨水

    “陛下,你坏你欺负阿瑜”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眨巴着泪花控诉。

    司马戈大笑出声,恶劣的笑声响彻在整个未央宫,一直笑到小傻子委屈地落泪,才慢吞吞地收了笑意,拿了一方帕子沾了水给她擦脸。

    萧瑜乖乖地任他擦脸,擦完了之后跑到铜镜面前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见她萧氏阿瑜依旧是最美最可爱的小仙女才呼了一口气。

    “以后不准抄写佛经,朕不喜欢。”司马戈起身拉着小皇后一同躺在软塌上,怀抱着她开口命令,“若是朕以后再见到你抄写佛经,小傻子,想不想和太后一起去守皇陵”

    最后一句阴测测地,骇的萧瑜急急地摇头,“不要守皇陵阿瑜也不喜欢抄写佛经。”

    守皇陵好可怕啊那可是葬了人的地方,一定有妖鬼出没,到时候抓了阿瑜要生啖阿瑜的肉飞升怎么办

    “哦”司马戈漫不经心地捉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把玩,“那你今日抄写佛经做什么”

    萧瑜悄咪咪地低了一下头,“陛下,阿瑜是在祈福,阿瑜有好多事要上天的神佛帮助。”

    听到祈福,司马戈的动作顿了一下,将人翻转过来面对着自己,沉声问她,“何事”

    萧瑜抬头看他,见陛下神色没有方才的恐怖,就掰着手指头一件件数,“阿瑜想要文曲星保佑心底善良的举子秋闱顺利,想要送子观音保佑想要菩萨保佑陛下安安全全、健健康康”

    越说下去她的声音越小,她怎么忘记了陛下不喜欢小皇子和小公主呢被陛下知道了阿瑜贼心不死,会不会生阿瑜的气

    最后,她低着头蔫蔫地不敢说话了,小脑袋几乎要垂到自己的锁骨那里。

    “嗯,没有下次。”出乎意料地,司马戈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嘱咐了她一句,又继续道,“没有朕帮你,你就是抄上上百遍佛经也不会有子嗣。”

    闻言,萧瑜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粉嘟嘟的染上了胭脂的红晕,摆摆手,“没有呀,阿瑜是真的没有求送子观音给阿瑜一个小公主。陛下不用帮阿瑜的”

    司马戈低低笑了一声,嗔骂了一句,“果真是个小傻子。”

    说完他目光深了深,“几日不吃荤了,让朕看看阿瑜的小肚肚有没有瘪下去”

    萧瑜点了点头,拉着陛下的大手覆在自己身上,“帮阿瑜揉揉呀。”说完她有些得意地看了一眼她的糖葫芦,眯眼偷笑,阿瑜吃了三串糖葫芦,可撑了,春花和秋月都没有发现。

    因为是深秋,阳光少了夏日的那份热烈,萧瑜被揉的很舒服,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小声的哼唧,像是摊开肚皮的小猫。

    她躺在陛下怀中,突然想起陛下方才的阴郁,开口询问,“陛下,您不开心吗”

    司马戈微眯着眼睛,并未回答她,只手掌还在一下一下地摩挲小皇后绵软的小肚子。

    陛下不理她,萧瑜就换了一个话题,眼睛转了转,又问,“陛下,秋闱是不是很难呀”

    “嗯,”司马戈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十个小傻子加起来也进不了考场。”

    这下萧瑜不乐意了,阿瑜那么聪慧怎么可能进不去考场,她皱了皱鼻子不太开心,为什么女子不能科举呢不过她决定不和心情不好的陛下一般见识,继续问道,“陛下,您会点什么人为状元啊”

    “你想什么人做状元”司马戈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她,漫不经心地。

    萧瑜顿时来了精神,眼睛亮晶晶地回答,“状元一定要年轻英俊,不然不会有姑娘砸花果的,”连益就很年轻很好看,“状元还要嗯会写诗会做文章才学丰富,不然不会做出成就来的,对了对了,状元还要会做小木马,会做小木马送人的人一定很善良,是好人”

    这三条,连益都符合呀如今她萧氏阿瑜是皇后,她一定会帮助连益走后门的。

    说完她想了想,在陛下怀里使劲拱了拱,凑到陛下的耳边呼呼呼吹了几大口气,这叫吹耳旁风,听说娘子给夫君吹耳旁风夫君就会听娘子的话

    怀中的人不仅不老实地乱动,还在他耳边吹气勾引,司马戈的黑眸瞬时变得幽深,慢条斯理地扣着小皇后的腰吻下去

    两日后,三年一次的秋闱宣告结束,随着钟响,精神憔悴的诸多举子从贡院中鱼贯而出。家底深厚的人家自有马车等候,书童阿青也早早地坐在驴车上等候自家公子,看到人影慌忙就迎了上去。

    身体不太好的举子一出了考场昏倒的不少,阿青仔仔细细看了公子的脸色,见其虽神色萎靡但眼神清明从容松了一口气,连忙扶着他上了罩了一层粗布的驴车,“公子,快些休息吧,里面放了清水和糕饼。”

    连益没有说话,直接上了车,寻了水壶饮了两口,而后眼底荡起了一个清淡的笑容。

    一切都结束了,接下来他会慢慢寻回自己丢掉的东西。

    到了租赁的小院狠狠地洗漱过后,连益休息了一日,第二天他换上自己最好的一件锦袍,又包了两本半新不旧的书,第一次出门访友。

    当日文仙楼在场的举子里面有一位恰巧来自苏州,连益和他有数面之缘,也能交谈上几句。他此时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问问当日的小姑娘气色可好,可有受了委屈。

    她的夫君,当今的圣上对她好吗

    这名举子姓齐,家中有些银钱,初到望京就大手笔地包下了文仙楼的房间足足两个月。文仙楼之所以有这个名字,俱是因为一百年前住在这里的举子当中曾出了个三元及第的奇才,为了讨个彩头,家底不错的外地举子都会在此处居住。

    只是今年不巧举子太过于猖狂惹了帝后,虽放了出来但到底受了一场惊吓,有些人还受了一番皮肉之苦。

    是以,这场秋试中他们的状态很差,有些人甚至下了考场就失声痛哭,砸了房中的文房四宝。

    当然,也有些人怨上了帝后二人,连益走进文仙楼跟随伙计到一处房间

    还未进门就听到了一名举子的抱怨声,“妖后误我,此次回乡如何得见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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